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晚上有飯局,吩咐關綺晚一些去接她。

關綺幹脆在公司等,順便看看人事部的這場會議到底要持續多久。

郝佳從會議室出來,經過谘詢部的工位,看見關綺臉色不太對勁,走過去敲敲她的桌麵:“沒事吧?”

“沒事。”關綺又發燒了,但是已經吃了藥,現在的難受程度可以忍受。

“別害怕,秦總會保你的。”郝佳以為她在憂心裁員的事情。

“所以名單裏真的有我?”

郝佳露出為難的神色。

“好啦,你快回去吧。”

關綺走到露台上透氣,夜幕低垂,氣溫極低,有些要下雪的征兆。

二十九樓,裴晟辦公室的燈亮著,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在裏麵。

卓然突然走到關綺身後,“不冷嗎?”

關綺衝她點點頭打招呼,“還好。”她想把給小姑娘買的小玩意兒送出去,話到嘴邊,一句“算了吧”湧上心頭。

給不是和平分手的前男友的女兒送禮物,荒唐得很。沒有握手言和之前,她不必小家子氣,但也沒必要裝大方。

卓然問:“這麽晚還不下班嗎?”

“嗯,等會兒去接秦總。”

卓然垂眸。她這是領著分析師的高薪在幹助理的活兒,不過秦蓁今天倒是提了,想給她調崗。

“關綺,我並不覺得你是個甘願附庸他人的人。”卓然隨口說道。

關綺淡笑一下,“Zoe,我們倆認識才三天。你對我的看法應該都是從司珩那裏聽來的吧。”

卓然聳聳肩:“這是我們做人才分析得出來的結論,當然,也有一些我自己的認知。Ryan沒有對我評價過你。”

關綺自嘲地想,是不想評價還是不屑提起?

卓然親昵地拍拍關綺的肩膀:“風大,不要久待。我先走了。”

“拜拜。”關綺心中局促,不知道如何接納前男友現任的關懷之意。

卓然是在提醒自己,秦蓁並不值得攀附嗎?還是惋惜司珩的前女友竟然會變成一顆廢柴?

做司珩女朋友的那些年,她是一顆蓬勃生長的向日葵,迎著光的那一麵,她出色、鮮活、有無限能量。

如果她真想攀附誰,沒有比司珩更好的選擇。

裴晟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二十二樓的天台,關綺深色的身影融在無邊夜色裏。

他對身後的男人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進賽寧麵試的時候,演練了你三年前的一個case,所以才從十個終試的人中脫穎而出。”

司珩靠在書櫃邊把玩裴晟的限量手辦,漫不經心地說:“你們研究院的資料庫這麽貧瘠嗎?”

“現在不是你們,是我們。”裴晟糾正他的說法,又道:“是,你所有的case都足以寫進國內谘詢的教科書,但是你的靈感不會被MK公之於眾。要不是你親口傳授,她模擬分析時會那麽流暢,連邏輯鏈都無懈可擊?說吧,你跟關綺到底是什麽關係。”

“沒關係。”

裴晟看他波瀾不驚的眼睛,輕嗤出聲:“秦蓁查不到的東西,不代表我也查不到。”

“請便。”

裴晟又歎氣:“關綺是突破口。”

“那也跟我沒關係。”

關綺去接秦蓁,上午那位誇讚她的潤澤代表跟秦蓁一起上了車。他不姓陳,裴晟的那句話是在警示秦蓁。

後視鏡裏,這個男人握了下秦蓁的手。關綺迅速移開視線,問秦蓁:“秦總,先送誰?”

秦蓁說:“送我到家後,你開我的車回去。”沒有提男人的去向。

關綺照做,什麽也沒多問。等紅燈的時候,她輕聲歎氣:“秦總,我可能在裁員名單裏。”

男人先接了話:“上來先裁你的人,動作夠明顯的啊。”

秦蓁挑挑眉毛:“我跟裴總提了給你調崗的事。關綺,以後我在哪兒你就在哪兒,懂嗎?”

關綺甜笑著點一下頭:“那我就放心啦。”

“Zoe今晚在人事部加班?”秦蓁又問。

“是的,八點多才走。”

秦蓁沉吟片刻,說:“下午沈京津發了張年度報表給我,回頭你填好,用我郵箱提交過去。”

“好的。”

“周六上午,我約了司珩打網球,你跟我一起去。”

“嗯,好。”

關綺剛應聲沒多久,秦蓁收到一條消息——

司珩:抱歉,周六已有約。改天請你跟關綺吃飯。

秦蓁哼笑一聲,“周六不用去了。”不過他倒是又提了關綺。

關綺點點頭。

秦蓁想了想,說:“那周六我接小沫過來,她最近對二次元文化很感興趣,吵著要學日語,你來教教她,中午我煮東西給你們吃。”

“好嘞!我早就想跟小沫一起玩兒了。”

晚上關綺躺在**跟家裏人視頻。波士頓是上午,陽光明媚,爸爸關旌的中餐廳正在做營業準備。

關旌的妻子小川惠子用日式中文問關綺:“回國才三年,日語就被你丟掉了嗎?為什麽今天要惡補?”

關綺用日語回:“為領導賣命。”

兩人交流一番後,小川惠子開玩笑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需要給你買回美國的機票嗎?”

關綺被逗笑了,老話重提:“我處理完這件事情就回去看你們。”

“已經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但是好像才剛剛有一點頭緒。”

周五下午有高層會議,這是22樓一周內最輕鬆的時間段。關綺卻忙個不停,她要整理一大堆報表。

除了審計那邊突如其來的年終抽調,還有一份人才評估,秦蓁也讓她代筆。

人才評估是司珩的任命函下達後,賽寧剛更新的一項員工考核,秦蓁不放在心上,才把評價權交給關綺。

這對關綺來說非常棘手,她拿捏不好尺度,又擔心秦蓁看出她洞察人心的本領。於是她顧不上秦蓁是不是在開會,不停地發疑問過去請求解答。

秦蓁知道關綺可靠、聽話,可也煩惱她腦子總是不太夠用。她但凡多修煉三分人精屬性,這份助理的工作都會處理的更好。

好在今天的會她懶得聽,便當了回老師,細細教關綺如何填寫。

直到一份還未定論的裁員名單傳到秦蓁麵前,她看見關綺的名字出現在第一個,悠閑的情緒慢慢聚攏成糟心。

“裴總,我連提一個助理的權力都沒有了?”她當場質問。

裴晟理了理襯衣袖口,請人事部總監解答她這個疑問。

秦蓁口中的草包不徐不慢地開了口:“關綺當初憑借麵試第一名的成績成為賽寧谘詢部分析師,可兩年後的今天,不談為公司貢獻多少業績,她手上連一個像樣又獨立的case都沒有。她的考勤也是漏洞百出,如果你想查,我現在就讓

“怪我沒早點給她調崗?”

“這說明您對她是真好,讓她做助理的活兒,卻拿分析師的高薪……”

秦蓁聽不下去了,“約了客戶,先走一步,諸位慢談。”

“秦總您別著急嘛,裴總不是說了嘛,這不是最終名單,隻是列出來讓大家商榷。”有人開始打圓場。

秦蓁沒理會,走的頭也不回。

關綺正埋頭苦幹,秦蓁拍拍她的後腦勺:“跟我出來一下。”

她們走到樓梯間,秦蓁坦誠說:“我以為司珩現在的位置會是我的,所以這半年多以來,我格外賣力,我近三個月來簽下來的客戶,哪一個不是難啃的硬骨頭?我費了多少力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

關綺猜測她在會議上被針對或者刁難了,蹙眉道:“裴總一直都很器重你,是不是其他部門的幾位老板在挑事?”

“就憑那幾個草包?”秦蓁嗤笑,又攤牌道:“是潤澤的人。”

“潤澤?”

秦蓁不再深談,話鋒一轉:“關綺,他們的確想裁掉你。”

關綺安靜地“哦”了聲。

秦蓁呼了口氣,“不過……”欲言又止。

“您說吧。”

“司珩給了我一些信號。”

“什麽信號?”

“昨天下午在裴總的辦公室裏,他忽然問我,你有沒有男朋友?”

“……”

“他問的時候,裴晟不在場。你說這是什麽意思呢?”

關綺搖搖頭。

秦蓁:“哦對了,那孩子跟他沒關係,他跟卓然隻是工作夥伴。把你的道德感收起來。”

關綺呼吸一滯。

秦蓁又笑了:“他這人挺有意思的對吧,咱們跟他玩小把戲,他便也樂在其中。那天晚上你去找他,或許是有用的。他家底非常深,根本不需要他付出野心跟努力,裴晟是想拿他當擋箭牌。”

關綺沒聽進去幾句,猜想這一刻自己的表情管理肯定很失敗。

“再去找他一次,”秦蓁頓了頓,點到為止:“他很帥吧,你似乎也不排斥他。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你是真的對他感興趣。”

“秦總……”

“關綺,如果這時候咱們離開賽寧,我的大半心血就白費了。”

關綺咬了咬唇:“我盡力。”

這天晚上,關綺請卓然幫忙約司珩見麵。卓然很快發來一間酒店的地址。

關綺去之前化了妝,特地拍照給秦蓁看,問怎麽樣。秦蓁笑她是個一板一眼的傻姑娘。

投懷送抱就一定要濃妝豔抹嗎?但笨姑娘就得這樣理解。

按門鈴的時候,關綺覺得自己像小醜。她沒有做任何心理建設,因為她知道,司珩一個嘲諷的眼神,就能將她的鎧甲擊破。

司珩打開門之後,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

她跟著穿浴袍的司珩往裏麵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荊棘叢中。

司珩坐在床邊,打量她大衣之下的裙擺,沒有任何鋪墊,問她:“裏麵穿的什麽?”

關綺沒說話,坐在他身側,看著落地窗上兩人挨在一起的影子,反問他:“為什麽裁掉我?”

“我不跟前女友共事。”這是個不理智的答案。

關綺卻沒聽出他的感性,回過頭,看著他的側臉,“那有什麽辦法,可以不裁掉我?”

司珩低頭看著他們倆之間的白色床品:“你老板已經給了你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