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泥足深陷 宵漢 青豆

……

蕭若再回到徐榮身邊的時候滎陽大軍已經拔營,曹操特地派了曹純帶五千人馬支援她攻滅劉備。

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徐榮已經令先鋒先行攔截夏侯敦,然而即便如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天黑之前就要往北回鄄城。

他一直帶兵等在外麵,看見蕭若獨自騎馬出來,才鬆了一口氣,下馬將她抱下來,攬她入懷。

終於碰觸到他的盔甲,回到這個想念了許久的懷抱,蕭若忍住眼裏的淚意,久久伏在他懷裏,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

徐榮微微皺著眉,聲音響在她的耳邊:“曹操說了什麽?”

“沒什麽……”蕭若微微地笑:“就和我商量,我和曹純現在往東,去打劉備。”

——在天黑之前過篸蘆關,一個月之內拿下徐州。

這個是曹操的原話。

徐榮眉頭蹙得更緊,將她鬆開了一些:“何時?”

“天黑之前出兵。”

掃一眼已近薄暮的天色,徐榮語氣裏深透出不滿:“何不再緩寫時日……”

蕭若要去徐州,他則必須坐鎮鄄城。

麵對的又是茫茫無期的離別。

“嚴羽先一步回鄄城了麽?”蕭若帶開了話題:“你回去之後讓他來徐州找我。”

她還有好多問題要問這隻老狐狸,比如為什麽真正的傳國玉璽會在他那兒。

“嗯。”徐榮順著她的話,應了一聲。

蕭若深深將臉埋在他懷裏,手臂收攏,環住他強壯的腰身:“我才不會輸……”

“他贏不過你。”徐榮俯身,灼熱的唇輕輕落在她的耳畔。

他在說劉備。

而她說的則是曹操……

察覺到他親熱的動作,蕭若臉上一紅,忙伸手推開他道:“他們都,都看得見……”剛才沒想到附近都是整裝待發的軍隊麵前,怎麽就腦袋發熱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他抱在一起這麽久呢。

徐榮不滿地皺眉,目光四周掃一圈,拖著她閃到了附近的一顆大樹後麵。

蕭若正要發問,後背撞在了粗糙的樹幹上,一仰頭,他的吻便鋪天蓋地地覆了下來。

心跳還是很快,臉頰紅透,唇齒間的親昵似乎能彌補所有距離……因著他的用力,後背和冰冷的樹幹緊緊壓在一起,前麵也是堅硬的盔甲,迫在她胸口,心口卻像燒著了一樣,冰冷和灼熱將她夾在甜蜜而痛楚的折磨裏。

秋意漸濃,葉子黃透,片片掉落下來,親吻在眉梢發尾。

腰肢在他的手掌摩擦下微微顫抖。

熱辣的火焰燒灼得胸口揪起來一般地疼,擴散到四肢百骸。

不想走……想和他在一起……

即便是心裏每一寸都在喊,隨著暮色的變濃,離別還是再次沉重地壓了過來。

分開了這個纏綿到底的吻,蕭若唇已經紅腫,眼裏滿是不舍,抬頭盯著他看,看不足一般:“替我好好守好好鄄城……你要小心。”

“嗯。”徐榮低下頭埋在她的發間,將她瘦弱不少的身體深深嵌入懷裏,語氣也帶上了微微的嚴厲之意:“帶上韓睿……不準再涉險。”

“好。”蕭若果斷地點頭。

“這個帶好。”上次送給她的劍,再次遞到了她手裏。

“嗯……”

“城攻不下來就圍著,等我援兵。”

“嗯。”

一字一句,簡短的問和答,夕陽的餘暉還在,蕭若從上到下,將他挺拔的眉毛,沉黑的眼眸,薄薄的,剛才還在她唇邊頸上作惡的唇,一寸一寸刻在心裏。

原來很愛很愛的感覺是要經過很多事以後才有的。

以前時日久了會想念,現在離開他身邊就已經是折磨……

分開的時候,像是身上一部分脫落了一樣,整個身體都變得空下來。

徐榮帶走三千人,剩下五千人,加上曹純帶來的五千人,正好一萬。

站在山坡上,遙遙望著逶迤在山麓間,越來越遠的騎兵,盛大的暮色將所有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熟悉地鐫刻在心底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他的戰袍和鎧甲消失在光芒萬丈的夕陽中。

“秦,四塞之國,被山帶渭,東有關、河,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眾,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從古至今,夫作事者,必於東南,收功實者,常於西北——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

嚴羽到滎陽投奔她的那天,對她說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囉嗦了一大串就是一句話……要霸占關中。

仔細一想確實很有道理。

不管是兗州,豫州,還是滎陽都離爭鬥的中心太近了。隻有奪下關中,河北,蜀中,東南四片邊角要地中的一個,才能安定下來。

嚴羽的這個論調是很正確的,當初蕭若聽到的時候也有一句驚醒夢中人的感覺。

這四個四邊之地,就是後來三足鼎立各自割據的所在。

現在河北有袁紹,勢力根深蒂固太過強大,東南有孫策,民風彪悍且地勢不利於滎陽軍最擅長的騎兵戰,西南蜀中易守難攻,距離太遠糧草跟不上,山地不利行兵,而且太費時日,剩下的隻有在李傕郭汜手中的西北關中……也是曹操正準備囊括在手的地盤。

關中包括函穀關以東,長安附近的大片區域,董卓之亂之後久經戰火燒灼,霸占著關中的李傕和郭汜又都是鼠目寸光之徒,根基不穩,要拿下來並不難,難的是要在曹操也想要的情況下拿下。

她現在比曹操稍微有優勢的地方是在關中有郿城……隻是和這隻餓虎搶食肯定不是這麽容易的事,但是一旦搶下來,關中的沃野千裏可保年年豐裕,內能自守,外能禦敵,至少很容易就能撐到她死沒有問題。

既然已經躲不過,現在的結果要麽是全軍覆沒,要麽是拚盡所有贏。

劍柄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蕭若將那把劍放在頰邊,靜了片刻,再睜開眼時,眼裏眷念柔情褪盡,已經隻剩下冷冽如水的光。

……

壽春會盟之後,山東諸侯之間的盟約果然換了血,如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一樣,每時每刻都能聽見大地在裂變分崩,又漸漸合攏聚集的聲音——

這樣的改變,始於呂布兗州之爭落敗和劉備與袁術的盟約一夕崩塌。

袁術擁有了趙溫承認的傳國玉璽之後,越發以霸主自居,漸漸容不得任何人哪怕是一丁點的放抗……而這樣唯我獨尊的態勢漸漸將他逼入了絕境。

而接下來短短兩個月的變化,更是令聞者相疑觀者心驚……

長年混戰的諸侯開始被一個一個解決掉,從山東的劉備、張楊,公孫瓚,再到西涼的李傕,郭汜,董承。

曹操領兵往西,蕭若領兵往東,袁紹往北,在極短的時間內,就以橫掃整個北方的態勢,囊括了從東海到隴西的大部分城池。

諸侯中瓦解得最早的是劉備,彭城也僅僅堅持了三天就破了城,蕭若和袁紹是同時出兵的,在她圍住了彭城的同時,袁紹也將困在幽州的公孫瓚逼到了絕境。

劉備沒有發覺祖朗歸降的時候帶去的糧草是煮熟了的,因為這些糧食格外飽滿大顆便都選作了種子……結果可想而知,顆粒無收,原本豐足的秋天,彭城卻成了一座雪窟孤城。

種下糧食卻久久沒有發芽的異象讓整個彭城人心惶惶,流言悄然興起,說這是劉備私藏傳國玉璽,惹得上天震怒……這種情況下,所謂的皇室血脈便完全失去了它的政治優勢,甚至成為了拖累。

在這些內憂外患下彭城如在暴風雨中被大浪擊打,隨時會崩裂的小舟。

而直接導致它裂開一個口,以至於徹底崩裂卻是一條小小的紫色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