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妤勾起唇角:“我倒是要看看,它們——”

“聽命於誰。”

她一字一句的說著。

一股風自她腳下生出,勢不可擋般卷起綠葉,朝雲舒窈砸去,直至將她淹沒。

誰料,翠綠中忽然泛起一抹鵝黃。

那道人影快速襲來,手指夾起三片竹葉,目露凶光,眨眼的功夫,就近了祈妤的身,不等葉尖刺破祈妤喉嚨,一把折扇,率先抵住了她的脖頸。

她不敢亂動,隻抬眸瞪去:“二打一!不公平!”

“誰跟你講公平了?”裴如鏡說,“還有,你搞清楚,是三打一。”

祈妤垂下手,收起靈力、陣法。

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讓我來猜猜——”

“奉的是陸清染的命令?”

把她邀來,處處找事。

若如此,倒“有趣”得緊。

雲舒窈輕咬下唇,低頭垂眸,不言不語。

祈妤又猜:“亦或者……是奉你家姑娘的命令。”轉念覺得奇怪,“不過她與我素未蒙麵,何苦跟我過不去?”

將她引進禁地。

派人抓裴弦。

樁樁件件,擺明是衝她來的。

“我對我家姑娘忠心耿耿,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幕後主使!”雲舒窈情緒有些激動,她仰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祈妤:……

她欲言又止,“呃,你的表演有些拙劣。”

雲舒窈:……

祈妤:“看來此事與新娘子無關。”

“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裴如鏡蹙眉,手指摩挲著下巴,“說不準,她是故意如此。為了洗脫沈星柔的嫌疑,才這般誇張。”

祈妤望向裴如鏡,茫然的眨了眨眼,“什麽亂七八糟的?”

裴如鏡的嘴巴張了又合,湧到嘴邊的解釋全化作歎氣聲。

“罷了!罷了!”他擺手,怒氣中摻雜幾分無奈,“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趕快去宴席處坐著,婚宴即將開始。”

祈妤點頭:“好。”

她撕下一片衣衫,係在裴弦臉上。末了,疑惑道:“那她怎麽處置?”

裴如鏡:“你還想殺了她不成?任由她去吧,反正也沒傷著咱們。”

聞言,裴弦收起折扇,和二人一同去往席麵。

山主邀的人,新郎、新娘邀的人,不坐在一處。祈妤和裴弦坐到東邊;裴如鏡替妖君赴宴,坐在西側主位。

入座後,祈妤小聲問:“你方才去哪裏了?我尋不到你,很是擔心。”

裴弦惜字如金:“一間屋子。”

“啊?”

“沈姑娘尋我有事。”

“她尋你作甚?”

“不知。”

祈妤滿腹疑雲,“你和她之前見過嗎?”裴弦搖頭,她不解得更厲害:“那好端端的……她……”

裴弦抿了口茶,“我遲遲等不到她,就出來了。”

祈妤沒再問,托腮打量著婚宴的布置。

引她去送死的幕後主使。

究竟是沈姑娘,還是陸清染。

她猜不到,也懶得再去猜。

祈妤呆愣愣的環視一圈,目光不自覺的又落回戴著的手鏈。

鏈條上被刻了個“淵”字。

她兀自摩挲著刻痕。

燭龍神君……

天界大費幹戈去尋,也沒尋到的人,倒是讓她給遇見了。

“新郎新娘出來啦!”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紛紛朝南邊瞧。

隻見陸清染身著一襲紅衣,如墨般的長發用鑲有夜明珠的金冠束起。他滿麵春風,幸福洋溢,一手牽著紅綢,一手朝兩側賓客慢慢揮起。

他一直笑著。

哪怕瞧見昔日故友,亦波瀾不驚。

紅綢的另一端被沈星柔牽起。

一身雲錦描金勾勒鴛鴦的嫁衣,外罩緋色鮫紗,發髻兩邊各插一支六珠步搖,遮麵的麵紗邊緣墜了一圈紅寶石。

她抬眸,垂眼,神情間盡是少女的羞澀。

二人兩邊,跟著四位提著花籃、專門撒花的侍女。

真好看啊……

祈妤苦澀的撇撇嘴。

她成婚,在場的是裴如鏡和幾名仆從。仆從專門按押、控製裴弦,強行促了這門婚事。來瞧,來看的,隻有裴如鏡。

就一位賓客,還是抱著湊熱鬧的心態。

沒人祝福,沒人歡呼喝彩。

嫁衣被紅床單替代,胡亂披在身上;叩拜的高堂,是放置地麵的幾根蠟燭和兩碟蘋果。

她沒瞧過婚宴,連紅衣與高堂都是從說書人那兒搜刮來。

“昆侖山主布置的可真氣派!”

偏偏此時,耳畔響起身側看客的感慨。

話剛落,便有人連聲附和。

祈妤有些鼻酸。

她想,若她父親母親在世,定是置辦得更好。

她枕在裴弦的肩頭,攤開裴弦的手,手指在手心上不停畫著圓圈。她無心去瞧婚宴,可鑼鼓喧天的道賀,如雷貫耳的稱讚、祝願,她愣是避不開。

聲音大得,將耳朵捂住,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山主提議,明日與賓客們一起祈福,勢必要將福氣傳遞給在場的每一位。

祈妤哀歎一聲,每每瞧見婚宴貼著的“囍”字,她便想起她的婚宴。別說“囍”字,連個紅紙都沒貼。

近日來,莫名多愁善感了些。

——“懷了孩子,我總傷春悲秋。”

——“為何?”

——“醫師說,大多數有孕者,都會變得敏感、柔軟。”

憶起同鬼王娘娘的談話,祈妤手一抖,杯子裏的茶水全灑裴弦身上。

她僵硬的撫上自己的肚子。

宛若石化般。

算起日子,昨日已該來月信。

可直至今日都沒來。

與裴弦行完**,偶有忘喝避子藥的情況。

比如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

裴弦:“我去換身衣裳。”

祈妤一怔,遂點頭,“去吧。”

她望著裴弦離去的背影,摸著有些鼓的小腹,腦子發懵,連裴如鏡從西邊主座跑到東側席位,她都沒發覺。

裴如鏡盤腿而坐。

兩側席麵的酒壺樣式不同,他起了好奇之心,邊倒杯酒嚐嚐,邊問:“你又琢磨什麽呢?”

“如鏡啊。”

祈妤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

她指尖發顫,眼含熱淚:“你要當舅舅了。”

“咳!”

“咳咳!!”

一口熱酒沒咽順暢,裴如鏡止不住的咳。

恨不能將肺給咳出來。

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旁側姑娘:“你、你再給我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