夏日炎炎,萬物已經逐漸趨於飽和。一場夏雨滋潤了略微幹燥的土地,在暖陽的照耀下,地上的水汽透過鬆軟泥土的縫隙徐徐蒸騰,帶起一陣陣雨後特有的芬芳。

樓遲月坐在門檻上,斜倚著門框,於陽光中感受著濕潤空氣的纏繞,青草香、花香、泥土香、光照,這一切要素疊加起來,盡管腦子裏默念了一萬遍“我是人”,樓遲月還是感覺自己漸漸抑製不住身體發芽的幻想,於是隻好睜開眼,舒展五指,終於找回了一點做人的感覺。

做人…為什麽要做人呢?這真是個深奧的問題。做個花花草草也不至於受人白眼,遭自己的親姐姐暗算。

不過既然做了人,也沒得選了,好歹堂堂正正地活,她不求飛黃騰達,隻管善惡有報。

清幽閣雖地處偏僻一隅,房屋建築多有破敗,不過花草樹木倒也名目繁多。

這幾日樓遲月閑來無事常常拾掇著院裏的荒地,拔除雜草,修建圍欄。大多數花已在春天開過,如今時值盛夏,隻剩綠葉掩映,一簇簇灌木連成一張巨大的翠綠背景,襯得粉色的木槿花格外引人注目。

木槿的幽香自鼻尖傳遞到肺中,樓遲月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小心撥弄著花瓣,卻不料一個尖銳的女聲打破了清晨的靜謐。

“姐姐真是好興致,一大早就在侍弄園子呢。”

樓遲月回頭看去,發現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不過既然以姐妹相稱,又是如此尖酸的語氣,想來是辰王的某房妾室了。

樓遲月並沒有回答還是在聞著花香。

那妾室雖麵上不顯,心裏卻早把樓遲月罵了百八十遍,端的是一副清高淡薄的模樣,在這裏擺弄花花草草,誰不知道她是為了吸引王爺注意呢?

“我聽聞姐姐這花開的漂亮,也想一睹風采,姐姐可否讓我靠近了瞧瞧?”

樓遲月噗嗤一笑,略一頷首,那女人就像得令了一般飛撲過來。

“哎呦”隻見女子雙腳踩在木槿上,卻不見絲毫悔意臉上帶著笑容。

樓遲月依舊笑眼盈盈,牽起女人的纖纖玉手,有一下沒一下拍打著,“我怎麽會怪姐姐呢?不過是兩朵花罷了,姐姐不要摔了才好。”說罷又繞著女人轉了一圈,似是在查看她有沒有受傷,倒是顯得有些過分體貼了。

“不過我看姐姐身上也有名花悅目呢。”樓遲月目光停留在女人的繡花鞋上,對上麵略顯粗陋的刺繡報以讚美之詞,“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花中的君子,鄉野木槿怎麽能與之相比?姐姐果然好眼光。”

緊接著,她毫不留情地一腳踏上女人還算整潔的鞋麵,用力碾了碾,看著女人驚詫惱怒的神色心中不禁升騰起極大的快意,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琚,禮尚往來,不謝。

樓遲月大笑著背身而去,留下一句“慢走不送”和女人氣得通紅的臉。

樹敵便樹敵罷,氣可是不能忍的,這具身體已經受了太多的氣了,隻可惜了那幾朵花,被小人摧折,還是要好好葬掉才是。

樓遲月打量著小花園,看樣子種花是不現實了。

隨後交代張媽買一些菜種子,既然如此不讓把花園變菜園。

張媽聽見愣怔了片刻,:“小姐,這....您可是王妃”

“噗嗤”樓遲月嬌豔的笑了一下,這一笑美極了,讓張媽看呆了眼。

樓遲月揮了揮手,張媽才回了神。

“你看我,像是王妃麽?我們現在還是自給自足把”

張媽聽見樓遲月所說的話瞬間紅了眼眶“我可憐的小姐”

第二天一早,踏著晨露,把頭發簡單挽起,樓遲月簡裝荷鋤一頭紮進地裏,忍痛篩選掉一半植物,把可以移栽的盡量移栽,總算空出一半地來播種。

樓遲月挖出一個蘿卜,一點點清理著上麵的泥土,看著那個隻有兩根指頭粗細的蘿卜寶寶,又摸摸自己的肚子,樓遲月小孩子心性起來。

可憐兮兮的戳一戳那小蘿卜道“小蘿卜,快快長,隻有你能安慰我受傷的心靈了!”想了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吃到新鮮的蔬菜。

可最近的清幽閣好像是招了什麽邪一般,妖魔鬼怪層出不窮。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樓遲月警覺起來,一陣陣聲音傳來“姐姐,這天真熱,我們來討杯清茶可好啊?”

一眾女子鶯鶯燕燕約摸有三四人,笑著來到了樓遲月的清幽閣,個個濃妝豔抹,像是一朵朵豔麗的牡丹。

樓遲月看了看眾女,將荷鋤一扔暗語道:“呦,組團來了。

“妹妹們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姐姐怎麽能不盡一下地主之誼呢?一杯清茶而已,請妹妹們稍等片刻。”說罷樓遲月轉身向屋內走去。

樓遲月行到半路,那群女子其中一個說道:“姐姐別著急,取茶時順帶換身衣服,洗漱一下,你也知道妹妹們從小錦衣玉食,吃不慣太髒的東西,見不慣太髒的人,比如下人什麽的。”

樓遲月腳步一止,強忍著自己的怒火轉頭笑嘻嘻的說道:,必定不會汙了妹妹們的眼。”說罷加快了腳步。

一進屋內,樓遲月先來到了巧兒的房間看到巧兒正在整理衣物問道“巧兒,你上次肚子不舒服,買的瀉藥放哪了?”

巧兒指了指自己的床頭問道:“小姐,你要瀉藥幹嘛?”

樓遲月轉了轉眼眸“沒啥,外麵有幾隻蒼蠅太煩。”

巧兒有些疑惑。

“小姐,瀉藥可以治蒼蠅嗎?”看到樓遲月早已走了出去,莫名的撓了撓頭,便沒了下文。

樓遲月拿上瀉藥,隨便抹了把臉,來到廚房,提出一壺茶,將一包瀉藥全部放了進去,拿筷子攪了攪,順帶搖了幾下,向著屋外走去。

來到房前,笑意盈盈的道:“幾位妹妹久等了,主要姐姐這裏過於荒涼,屬實沒有什麽好看的衣物,仔細尋找了半刻,也就身上這件好看些,眾位妹妹湊乎的看吧。”

眾女又是一位不滿的道:“也罷,諒你也拿不出幾件見不得人的衣裳。算了算了,還不看茶?”

樓遲月不緊不慢的走上前。

“小姐...我來”巧兒剛想上前卻被張媽擋住。

樓遲月握著茶壺給每個女人都倒了一杯。

眾人見樓遲月如此聽話想也沒想的喝下了茶,不免有些高興!

沒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妃還不是被她們這些妾踩在腳下。

眾人放下茶杯,仔細打量著樓遲月的全身。

“別怪姐姐說你,你好歹是個王妃,怎麽能過得這般粗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王府什麽破爛都要類。”

樓遲月麵抹著微笑,絲毫不對這般感到氣憤,甚至有絲喜感,坐在紫木凳子上中指卻一點一點。

樓遲月點完最後一下手指看著女子們麵部突然蒼白。

突然有一女倏地捂住腹部,汗珠滴落,牙齒打顫著,啞著聲道:“姐姐們,妹妹腹痛,有煞風景,先去歇息一番,改日再聚!”那女行了一番禮儀,便匆匆退去。

為首的女子,稍稍甩了甩衣袖便示意先前那女子退下,隨後便以那衣袖遮著臉道:“妹妹生活倒是很冷清,辰王也不光顧你這裏,雖說是妻,但過得連我們這些妾都不如。”這女子稍稍抽咽了幾番,又是另一番腔調。

樓遲月暗聲做笑,便又提起那壺,斟酌了一番,繼續給這幾位倒著,幾位也是非常給情麵,暢快的飲著。

為首的不知為何突然起身,興致勃勃的走向花叢,勾勒著蘭花指,隨手拈來一朵花,張口便說道:“妹妹倒是閑快,如果有時也幫我植片花叢,可惜了我這雙珍貴的手,可做不出這麽精細的活。”那女子也是似笑非笑著,很令人難受。

“姐姐笑話了,姐姐給麵子,我哪能不幫,可不能勞累到姐姐身子。”樓遲月攥緊了雙手,每個字都咬得非常重,充斥著憤怒。

話音剛落未過許久,那些人竟都捂著肚子,臉色煞白,十分難看,幾人麵麵相覷,同時看向樓遲月,極其用力的瞪大眼睛。

“樓遲月,你這個歹毒的女人,竟然給我下藥,待我下次再來找你算賬。”

一群人,急的隻能跺腳,使勁的甩著衣袖,拿一旁的樓遲月沒有絲毫辦法,最後隻能落荒而逃。

“妹妹們,不送啊,閑時再來啊!”樓遲月衣袖遮著臉,微微笑著,更有一絲美人的感覺,望著她們的背影,樓遲月也有絲舒緩,長歎了一口氣。

巧兒捂著嘴巴看著逃跑的眾人,沒想到小姐現在這麽厲害!

隻有張媽一人臉色依舊焦慮。

“小姐今日這番捉弄,可怕是往後日子不太好過,這件事還是您太魯莽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樓遲月鼓著胸脯,臉色也從嬉笑變得堅定。

這一番折騰,使原本就不圓潤的生活 更加青澀,日後肯定會被處處針對,這樣也就更堅定了樓遲月白手起家的念想。

日已經落下,夕陽的紅色映照著樓遲月的臉頰,頗有一番韻味,這可真是個美人胚子,隻是可惜了,都怪那辰王不解風情,竟對這般女子絲毫不感興趣,如若放在別處那定是個搶手貨。

說曹操曹操到!

突然想起那日從青樓看見的背影。

“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