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二房跟老夫人和大房都鬧得不甚愉快, 可勳貴家裏都差不多,隻要不是死仇,哪怕是恨不能陰死對方, 明麵上也能披著和睦一家人的皮子你來我往。

所以蔣蘅提出想要帶著兒女遊曆山水, 蔣律夫婦挽留了半個春天, 又特地出門給二房購置了許多出行用到的東西,將不舍和體貼的姿態都演到了外頭去,這才鬆口。

因此, 等蔣雲若拖家帶口成功出行時,已是宣和四年初夏時節。

這時候花草樹木正是瘋長的時候, 出城門不久, 便能見到翠色格外濃鬱的山巒草木。

雖說白日裏有點熱, 可一大早呼吸著天然氧吧帶來的新鮮空氣,格外得讓人舒坦。

“啊——終於能走遍天下了!”馬車車轅上站著位美男子感歎,這是蔣蘅。

“啊——終於不用看見先生那張褶子臉了!”車轅邊上還有個小美男扒拉著蔣蘅的衣擺感歎,這是蔣鴻宇。

“這點你不隨你阿爹,怎的這樣不學無術?”蔣蘅還計較兒子太‘孝順’的事兒, 聞言立刻找茬。

蔣鴻宇哼哼, “我聽大伯說,阿爹小時候也不喜歡看書, 是阿娘喜歡你才開始文雅的。”

……

前頭一輛馬車裏,蔣雲若因身具內功的緣故,聽清楚倆人不算小的聲音並不難,唇角抽了抽,腦瓜子有點疼。

瑩纖捂著嘴偷笑, “這不就是主子你過去說的, 那啥窮在家裏, 富在路上嘛,有二老爺和四郎在,也不會有人猜疑你的身份。”

蔣雲若扯了扯唇角不說話,是,是要富在路上,可也沒有這麽個富法兒的。

她本來是打算車馬簡行,除了乘坐的馬車,帶一車行囊就夠,畢竟再喜歡享受,算是出差的旅途,金狐狸也沒那麽講究。

但家裏這倆吃軟飯的可不是啊。

蔣雲若甚至都不明白雲氏到底是怎麽養他們爺仨的,隻不過多了蔣蘅和蔣鴻宇倆人,乘坐馬車加一,裝行囊的馬車加十。

浩浩****出來城,遠遠看過來,還以為是行商來宣京進貨要走了呢。

就在蔣蘅父子倆還在打嘴仗的時候,瑩纖已經開始小聲跟蔣雲若稟報宣京這邊的安排。

“伯府那邊若是孫氏沒動作,就叫賈一光安排人侍弄好地裏的作物,讓人安置好分家後的宅院,若是孫氏不老實,陳相國府那邊就會收到蔣雲晴做過什麽的消息,你落水那次的事兒也會從采買口中不小心傳出去。”

“蔣老夫人和老姨娘還有老伯爺的事兒比較難查,連喬嬤嬤都是後來才進的篤靜堂,賈一會安排人找找看,還有沒有老人兒活著,若是查到消息,會快馬加鞭送到我手裏。”

“至於大老爺和孫氏,兩個人確實有些迂腐,我私下裏打聽,聽說過去二夫人做事縝密也霸道,還不給人留臉麵,夫妻倆也沒能做多少過分的事兒,至於大老爺在朝中有沒有什麽把柄,還需要繼續查。”

蔣雲若淡淡聽著,雖然蔣蘅說過,她親祖母是自己願意死的,是祖母善解人意不想讓老伯爺夫妻反目。

但能活著誰會想主動去死,她親祖母大概是覺得她死了就能保住孩子的命吧?

說完,瑩纖頗有些憤慨,“要我說,若是不忍心將人殺了,就憑那老夫人的心狠程度,就合該將爵位搶過來,讓那一家子餘生都過得窮困潦倒才是。”

至於蔣律救下蔣蘅之事,先不說蔣律是為何要救下弟弟,就說蔣老夫人手段之狠辣,就該有被報複的覺悟。

蔣雲若看得出蔣蘅是不想計較,他覺得這其中的愛恨和恩仇太複雜,說不清對錯,若非如此,以前雲氏都能將梁慶伯府一家子給收拾得明明白白。

既如此,蔣雲若也不想讓蔣蘅難過,這世道的人還是太過在意血脈親情。

可她也不打算讓大房占了便宜還賣乖,平白的惡心人,想在外人看來不動聲色,卻讓人自己知道難受的報仇法子多得是。

瑩纖自小在狼群中長大,信奉血債血償別逼逼就是幹這一套,蔣雲若比她好點,即便不懂後宅那些人情世故,好歹她得在意蔣蘅的心情。

但這話說了瑩纖估計要更生氣,蔣雲若不動聲色換了話題,“謹威候府收到情報和……解藥後,就一直沒動靜?”

瑩纖頓了下,“嗯,也不能說沒動靜吧,反正那清信娘是留在謹威候府了,但徐小侯沒碰她,聽說徐小侯的書房換了一批物什。”

蔣雲若哼哼了一聲,本來該心虛的,可是徐孟戈壞她好事,說話還那樣難聽,兩清了。

“反正解藥給了,我也不欠他的,就黃雲香梨木和天牢那邊的事兒,就夠他查一陣子的。”

瑩纖點頭,“以前倒是不知道,原來宣京有錢人這樣多。”

梨花木倒是不難得,可黃雲香梨木大宣根本沒有,要從虞國邊境運輸而來,雖然價值不是最高,但也代表著實力。

本來主仆倆都以為這種性價比不算高的東西,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用,沒想到光奇寶閣查到的就有百多十家,可盡夠徐孟戈查一陣子的了。

至於承王府那邊的十萬兩訂單,蔣雲若又沒打算真當反派,皇權社會她也不能不給宣和帝麵子,就選了最粗暴簡單的法子,讓那些細作暴斃。

當然,人死了可以,情報不能不套出來,不然那就是給宣和帝添堵。

宣京負責情報的丙組人員還算厲害,不動聲色進了牢裏,滿清十大酷刑來上一套,該套的情報套的差不多,才送人家上路。

如此,蔣雲若等承王府那邊收到消息,大千歲又仗著手握半個天策軍支棱起來,她才將情報和清信娘以買一送一的方式給徐孟戈送了過去。

這些都是她打點好了要出行的物什和日期後,在出行前三日給送過去的。

也不是蔣雲若不想走之前送,但萬一徐孟戈惱羞成怒殺進逢喜戲園,蔣雲若也不能真一走了之。

好在徐孟戈那邊還挺平靜,蔣雲若走的非常坦然。

實則徐孟戈已經快氣瘋了,那張俊臉冷得閻王一樣,連急著討兒媳婦的陶樂郡主都不樂意招他。

那日賞花宴,陶樂郡主與兒子鬥智鬥勇,讓徐孟戈在花園裏轉了一圈,還因皇後娘娘在,得以見到了許多貴女。

雖然徐孟戈一直麵無表情,但他在湖邊英雄救美卻不貪功貪色的事兒,還是讓小娘子們情竇更開,好些人家都派人隱晦表示願意結親。

誰知就在這時候,也不知是哪個天殺的給送了個清信娘進府裏,徐孟戈竟然收下了,還安排在自己院子裏護著,不叫陶樂郡主見!

好家夥,還沒去親就先納妾不是啥新鮮事兒,可你一上手就是個風塵女子,這讓勳貴家的女郎們有些破防。

好些人再不提結親的事兒,就算是還沒死心的,也隱晦提醒,這成親前的通房什麽的都得打發了,成親後由世子夫人安排多好。

陶樂郡主也是這麽想的,她殺氣騰騰帶著人殺到了兒子院子裏,就被書房裏的狼藉給嚇了一跳。

陶樂郡主問徐為,“謹同這是怎麽了?”

徐為臉色發青,“夫人,您就別問屬下了,屬下要是跟您說了,這回命都保不住,總之世子這會子非常生氣。”

陶樂郡主冷哼,難不成他徐孟戈還敢對母親發作不成?

她帶著靳嬤嬤進了書房,就被徐孟戈冷冷的眼神嚇了一跳,即便徐孟戈看見是母親有所收斂,可渾身的戾氣還是叫人心驚。

不怪徐孟戈這樣冷靜的人都生了戾氣,哪個男人被人用不舉算計都冷靜不下來。

陶樂郡主想要問兒子房中事的話,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就連為什麽生氣她也沒敢多問。

她本是想著,等過幾日兒子氣性下去了,再跟兒子提那清信娘的事兒。

結果沒過幾天,連兒帶清信娘都不見了!

“他又去哪兒了?”陶樂郡主氣得拍桌子,“嬤嬤你去晉國公府給我打聽打聽,怎麽著,是晉楊那小子幹不動了?怎麽什麽都要謹同去辦?”

靳嬤嬤無奈安撫主子,“世子想必也是被您逼得太狠了才會出京,您想要世子娶新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下子逼得太緊,世子肯定不舒服呀。”

陶樂郡主恨恨道,“我還逼得緊?不緊等我死了說不準都抱不上孫子!”

“那不能夠,不是還有個清信娘嗎?”徐瑉昱從門外進來,聽見這話隨口一說。

他本意是想安撫生氣的夫人,誰知靳嬤嬤聞言就皺起眉歎了口氣,他家夫人那張臉直接黑了。

陶樂郡主陰森森問道:“怎麽,你沒能讓庶子占了長,還挺遺憾是不是?”

徐孟戈和徐孟韞就差不到一歲,也就是她快生那會子懷上的,因為這個她差點大出血,後來才一直沒能再有身孕,這事兒提起來陶樂郡主就堵得慌。

徐瑉昱感覺不對,趕忙解釋,“我不是這……”

“你給我滾出去!”沒讓他把話說完,徐瑉昱得了劈頭蓋臉一盞茶水。

就在徐瑉昱狼狽出正院的時候,徐孟戈已經喬裝打扮出了城。

他裝扮成了遊學的學子,被暗衛看管的清信娘就成了他的娘子,徐孟戈不打算收用那女子,如蔣雲若所想,被逼和自願完全是兩碼事。

正好此行會路過苗疆,徐孟戈覺得,既然姻緣會有意外,解藥肯定不隻是陰陽調和一種。

但怕蔣雲若還有什麽手段,這女子他肯定是要留在手中的,以防萬一。

怎麽說呢,徐為倒不覺得自家主子別扭,他很清楚,主子因為侯爺那一院子的妾室,對這種事情格外在意。

好在攜美同行,倒是比學子單獨出行更有說服力。

隻是他瞧著自家主子過了好幾日仍然冷若冰霜的神色,小心翼翼湊過去問,“世子,若是那些細作稟報的事兒是真的,虞國真在兩國交界的城鎮挖礦布置陷阱,咱們隻有這些人怕是不夠吧?”

蔣雲若送情報給徐孟戈的時候,將自己摩斯碼記錄的一些秘密也半真半假順帶送過去了點。

她總覺得離歡想將梁慶伯府拖下水,拖住她的腳步,肯定是要有大動作。

再聯係那天晚上離歡說兩國必有一戰的決絕,蔣雲若將自己沒有記憶卻記錄下來的情報仔細整理了一遍,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雲氏過去以‘祖籍’揚州府為中心,在近海一帶做過不少生意,雖然明麵上不顯,但是車馬貨物往來是不能完全遮掩的。

而那些貨物又有許多是礦物和糧食,這些東西在如今這個時代大批量準備隻能是為了武器和戰時輜重。

不管兩國是不是要有一戰,蔣雲若都不可能由著雲氏得逞,就算要起征戈,宣國也絕不能是吃虧的那一方。

蔣雲若本以為這消息送到宣和帝手中,起碼得是出動皇家暗衛的程度,完全沒想到對宣和帝來說,皇家暗衛還沒有徐孟戈仔細,這種查探的活計,他哪怕派出皇家暗衛,也肯定是要交給外甥來帶領。

所以徐孟戈隻衝徐為冷聲道,“聖人自有安排。”

徐為聞言頓了下,看了眼清信娘乘坐的馬車方向,硬著頭皮小聲問,“那世子您,您打算何時……”

“多嘴!”徐孟戈冷冷瞪他一眼,“把人看好了就行,若是她出了什麽差池,唯你是問!”

徐為縮了縮脖兒不敢繼續說了,不過這會兒他都開始懷疑起來,難不成主子真有隱疾?

那日清信娘割破了手,世子眼睛差點紅出血來,硬是什麽都沒幹,徐為心裏擔憂著呢。

但這擔憂他要是敢說出來,估計就得先但有擔憂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了。

轉身往馬車那邊走的徐為,正好聽到蔣蘅父子的感歎,挑了挑眉。

“世子,是蔣家二房父子。”

徐孟戈皺眉,“他們怎麽會出城?”

徐為哪兒知道,“屬下過去問問。”

徐孟戈心裏還在懷疑那位去世的蔣二夫人,虞國細作送來的黃雲香梨木,他看過蔣雲若讓人送來的名單,這蔣二夫人也曾采購過。

因此他點了點頭。

徐為利落就過去問了,倒是沒暴露身份,隻借著由頭跟正在鬥嘴的蔣蘅父子搭話。

“敢問這位郎君可是要外出遊曆?也不知道您有多帶的清水沒有,我們的水囊壞了,這附近也沒有水源。”

不等蔣蘅父子說話,前頭閉目養神的蔣雲若和哼著小曲兒看話本子的瑩纖都猛地一震,坐直身子四目相對。

徐為?那……

蔣雲若翻了個白眼,這人陰魂不散了是不是?

作者有話說:

換地圖了,接下來大概就是冤家在囧途的故事了吧哈哈哈~

枸杞幽怨小劇場——

瑩纖:主子,枸杞已經三章沒收到留言了。

蔣雲若:她知道錯了嗎?

瑩纖:回主子,枸杞已經單機肝掛了,您睡到徐小侯的日子可能要推遲了。

蔣雲若:……求評論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