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淩泉身形筆直站在崖壁下,等待了片刻,發現對方久久不現身後,心裏生出幾分疑惑,不過最後又化為釋然——估計是昨晚那個‘師姐’打了招呼,故意為難他。

左淩泉打了人家屁股一頓,這點刁難自然不放在心上,耐心等待。

而山崖上的吳清婉,一直在關注著左淩泉的動靜,想等左淩泉不耐煩的時候,按照公主的吩咐讓他回去。

可等了半個時辰,下麵那娃兒就和木頭人似得,連眉毛都不帶動一下,不說其他,這超凡定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兩個人就這麽耗了半天,竹林裏的女徒弟都開始竊竊私語,有幾個以為吳清婉沒注意到這俊俏公子,還專程跑上來通報了一聲。

吳清婉等了半天,再不露麵她臉上都掛不住,隻能擺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再次從懸崖上探出頭來:

“你叫左淩泉?”

左淩泉暗暗鬆了口氣,抬手一禮:

“正是,見過吳前輩。”

吳清婉看著石崖下方的竹林,本想問‘你怎麽得罪了薑怡,她要這麽折騰你?’但這話不好出口,遲疑了下,轉而道:

“你的來意,她已經和我說了。嗯……她為何給你幫忙,引薦你拜入棲凰穀?”

左淩泉方才罰站了半天,知道那姑娘對昨晚的事兒肯定有所提及,開口如實說道:

“不打不相識,我和令徒江湖偶遇,互相切磋了一番,她沒打過我,願賭服輸,就給了我牌子。”

“哦?!”

吳清婉麵露意外之色,不太相信龍離公主會,輸給下麵那沒什麽名聲的小孩子。

不過仔細一想,又有點理解了——怪不得薑怡要引薦對方入門,卻又為難人家,隻能是比武輸了不服所致。

念及此處,吳清婉心中的疑惑消減,目光也溫和了些許,詢問道:

“你以前師承何人?為何改投我門下?”

左淩泉自幼習武,請教過不少江湖前輩,但從未拜過師,一直都是自己練,此時認真回應:

“自學成才。”

話語聽起來有點傲。

吳清婉雙眼微眯,打量左淩泉許久,見其身形筆直毫無愧色,才半信半疑的道:

“你自學成才,在武藝上勝過了她?用劍?”

左淩泉點頭:“沒錯,用劍。”

吳清婉從石台上站了起來,站在懸崖邊緣,低頭仔細打量。山風吹拂淡綠裙擺,修身長裙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線。

左淩泉站在懸崖正下方,本來抬頭坦然對視,可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兩個倒扣玉碗般的大團子,擋住了大部分視線。

“……”

左淩泉是男人而非聖人,察覺不對,怕目光不正,迅速持劍抱拳,低頭道:

“在下絕無虛言,吳前輩若不信,可以考校在下。”

吳清婉沒發現左淩泉有什麽異樣,隻是覺得這小娃娃有點狂,她略微思索,目光轉向了林間一棟竹舍,開口道:

“小花,你過來試試。”

“好的師父。”

左淩泉轉頭看去,一個正在竹舍裏看熱鬧的姑娘,聞言躍躍欲試的拿起佩劍,來到了石崖下麵,目光先是在他臉上轉悠了下,才像模像樣的抱拳道:

“我叫小花,公子當心了。”

左淩泉看著麵前的小丫頭片子,光從氣勢上就知道,比昨天那姑娘差遠了,完全是個沒打過架的雛兒。

不過為了在棲凰穀高人麵前證明自己,左淩泉還是認真抱拳:

“青合郡,左淩泉。”

自報家門後,小花姑娘站在十步外握住劍柄,隻待吳清婉說了聲“開始”後,身形猛然前衝,同時長劍出鞘。

可讓她意外的是,原本十步外毫無動作的俊俏公子,不知怎麽的就已經來到了跟前,利落抬腳踢在她的劍柄上,把出鞘大半的長劍又給踢了回去。

左淩泉提著未出鞘的青皮鞘佩劍,輕描淡寫放在了小丫頭脖子上,抬眼看向石崖上方。

小花姑娘滿眼茫然,看著脖子的劍鞘,開口道:

“公子,我還沒拔劍呢……”

吳清婉把一切看在眼底,靜若處子、快若奔雷,這架勢一看就下了苦功夫,沒十多年練不出來,對左淩泉把薑怡打趴下的話算是相信了些。

不過,左淩泉所用的功法,吳清婉並未看出來,感覺像是根本沒動用自身真氣,僅憑技巧和身體素質就碾壓了對方。

若真是如此,看左淩泉的年紀不過十七八,年紀輕輕能練到這一步,在修行一道上,足以用‘天縱奇才’來形容了。

思索至此,吳清婉眼中顯出讚許,展顏一笑道:

“好了,小花,你下去吧,以後多和你左師兄學學。”

小丫頭劍都沒拔出來,有點悶悶不樂,認真點頭後,就跑了下去。

左淩泉則是神色微喜,開口道:

“吳前輩肯收我為徒?”

吳清婉神色和睦,微微搖頭:

“拜師收徒是大事,豈能三言兩語定奪。你和其他人一樣,先在穀中修行,等熟悉了再挑選師父也不遲。以你的天資,我恐怕還教不了你。”

天資?

左淩泉聽見這話,有點遲疑,想把自己經脈不通的事兒說出來;不過轉念一想,在棲凰穀多呆幾天也不是壞事,現在說出來被勸退,不就白跑了一趟。

“那就多謝吳前輩了。”

吳清婉頷首示意,抬起手來,指向瀑布下方靠近水潭的一棟竹舍:

“你以後就住那裏吧,今天剛來,先收拾安頓下來,熟悉環境,明天再讓人帶你去起居房入籍記檔。”

新入門的弟子,都得去起居房登記造冊、領取衣裳牌子,然後住在集體宿舍裏,隻有各掌房、執事的入門弟子,才有資格住獨門獨棟的院子。

吳清婉上來就給左淩泉安排了個位置極好的小院,竹林裏的幾個姑娘,無不露出驚訝之色,不過看到方才比試的場景,倒也沒什麽好說的,畢竟左淩泉的身手配得上這待遇。

隻是左淩泉聽到這話,臉色尷尬了,他開口道:

“吳前輩,我在京城還有點事兒沒處理完,入門修行的事兒,可否緩上幾天?”

吳清婉倒也理解:“修行是大事兒,可能這輩子都會呆在棲凰穀,或者去更遠的地方。你可是要去和親眷道別?”

左淩泉如實開口道:

“晚輩家在青合郡,此次入京,是受長輩安排,競選長公主的駙馬……”

“嗯???”

此言一出,吳清婉微笑聆聽的表情一呆,繼而微微偏頭,眼神疑惑中帶著古怪。

左淩泉瞧見吳清婉神色轉變如此之快,話語頓住,還以為吳清婉不滿,他解釋道:

“嗯……隻是選駙馬,此次入京的年輕才俊不下兩百,我隻是其中之一,選上的機會渺茫,等明天完事,我就入門安心修行……”

嘰裏呱啦,說了半天。

可惜,吳清婉半點沒聽進去,心思百轉,也不知飄到了哪裏。

選駙馬?

薑怡的駙馬?

薑怡和他認識,明天就選駙馬了,還把他安排到這裏來作甚?

讓我這個當小姨的看看人咋樣?

我覺得人不錯呀……

長的真俊……

和薑怡配起來的話,嗯……

吳清婉愣愣看著左淩泉,眼神從古怪,漸漸化為了莫名,就好似丈母娘看待未過門的女婿,越看越順眼,又帶著幾分懷疑和審視。

左淩泉則是從尷尬,漸漸變成了茫然,對方不回應,他話也不知怎麽說了,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

看了半天後,吳清婉回過神來,輕輕咳嗽一聲,收斂所有情緒,擺手道:

“去吧。”

“嗯?”

左淩泉摸不清意思,詢問道:

“那明天完事兒後,我再過來拜師學藝?”

吳清婉也摸不清龍離公主的意思,不過無論選不選的上,左淩泉進棲凰穀,都是公主一句話的事兒,已經開了口不會出爾反爾。她想了想道:

“你明天辦完事後,再過來即可。”

左淩泉心中大定,本想再問句‘若是選上了駙馬怎麽辦’,不過他馬上就把這不吉利的念頭打消了。

都已經入了門,就差在名冊上簽字畫押了,老天爺豈會這般作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