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關綺帶上新鮮蔬菜和水果,去拜訪關旌在國內的律師朋友褚清源。褚清源是個獨居多年的怪老頭,一開門便戴上眼鏡仔仔細細地打量關綺臉上的“衰”。
關綺每次來都給怪老頭煮東西吃,她站在廚房裏,問怪老頭:“褚律,您咬得動牛肉嗎?我燉牛肉技術一般,不一定燉得爛。”
“那你就別做。”
關綺偏要做。因為老頭喜歡吃牛肉。
怪老頭看完關綺帶來的材料,對裴晟進行了一係列罵罵咧咧的差評。裴晟要是肯舍棄一部分賽寧的利益,秦蓁涉嫌職務侵占的證據鏈會更加充分。
“算了,他搞秦蓁,賽寧的名聲折損太大,大家會說,看吧,賽寧這幾年的高速發展都是靠秦蓁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換來的,賽寧未來的客戶也會介懷合作夥伴的聲譽。他裴晟是什麽人?恃才放曠假清高,善用人心又陰狠……”
關綺噗嗤一笑:“他倒也沒那麽壞,資本家都這個德行。”
“你不著急?不著急你會跑來找我?”怪老頭嘖嘴,“反正就憑你手裏這些證據,即便能立案,最多也就判她兩三年。”
關綺垂眸,陳媽媽的身體每況愈下,她的確不想再等了。讓秦蓁隻去監牢待兩三年?這太便宜她了。秦蓁積累了不少資本跟人脈,坐牢隻是剝奪她短期內的自由,憑她的本事,等她出來後能繼續耀武揚威。
怪老頭又問:“她涉嫌職務侵占的金額,你心裏有個數沒?”
關綺:“至少有700萬。”
“700萬倒是夠她蹲十年以上了,可惜證據不足。700萬聽著挺多,但對比裴晟給她開的年薪跟她為賽寧創造的價值來說,算不了什麽,裴晟寧可不追究。”
關綺哪兒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她說:“怪我沒本事,弄不到關鍵性證據,但不代表他們也弄不到,隻是他們不作為。褚律,非常規手段能用嗎?”
怪老頭急了:“什麽非常規手段?你少跟我來什麽非常規,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偷了不少見不得人的證據,可你一旦拿出來,你也得承擔法律風險。哦,到時候秦蓁進去了,你也進去了,你說我跟你爹是哭還是笑?”
關綺聽樂了,這怪老頭的嘴也太貧了。她又問:“那出賣道德跟良知呢?”
褚清源一怔,“你就這麽急?”
關綺點點頭:“是的,我等不了了。”她本想搶走秦蓁的客戶,再看著司珩吞掉潤澤,一步步讓秦蓁受挫。可是來不及了。
關綺在褚清源的小黑板上列出幾個關鍵性人物的名字,然後圈出其中一個人——任煦。
“百達的老板?”怪老頭問。
“嗯。”關綺說:“秦蓁為了爭取山嵐,這大半年明裏暗裏給百達使了不少絆子,我不信任煦不知情。上次秦蓁跟潤澤那邊的人串標抬標,百達想必也記仇了。”
“那你打算怎麽做?”
關綺抿抿唇:“現在再去接觸任煦,太慢了,我職級也太低。而且她就算手上有證據,也會審時度勢,看能給百達帶來正向還是負麵的影響。”說完她把任煦的名字劃掉。
隨後她又圈出另一個人,跟秦蓁有染的那個潤澤代表——方靖安。
褚清源說:“這什麽方靖安,八成跟秦蓁蛇鼠一窩,你找不到七寸就千萬不要下棍,懂?”
關綺又樂了,“您說話太逗了,多說點,我愛聽。”
灶台上的牛肉頓好,關綺嚐了口,不硬。她廚藝還是以前跟司珩學的呢。
怪老頭吃的很高興,打趣關綺:“我兒子馬上回來了,介紹給你認識吧。”
“不不不不不不了。”關綺連連擺手。
“嘁~我還覺得你配不上我兒子呢,你這姑娘倔得跟頭驢似的,心又狠……”
程夕去山嵐總部交付項目進度,遇見了春風得意的秦蓁。她知道秦蓁是關綺的競爭對手,特地留意了山嵐那邊對秦蓁的態度。
山嵐邀請秦蓁作為潤澤代表參加山嵐的年會。
她打電話給關綺,關綺問:“楊伊犁被邀請了嗎?”
“嗯。山嵐通知我們續約了。”
關綺立即找喬可可打聽裴晟的行程,確認裴晟跟司珩都沒有接到山嵐的邀請。那百達呢?百達如果也沒有,那是不是代表百達棄子的身份已成定局。
秦蓁恐怕已經在得意了。
司珩兩天沒來公司,由卓然替他處理公司日常事務。財務部跟人事部的整改工作剛剛鋪開,事情千頭萬緒,卓然忙個不停,分出一些到關綺跟Ada的手上,讓她們倆去二十二樓對接細則。
關綺去之前,卓然想到二十二樓對她冷漠的態度,問她:“可以嗎?”
“沒問題的,放心。”關綺笑道。
Ada跟關綺在沈京津的辦公室裏核對報表,沈京津不滿司珩提出來的整改建議,對二十九樓的人沒有好臉色。
他譏諷關綺:“聽說你降薪了?有沒有後悔背叛秦總?你說你當初要是跟著秦總一起走,現在說不定都在潤澤混上顧問了。”
Ada聽得翻白眼:“我怎麽聽說秦蓁走後,你也參了她一本,她部門的不少壞賬都算在她頭上了吧?”
關綺扯了下Ada的衣袖。Ada年後如果通過調崗測試,會來二十二樓工作,關綺覺得她沒必要跟沈京津交惡。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沈京津:“雖然我做叛徒又被調崗降薪,但也不是全無好處。沈主管,財務部調整後職務等級會重新劃分,你平時苦勞最多,聽說裴總還挺器重你的,或許你隻需要再多做好一點,就能達成晉升心願。”
“哪一點?”
“謹言慎行。”
“……”
關綺發給方靖安妻子的郵件,很快有了反饋。點開郵件的那一刻,關綺覺得自己的皮囊又要換了。
方靖安的妻子約她下午茶,她看了看時間,去找喬可可走流程請假。
司珩一中午都待在司南占股的律所。喬可可提醒他審批關綺的請假條時,司南剛歎著氣對他說:“陳槐如女士的身體不太好,或許撐不過今年春節了。”
他立刻駁回了關綺的請假申請。他太了解關綺了,她應該是坐不住了。
司珩也坐不住了,他有些焦急地跟律師們確認證據鏈。等待的時候,又跟任煦打了一通電話,還跟裴晟吵了一架。
司南瞧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待他安靜下來後,對他說:“你跟小關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你跟裴晟到底要不要為了一個女人生嫌隙,我也不管。我跟你父親願意伸出援手,是因為我們也有我們想維護的良善跟正義。我也是母親,所以我共情陳槐如,我非常同情她中年喪女。小關如果現在能理解裴晟的做法,那就該理解你父親當年的選擇。司珩,你記住,如果不是秦蓁後來犯下別的錯,僅憑當年之事,就算拿出你們所謂的證據,法律都不會判她有罪。小關太執著了,我希望她能早些解脫,你也是。”
司南話落,律師也得出結論,司珩這一年多來費盡心思弄到的證據,很快就能派上用場。
司珩聽後,一顆心稍稍落定。現在或許隻差最後一步了。
“謝謝您跟爸爸。”司珩對司南鞠了一躬,隨後又跟司南的幾位律師朋友握手並真誠道謝。
“我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司南瞪他。
司珩點頭:“知道了。您放心,我不是為了談戀愛回來的。我也沒那麽容易原諒她。”
你還沒那麽容易原諒她?司南心中冷笑,我看她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兒。
關綺還是溜了。她火急火燎地趕到咖啡店門口,氣喘籲籲地整理儀容儀表。她穿了很顯身材的內搭裙子,請喬可可幫她化了很精致的妝容。
走進店內,方靖安的妻子正優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咖啡。
方靖安的妻子要聽實話,關綺為什麽背叛秦蓁背叛地如此徹底。
關綺眼睛眨都不眨:“她曾經多次暗示我用出賣身體的方式幫她鋪路,我受夠了。她表麵上對我不錯,暗地裏卻玩職場霸淩那一套,我不聽話,她就教唆同事們冷待我……”
關綺撒謊了,秦蓁並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可她又沒有汙蔑秦蓁,因為秦蓁就是這樣把姐姐逼進死角的……
“秦蓁位高權重,大有可用之人,憑什麽要盯著你這個小嘍囉不放?”
關綺粲然一笑:“因為我漂亮啊。”
方靖安的妻子打量關綺這副皮囊,確實出眾。以她對秦蓁的認知,秦蓁也的確是個會利用下級實現自我目的霹靂領導。
“這麽恨她?想看她什麽下場?”
關綺謙卑地低下頭:“您肯定比我更恨她。”
關綺剛走出咖啡店,司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司珩高聲斥責她:“我批你假了嗎?不想幹了是嗎?”
關綺弱聲回答:“有什麽急事嗎?我現在就回來。”
趕回辦公室,她本來想卸完妝,換完衣服再進司珩的辦公室。沒想到她剛站定,司珩就聽見動靜,從辦公室探出頭來叫她:“關綺進來。”
關綺皺了皺眉,沒脫大衣,抱著一大疊文件走進去。
她站定,司珩看了眼她額頭上的汗跟她臉上的妝,問:“你幹嘛去了?”
“有點急事。”
“什麽事?”
“私事。”
“有什麽私事需要化這麽濃的妝?”司珩走過去把門關掉,盯住她捂緊的大衣領口,“你裏麵穿的什麽?”
關綺往後躲:“這……你是老板也管不著吧。”
“脫掉。”
“這不好吧。”關綺倒吸一口涼氣,“你管的有點寬了,而且這是在辦公室……”
司珩帶了些力氣把手邊的咖啡杯扔進垃圾桶。
關綺看見他眼睛氣得發紅,把懷裏的文件放在他手邊,“扣我工資吧,真的是有急事。”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麽嗎?”司珩垂眸,嗤笑著,自顧自地說。
她知道,但她今天沒腦子梳理跟他的舊情了。
趕在司珩開口之前,她雙手把大衣打開:“又是你以前送的漂亮裙子。好了吧,我要去忙了。祝你工作愉快。”
說完火速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