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鬱揚頂著雞窩頭，沒骨頭似的下樓吃飯。
小媽稀奇地看著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今天竟然沒把自己打扮像隻開屏的孔雀。”
鬱揚撅了撅嘴巴，趴到飯桌上神情怏怏地說道：“我哪有像開屏的孔雀？我又不求偶。”
鬱佳佳咋咋呼呼地從樓上跑下來：“你說你不求偶？”
鬱揚一陣頭痛，妥協道：“我求，我求偶，不光求偶，我還奇變偶不變。”
鬱佳佳坐到鬱揚對麵去，擔心地問道：“媽，我哥怎麽了？怎麽感覺跟被人下了耗子藥似的，沒活力了呢？”
“鬱佳佳，你語文不好就別瞎比喻。”鬱揚懶懶散散地坐直了身體，說道，“我隻是暫時有一點兒氣餒。不過，你哥這麽厲害，一定會很快就滿血複活的。”
小媽和鬱佳佳對視一眼，覺得自己仿佛和鬱揚生活在兩個平行時空，完全聽不懂對方的意思。
*
下午三點，星月廣場。
蘇原慢吞吞地滑著滑板停到鬱揚的麵前，擔心地詢問道：“揚哥，你今天很不在狀態啊，你是不是感冒了？”
不光今天約在了下午滑板，鬱揚來了之後就沒滑過幾次，一個人坐在榕樹下發呆，表情一會兒一變，仿佛在糾結什麽。
鬱揚四下看了看，那兩個人還沒來，便小聲對蘇原說道：“我在做一個可能會影響我未來一生的重大選擇題。這個選擇很可能會是我人生的轉折點。”
蘇原迷惑地問道：“老師說，高考是人生的轉折點。你在糾結要不要高考？”
鬱揚翻了一個白眼：“這個我用的著糾結嗎？我敢不參加高考，我爸就敢打斷我的腿，那我還怎麽玩滑板？”
“那你糾結什麽？”
“我在糾結我要不要學習。”鬱揚鄭重地說道。
蘇原：“……”
身後傳來滑板輪子擦地的聲音，與此同時，陳飛的聲音如噩夢般襲上鬱揚的後腦勺。
“揚哥！你竟然在糾結這個？”陳飛一臉“你背叛了學渣聯盟”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說道，“你都學了十幾年了，一直都在“不要”上麵瘋狂三連擊！你還沒認清現實嗎？”
鬱揚：“……”
從陳飛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鬱揚就覺得自己涼了。
陳飛的聲音如同魔音入耳，將鬱揚一腳從豔陽天下踹進了地獄。
我隻是……小小的，些微的，有一點點希望。
兄弟之間的信任呢？
反射弧堪比赤道長
的陳飛頭一次福至心靈，感受到了鬱揚眼神裏的哀怨，“安慰”道：“揚哥，是誰給了你不切實際的幻想？你告訴我，我去揍他。”
鬱揚將臉埋進雙手裏，無顏麵對世界。
“你們真的覺得我不可能變成學霸嗎？”鬱揚悶悶地聲音傳來。
羅笛走過來，坐到鬱揚對麵歎了一口氣說道：“揚哥，你先說說你是怎麽突然想當學霸的吧？”
那一刻，鬱揚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念頭。
因為我想在她麵前裝逼！
學霸人設不好立啊。
鬱揚歎了一口氣說道：“行了，你們都散了吧。我自己再想想。”
*
三個人離開後，鬱揚一個人無聊地踩在滑板上麵，一連完成了五個高難度動作。
果然心情抑鬱使人進步。
滑著滑著，鬱揚就不知不覺地到了廣場的邊緣，下去就是步行街。
步行街對麵是運動器械店，距離他所在的位置隻有二十米。
鬱揚將滑板踩起來，單手撐著，定定地看著街對麵的店麵。不知道為什麽，昨天傍晚程野在夕陽下沉默地吃麵的模樣又出現在腦海。
其實，今天早上那麽頹廢，並不隻是因為自己陷入了“要不要為了追女生刻苦學習”的選擇題，而是他昨晚夢見了程野。
那應該是小時候的程野，五六歲的小人兒害怕地縮在角落裏。周圍的牆體斑駁傾斜，潮濕的地麵生了一層青苔，一隻瘦骨如柴的流浪狗跑出來衝著小孩亂吠，那是一幅令人壓抑的要哭出來的畫麵。
整整一整晚，鬱揚像是看一張幾秒的動圖一樣，被迫看著那一幕。除了狂吠的流浪狗，整個畫麵上沒有任何動態的生物。
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媽讓家裏的阿姨上樓喊他起床，他才像是被人從噩夢中拉出來一般，被解救。
雖然夢裏的小孩看不清長相，但夢中的他潛意識地知道那就是程野。
*
鬱揚皺眉看著街對麵的運動器械店歎了一口氣，放下滑板滑過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讓揚哥是天選之子呢。
“買什麽，隨便看。”店員在磕著瓜子看電影，頭也不抬地說道。
鬱揚四下看了一圈，問道：“程野今天不在店裏嗎？”
店員這才抬起頭，將瓜子皮吐出來，說道：“程野隻在周末兩天上班，找他有事嗎？”
鬱揚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兒，給我拿一個潤滑油吧。”說著，指了指滑板。
從店裏出
來後，鬱揚又去了不遠處的蛋糕店。
下午，太陽的熱勁褪去後，蛋糕店臨街一側的白色窗簾全部拉開，落地窗裏側的少年坐在沙發上看書，如玉的麵龐在陽光下微微發著光。
鬱揚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看著裏麵的程野。
眼神從程野低垂的眼瞼開始慢慢下移，高挺的鼻子，淡色輕抿的薄唇，再到輕輕滾動的喉結，修長的手指……鬱揚覺得自己特別像個偷窺狂。
即使是自戀驕傲如鬱揚，也不得不承認，程野是一個五官和身材都很完美的男生。
好看的皮囊和決然出塵的氣質，哪個女孩能躲得過這樣的男生啊？
鬱揚心裏羨慕地想，揚哥氣質太親切了，不夠酷啊怎麽辦？
視線逐漸下移，程野似乎在看一本很厚的……牛津詞典？
這種厚度的書在鬱揚眼中唯一的用處就是可以在打架的時候拍人——一拍懵一個。
程野似乎的看的很認真，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深邃的眼睛，襯衣袖子半卷，露出肌肉線條完美的小臂，修長的手指夾住書頁，翻動間能清晰地看見突起的指節，那種仿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又出來了。
鬱揚看程野看得也很認真，被曬了許久皮膚泛紅都沒發現。
下一秒，程野掀起眼皮，向外看過來，修長好看的手指屈起來“當”地一聲敲在玻璃窗上。
鬱揚眨了眨眼，恢複神智，頓時羞地無地遁逃。
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可看的！
看就算了，還被當事人當場抓包！
鬱揚內心咆哮，讓我駕鶴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