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花開生兩麵,人生佛魔間12

空穀幽蘭,沁鼻香氣繚繞,嫋娜薄霧沉鬱香。

一襲白衣勝雪的天帝破了白曜親自設下的結界,踏入了幽蘭穀。

他麵色陰鬱地站在潺潺流水的小溪邊,遙遙注視著正對麵的一座小木屋,一名綠衣少女正蹲在小木屋旁專注著熬著爐中的藥,絲毫未注意到有另一人的闖入。她麵容清麗,明眸如水,眼神中散著世間少有的清澈。

白曄忽覺她眼中的純淨格外刺眼,他不由朝前走了幾步,這才驚擾了神情專注的少女,她驀然仰頭,驚疑地望著他。

“你就是玉染?”他一步一步走近她,眼中有著明顯的冷意。

“我是,請問你有何事?”玉染的聲音清脆,猶如這穀中的百靈鳥,清朗且暖人心。

“你可認識白曜?”他走至她麵前停住步伐,從頭至腳細細打量了個遍,眼中淨是輕蔑。

玉染聽到白曜這個名字,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麽,卻未答話,沉默不語。

可白曄的心卻愈發冰冷,早在數日前他便命人查到了白曜與麵前這個玉染關係密切,他們之間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忽然間,他想起不久前被他親手打散元魂的華碧晗,心中的殺意不由又多了幾分。

“你喜歡白曜?”白曄滿腹殺意,可聲音卻依舊那樣雲淡風輕。

“與你何幹?”玉染雖然嬌弱,可說話的語氣卻那樣傲然,心知來者不善,不免多了許多戒備。

白曄道:“我是來告訴你,今後不要再見白曜,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喜歡過你,他早就煩透了你對他的糾纏。”

“你憑什麽代表他,我要聽他親口對我說。”玉染說罷,便不再理會他,彎下腰將熬好的藥倒入碗中。

白曄見玉染絲毫不受他的話所影響,便繼續笑道:“白曜明日就要成親,所以他托我來傳話給你……忘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白曜的哥哥,白曄。”

玉染在聽見白曜要成親的消息之後猛然怔住,手捧盛滿藥汁的碗僵在原地,她其實早就猜到來人是白曄,因為二人不論容貌、氣質都實在太相像了。

“是嗎,他要成親了。”玉染捧著藥碗的手微微顫抖著,說話的聲音哽咽著,卻強忍著眼中的淚意。

難怪,白曜失約了。

“他今後再也不會來這個幽蘭穀,也請你再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白曄看著玉染的悲傷,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快意。

“若沒其他的事,我要喂我的病人喝藥了。”玉染不想在白曄麵前示弱,便冷冷地轉身要進屋,而白曄這才注意到小屋中的妖氣。

“聽說你是個捉妖師,可你為何要救一個妖?”白曄的眉眼間閃爍幾分疑惑,不免將目光朝木屋中望去,隻見竹**躺著一個黑衣男子,他身上有著極為強烈的嗜血殺意,可他卻難以追蹤到他的妖氣,可見其妖法之深厚,若非玉染說起這屋中的病人,他竟然絲毫未曾發覺還有第三人的存在,他當真太大意。

“他於我有恩。”玉染淡淡地說罷,便端著藥邁步入屋。

白曄則是一直盯著玉染手中的那碗藥汁,許久後,他的唇邊扯出一抹冰寒入骨的笑意,轉身而去。

玉染感覺到白曄的離去,一直緊繃著的心終是放下,她又怎會不知來人白曄正是堂堂天帝,她唯一擔心的便是白曄覺察到屋中有妖的存在,便會殺了他。可她終究還是多慮了,看來白曄來此隻是為了轉達白曜的話,又或是根本不屑對一個小妖下手。

想到白曜,耳邊回**著的依稀是那句:白曜明日就要成親……

他要成親了,竟連來此親口告訴她都吝嗇著不肯來,還要托旁人的口。

這些年來,她終究隻是白曜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論她多麽厚著臉皮的對他糾纏不休,他的心中始終不曾有她。

“是華碧晗嗎?”她嗤嗤一笑,淚水悄然滾落臉頰,呆呆地端著冒著熱氣的藥汁坐在桌案旁,等待著竹**的人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竹**的人終是動了動手臂,玉染立刻將臉上的淚痕抹去,端著早已冰冷的藥汁走了過去,低聲說:“你終於醒了,趕緊將藥喝了吧。”

陵霄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陰戾的目光掃了眼玉染,忽然覺察到屋內一陣仙氣繚繞,看來之前有天神到來,可他卻是不動聲色地接過了她端過來的藥汁。

他將藥放至唇邊,似乎要飲盡,卻是一頓,清晰地能覺察到藥碗中被人下了失魂引,飲後便會魂飛魄散。

隻消瞬間,陵霄的眉宇間忽閃一抹冰寒徹骨的殺意,猛然將藥摔至地上,“哐當”一聲脆響,碎片濺了滿地。

玉染滿臉驚詫,滿心疑惑還沒來得及出聲,隻見他合著淩厲地掌風朝她逼來,她深知這是致命一掌,即刻想要躲避,可她終究難敵那快如疾風的身形,被迫迎了他那狠辣一掌。

她迎著掌力瞬間被打飛了出去,摔在了木屋外,一口血頓時湧上喉頭,噴灑了滿身。

她無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望著他冰冷地目光中藏著無盡的冷凜,那麽陌生。

“為什麽……”她用盡了全力才能顫抖著問出心中的疑惑。

他的雙拳緊握,看著口吐鮮血的玉染,想要再給她致命一掌,令其魂飛魄散。

可腦海中浮現出的便是昏迷前,玉染費勁體力背著他的場景,那一刻的他,心中的的確確還是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可她終究還是要害他,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她與天神演的一場戲,妄想以最少的損失毀滅他陵霄。

若天神以為單單憑一個玉染,那就當真太小看他陵霄了。

“此生,終究無人可信。”他的聲音猶如煉獄中的鬼魅,但凡任何一個字,都冷到極致,終究還是沒有給玉染魂飛魄散的致命一掌。

說罷,再無留戀,轉身大步而去。

玉染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她的目光也越發迷離,七筋八脈早已被他一掌所震碎,她知即將麵臨著的將是死亡。

白曜要成親了,那她苦心修仙,妄想長生不老又有何意義?

隻是……臨死前,卻不能再見白曜一麵。

朦朧間,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他靜靜地站在她麵前,目光依稀是那樣冰冷,她強行撐著自己最後一絲意識,想看清楚眼前之人,可視線卻愈發模糊,一陣陣猩紅與黑暗交替。

終究還是她天真了,即使此時站在她麵前的人真是白曜,他也不會為她流一滴眼淚的吧。

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隻有像華碧晗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而她玉染一個平凡且卑微如塵埃的女子,隻有高高仰望他的份……

白曄根本沒走,一直都隱藏在暗處,目睹了一切。

他緩緩從暗處走出,俯視著口中溢著鮮血的玉染,他的嘴角依稀掛著冰冷的笑意。

是他故意在小木屋中留下了一抹仙氣,更是他在那碗藥中下了失魂引,利用他的手,親手殺了玉染。

看著痛苦的玉染,他有著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所承受的痛,他也要玉染與白曜與他一同承受,這樣才能撫平他親手打散華碧晗元魂時的痛。

當白曜再來到幽蘭穀時已經是數日後,看著四周熟悉的一切,卻見不到玉染的身影了,記得以往她每日清晨都會在通往山穀的路口等他,每回她看到自己來時,都笑的異常歡快。

他一路緩步慢行,四下搜尋玉染的身影,直到接近小木屋時,他的步子止住了,呼吸幾欲停滯,生怕再前進一步便會看見他此生最不願見到的一幕。

他死死地盯著一動不動躺在冰冷的地麵的玉染,活了數千年來,第一次內心感受到恐懼。

記憶中突然閃過玉染的一笑一顰,仿若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回憶,竟然那麽清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會這樣痛。

“玉染。”他輕聲喚了一句,可是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猶記得曾經,隻要他叫一聲玉染,她便如一個小麻雀一般在他身邊嘰嘰喳喳,仿佛永遠有著說不完的話。

他總是嫌她煩,可如今,他多麽希望她能夠再應他一聲,能夠像以前那樣圍繞在他身邊不停的說話。

“玉染!”白曜終是動了身形,緩步走到她身邊,無力地跪倒在她身邊,看著她那已漸漸開始腐爛的身體,他凝了全身之力將真氣朝她體內輸去,一遍又一遍的不管不顧,隻想用自己的綿薄之力妄想將她死而複生。

可是他的真氣隻是恢複了那即將腐爛的身體,恢複了那清麗的麵容,雪白的肌膚。白曜不知重複了多少遍,他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濕透,直到耗盡了全部真氣,玉染仍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毫無氣息,隻是那麽靜靜地躺著。

他的雙拳用力捶在地上,口中喃喃低喚:“玉染……不要死……”

他將玉染緊緊擁入懷中,淚水悄然滾落臉龐,那一刻的白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隻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那些權欲與榮耀終究抵不過眼前此人。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從未想到,原來那一次離別竟是永生。

蒼山負雪,浮生盡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