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生死較量（上）
天色漸漸地亮了，從巨蟒一樣臥在函穀關兩側高山開始，天光漸漸地揮灑下來，絲絲縷縷，穿透雲間。
函穀關深在峽穀，南靠秦嶺，北臨黃河，據得天險，巨木滾石，還有弓弩手都已經準備好，韓睿屏住呼吸，等著李傕軍上前。
此穀甚狹，馬不並轡，一麵又是河水怒濤，即便是隻有五千人，也能死守幾日。
依照韓睿說的，昨日徐榮帶兵出城，原本說的是當日即反，卻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而原本應該在西涼的李傕大軍，不知什麽時候繞到了函穀關以東——
似乎是明白強攻函穀關是下策，李傕大軍並未靠近，在隔著十幾裏的地方紮了營，不知作何打算。
“函穀關內原本有多少人？”蕭若問。
韓睿遲疑了一下，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道：“原本有一萬五千人，將軍來的當晚就瞞著胡將軍派了五千人出城，昨日又帶了五千走。”
“他說去幹什麽了麽？”
“擒拿叛賊。”韓睿沉聲道：“……就是胡將軍。”
聽韓睿說完，蕭若也大概明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原來董卓殞命之時，胡軫雖然聽從王允和呂布的驅遣，近日卻曾派人去西涼……呂布懷疑他有反心，便換徐榮來鎮守函穀關,順便解決了胡軫這個隱患。
徐榮來的當晚，立刻調出五千人埋伏在了新豐的青泥隘口。
函穀關以東是弘農，現在被李傕占據。
以西有兩條路……一條通過華陰，直接可到長安。
另一條卻繞過了華山，通過青泥隘口，能達西涼——
也就是說徐榮給胡軫下了個套，要是他出函穀關之後不回長安而是往青泥隘口走，就證明他有反心，可以誅殺。
“原來如此……”蕭若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一撇：“怪不得他不肯收胡軫的妹妹。”
呂布忽然派徐榮來換他，想必胡軫也意識到大禍臨頭，便想拉著徐榮一起反。
如果徐榮娶了他的妹妹，王允和呂布就會連著徐榮一起懷疑，到時候他不跟著胡軫改投涼州軍都不行。
此舉可以說是病急亂投醫，無奈徐榮並不買賬。
“那、將軍為何不趁著胡軫還在函穀關的時候就把他殺了？”見李傕大軍開始紮營，暫時沒有什麽動靜，蕭若回過神，問了韓睿一句。
這樣豈不是簡單省事得多？
“將軍還是不信胡將軍會造反。”韓睿語氣有些無奈：“除非他親眼看見胡將軍從青泥隘口走……”
蕭若輕輕歎了口氣……
徐榮果然還是這樣，一麵手段狠辣，殺人如麻，另一麵卻天真得令人咂舌……
要讓他翻臉很難——
一旦翻臉，要再哄他翻回來……更難！比蜀道還難。（什麽爛比喻……）
她沿著階梯往下走，忽然想到了什麽，腳步頓住，回過頭問：“韓將軍、青泥隘口到函穀關，往返需要多少時間？”
“半天。”韓睿皺起眉。
此刻，跟在蕭若身後的羊一忽然出聲：“將軍已經去了一天一夜了……”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又道：“莫不是……出什麽事了吧？”
現在函穀關兩麵，東麵有重兵環伺，西麵徐榮下落不知。
自昨日半夜到達，李傕大軍一直按兵不動。
這日午間，韓睿收到了徐榮求援的消息——
另一名涼州大將郭汜不知何時親領大軍，從祁山，陳倉山長驅幾千裏，攻到了新豐！
徐榮死守青泥隘口，陷入苦戰！
接到這個消息，韓睿希望死守著函穀關等徐榮回來的希望也破滅了……函穀關已經無法抽出一兵一將去援助徐榮。
而且現在若是函穀關破了，青泥隘口的徐榮將徹底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羊一將這個消息送到蕭若的營帳時，麵如紙色，聲音顫抖著，結結巴巴好不容易才說完——蕭若也總算明白過來涼州軍在打什麽主意了……
如果直接從西麵攻長安，王允和呂布還有函穀關以東的大片地方作為後援，涼州軍不見得有什麽勝算。
如果迂回繞進，兩麵夾攻先拿下函穀關，切斷他們的後路，再集中兵力攻打長安……盡管呂布神勇無雙，沒有後援也耗他們。
好一招釜底抽薪……
要不是現在情況緊急，而蕭若剛好處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中，她一定會對出計之人佩服不已，斷定涼州軍此計必行，隻等著看呂布敗退了……
“姑娘有什麽……妙計麽？”羊一似乎想起了當初她兩次出計退敵的事，滿懷希望地問了一句。
蕭若笑了笑，幹脆利落地說：“沒有。”
即便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但是敵手太狠了，連逃的路都沒留。
羊一瞬間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焉了下去。
“先守函穀關吧。”蕭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執起弓箭站起身來。
守不住也得守了，但願徐榮也能守住青泥隘口。
現在兩個關破了哪一個都是致命的。
韓睿還算穩得住陣腳，很快在城樓上安插好打量的弓弩兵，等李傕大軍紮營，便立即派人去打探軍中的情況，大概摸清楚，李傕手下帶著一萬人左右，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名大將，出謀劃策的正是賈詡。
蕭若原本還在猜想這條計謀出自哪個一等謀士之手，沒想到竟然是熟人。
又狠又絕，不給人留退路，果然是賈詡的作風。
此刻大敵當前，韓睿似乎也完全信了羊一說的那一套，完全沒有再限製她的行動，忙著更換城樓守將，注意敵軍動向，鼓舞士氣去了。
蕭若讓羊一找來了附近的地圖，仔仔細細看一遍，決定上城樓上蹲點，等著看賈詡想幹什麽。
現在的狀況是拖得久對涼州軍不利，所以賈詡應該想用最快的速度攻下函穀關。
已經處於被動挨打的狀況了，函穀關也就憑著一點天險可以守，要變被動為主動幾乎不可能，隻能靜觀其變。
光是想想假設讓賈詡功虧一簣他會有什麽表情，蕭若沒來由地興致忽然高漲起來，抬步就要往階梯上走。
“姑娘……”羊一似乎知曉她的打算，忙道：“城樓上危險，姑娘要不要帶幾個人上去？”
蕭若忽然想起什麽，歪著頭問了一句：“楊含的營帳在哪兒？”好像收編那天被徐榮打了一頓……想到楊含桀驁不馴的脾氣……還是去安撫一下為好。
羊一答應著領著她往楊含和劉鈺他們住的營帳走去，路過馬棚的時候，蕭若的腳步頓了住，在戰馬裏輕而易舉地便認出了自己的小紅馬。
“這匹馬真是越長越高了。”羊一笑著說：“跟呂將軍的赤兔真像！”
蕭若朝著馬棚裏走去，小紅馬認出她來，高興地長嘶了一聲。
赤兔——
聽到這個名字，蕭若的目光悄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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