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纖並沒有跟蔣鴻宇開玩笑, 說是解藥,實則這是苗疆對女子來說非常滋補的一味藥材炮製而來,整個黔南道養的都不多, 價值千金毫不為過。

更何況那催·情·香不是樂康坊用的平常貨, 纖湘考慮到如果要用來擦屁股的時候, 彼此關係肯定是非常緊張了。

為了表達誠意,這香非常高級,對身體完全沒有壞處, 作用也特別對得起價格。

瑩纖不明白其中關鍵,但她記住花了多少金子, 這兩個小瓶子比賣了她還要貴百倍。

蔣鴻宇見瑩纖難得這麽鄭重, 深深記在了心裏。

當天晚上, 破廟裏這麽多人,徐孟戈也沒有心思多做寒暄,像蔣雲若想得那些徐孟戈過來找麻煩的事情,並未發生。

等過了江南道分道揚鑣時,兩隊人馬也是彼此有默契的一前一後, 不怎麽交流, 也沒產生任何衝突。

饒是蔣雲若這種警惕的性子,也不免放鬆了許多, 待得淮南道的賈八專門過來以商隊湊巧路過的法子與蔣雲若接上頭,有商隊護著他們一行人,蔣雲若就更輕鬆了,將自個兒準備的那些毒藥給收了起來。

雲氏當初跟梁慶伯府眾人交代的家鄉在淮南道揚州府近海的一個鎮子上,名為蓮花鎮。

蔣雲若得知鎮名兒時, 眼神有些複雜, 蓮花鎮總感覺有點嘲諷, 也不知道是嘲諷誰,但總感覺被嘲諷了一臉。

當初為了逼真些,雲氏當真在這裏購置了老宅,老宅中還有買來的一對老仆看守。

賈八早就著人調查過,“蓮花鎮確實曾經有戶姓雲的人家,不過是早就敗落了的破落戶,後來一家子不知所蹤,留下一對老夫婦看守著府邸,自宣京每年都有人過來送補給,查看宅院,應該是伯府西院的人。”

“去年和今年有人來嗎?”蔣雲若問。

賈八:“去年有個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嬤嬤來過,年紀不小,今年就主子你們來,並沒有旁人。”

鎮子上乞討的人不少,有銀子這些人什麽都能說,而且對丐友就更知無不盡點,賈八查這些消息沒費多少力氣。

蔣雲若和瑩纖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種直覺,那來的老嫗,不會是帶離歡闖梁慶伯府的那個吧?

“附近可有人盯梢?”蔣雲若繼續問,“鎮子上有沒有奇怪的陌生人來,尤其是在雲家附近出現的?”

賈八立刻回答:“盯梢的人是絕對沒有的,收到主子消息後,纖湘娘子也決定要把莊園建在這附近,說什麽燈下黑,我令另外三組盯得比較緊,奇怪的陌生人倒是沒出現在雲家附近過,至於鎮子上,且容我回去查查看。”

蔣雲若點頭,“好,瑩纖晚上去找你,既然要查,那揚州府附近的那些礦山,不管是官礦還是私礦都查探一遍,她會告訴你著重該查什麽。”

賈八點頭,笑眯眯拱手與蔣雲若遞過一匹布,而後揚聲告辭,“女郎君不必客氣,我們本來也是要賣的,算不上吃虧,若是您覺得好,再來照顧咱們生意便是。”

“多謝。”蔣雲若從善如流福禮道,而後扶著瑩纖進了門。

蔣蘅已經被蔣鴻宇拉進宅子裏去了,蔣鴻宇自打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出過京城,得知這裏是老宅,特別新奇,可因為宅子裏總是有股子幽幽的空寂味道,他不敢一個人進去,就拉上了爹。

蔣蘅倒是來過這裏,那時他還什麽都沒發現,隻對美貌與英氣並存的雲氏一見鍾情,天天神思不屬的在這附近徘徊,才得了那近二十年的姻緣。

這次來到老宅,蔣蘅麵上頗有些恍惚,似回憶也似是難過,但又有點釋然。

對於雲氏的隱瞞,甚至可能是對大宣的算計,蔣蘅都曾經怒過,傷心過,更覺得難以原諒,日複一日的濃情蜜意中,他掙紮著放不下,又不得不放下,那種滋味多少個夜裏讓他難以入睡。

可如今又回到原點,想起初見雲氏時的情形,想起那個霸道拉著他的手,認真說會盡她所能護自己安康的女子,蔣蘅突然就不恨了。

無論如何,雲氏掏心掏肺的陪了他半輩子,還為他生了一雙這樣好的兒女,最後離開也將所有會讓他難受的人帶走了。

雲氏的立場可能與他不同,但……她該是對自己有過情的吧,也該是認認真真對待他。

這樣便夠了,他可以用後半生,隻回憶好的時候,忘掉所有不該記得的東西。

蔣雲若和瑩纖站在二門外,定定看著唇角帶著追憶的微笑,被兒子拉著往前走的父親,像是一個憂愁藝術家……在遛哈士奇。

她笑了笑,轉身去了自己的屋裏,“你跟知畫一起出門去附近看看,采買些冰和冰鑒回來,再查探一遍周圍。晚上跟賈八一起查探礦山時也記得注意周圍,虞國可能在幾個地點布置了大型的狙殺陷阱,尤其是靠近城門的幾個位置,不用太著急,以安全和隱秘為主。”

其實瑩纖跟賈八的本事差不多,甚至功夫還沒賈八好呢,隻是輕功不錯,但瑩纖身為狼女,直覺比旁人敏銳許多,最後篩查一遍也更安全些。

瑩纖點頭,“那主子你呢?”

“我當然是去給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家子上香了。”蔣雲若懶洋洋靠在窗口,曬著太陽笑道。

讓瑩纖看來,不像是個狐狸,倒是像貓。

蓮花鎮靠海,這會子已經是盛夏時候,外頭大太陽火辣辣烤著地麵,讓花紅柳綠都更燦爛了些,空氣中隱約還能問道大海的味道。

蔣雲若心想,這種時候,就該是去沙灘上好好走走,然後問漁家買些海鮮回來吃,最好是能再買些類似青梅釀這樣的甜酒,一家子好好吃喝一頓解解乏。

自打守孝開始,她和蔣鴻宇都沒怎麽吃過肉了,雖然蔣蘅不用守著這個規矩,但他也不喜歡一個人吃獨食,這一年多下來,爺仨都清瘦了許多。

先不說親娘死沒死的問題,海鮮跟雞鴨一樣不算葷啊,她這可是替母親品味一下家鄉的味道!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跟瑩纖說了,說完這孩子得嫉妒成個酸雞,晚上說不定就不小心掉陷阱裏去。

爺仨下午吃了一頓海鮮大餐,蔣蘅大概是心情還沒緩過來,蔣鴻宇則是太興奮了,估計是要拆家,蔣雲若幹脆給爺倆都灌多了,往房裏一扔,讓知書帶人看著。

而後蔣雲若自己也換了身衣裳出門,她總覺得雲氏不會平白無故將老宅放在蓮花鎮,定是有深意。

即便要勾蔣蘅這個勳爵子弟,說難聽點,那雲氏往宣京去,想嫁進哪家侯府也不難,蔣蘅還沒那個分量。

可蓮花鎮真的不算繁華,就一條商業街,可能是盛夏的緣故,百日裏也很冷清。

所以她晚上肯定要出去探一探究竟。

當地人的穿著比起揚州府那邊來說,頗有些開放,很有點盛唐之風的意思,女子的襦裙都快開到半截胸脯子上了,甚至還有胖乎乎的大娘嫌惹,襦裙外頭就套個七分袖的薄對襟褙子,比樂康坊裏的花娘也不差什麽了。

至於男子,蔣雲若百日裏甚至看到有那腆著肚子的老翁,就穿著個半袖短衣,用腰帶一紮,袒胸露乳也沒人覺得不對勁。

聽賈八說偶爾能瞧見虞國來的商船,穿上的虞人穿著更清涼,大概近海的地方人都要開放些,是真的熱,又潮,估計每天都得擦洗不止一次,脫來穿去太麻煩。

這讓蔣雲若有些發愁,天兒太熱,戴麵具太捂得慌,化妝又怕出汗,衣裳也沒甚太多選擇。

她思來想去,大晚上出門的話,幹脆打扮成破衣爛衫的賭徒,這樣衣裳能多穿點,怕熱就撕開點唄。

至於妝容就光用些不怕汗的暗色打在身上,然後畫個工地妝就行。

等收拾好出來門到達鎮子上最繁華的地方,蔣雲若才發現,也沒多繁華,甚至燈火都沒有宣京剛掌燈時的東城熱鬧。

她就更想不通雲氏為和要挑這種地方了,隻能先挑了家熱鬧著的賭坊往裏走。

剛到門口,她頓了下腳步,突然腳後跟一轉拍拍腦門兒,“先喝點酒再來,省得連酒錢都沒了,我可真聰明哩!”

她用含糊著的當地話嘟囔幾聲,像是饞酒了,快速往酒樓那邊去,在無人發現的地方眼神沉靜又犀利 。

她剛才站在賭坊門口,好像看到了雪澗的身影!

不管雪澗是離歡還是雲氏的人,她在這兒,證明虞國在這兒也有安排。

當初雪澗離開時,蔣雲若還處在弱勢不能追,現在她連金大腿都抱上了,不將雪澗揪出來,對不起她摔在棺材上那個包。

隻是追到一半,蔣雲若猛地變了臉色,趕緊低下頭裝作虛的樣子喘著氣往酒館繼續走。

人竟然跟丟了?

艸,真跟丟了!

這不科學!

她金狐狸旁的不說,追蹤和反追蹤這門技術那是祖宗級別,當初雪澗那些手段她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功夫高一些,雪澗並不算特別擅長隱匿的人。

剛才還在前頭走的好好地,怎麽可能會突然消失,像魔術似的!

除非……蔣雲若踏進酒樓時,晃動的燈火映在她臉上,照出她眸底的冷色。

除非雲氏跟她心有靈犀,在蓮花鎮也建了地下通道。

想明白後,蔣雲若隨便買了壇子粗酒,拎著邊喝邊往賭坊走,出了酒樓和茶坊外,賭場是打聽消息最快的地方。

若是這附近有什麽異樣,在那裏一定能看到。

到達賭坊門口,她也把十文錢一小壇的粗酒喝光了,隨手將酒壇子扔在路邊,她打了個酒嗝,故意搖搖晃晃往賭坊裏走。

眼看著夥計已經迎出來了,蔣雲若都想好了用有限的當地話說什麽開場,斜裏猛地伸出一隻手,拽著她胳膊給拉到了旁邊巷子裏。

“臥槽!”不誇張的說,因為喝了酒,又完全沒感覺到異樣,被拉到巷子裏時,蔣雲若直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算是理解徐孟戈被她放倒那回的感覺了,這特麽要不是驚嚇,是要命……

蔣雲若飛快反應過來,將戒指一轉,拳頭狠狠朝偷襲者揍過去。

可是她動作快,對方動作更快,灼熱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迅速轉了下方向,而後將她兩隻手都壓在了牆上。

蔣雲若:“……”這要不是站著,此情此景有點澀。

“我以為情報給了我,金閣主便不會再管了,你奇寶閣一慣的做法如此。”冷冽又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還帶著隱隱磨牙的聲音。

“不過不知道金閣主什麽時候來的?是將解藥送到我手中的時候,還是跟在我身後來的?”

蔣雲若抬起頭,適應了黑暗後,旁邊賭坊門口的燈籠光線隱約透過來,讓她看清了壓製著自己的人的輪廓。

正是俊美小毒舌同誌,徐孟戈是也。

“我……”艸?蔣雲若有點牙疼,怎麽又是他!

這人不是去黔南道了嗎?

她頗有些無力,“我是來為陛下給淮南邸報做指導的,世子你看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是個愛國忠義之士呢?”

徐孟戈冷冷看著蔣雲若,壓著想要掐死她的衝動,“你猜我信嗎?”

蔣雲若掙紮了下,“你先鬆手,要不咱們喝點茶慢慢聊?”

“怎麽,現在還沒想好如何糊弄我?”徐孟戈語氣更冷,還有些嘲諷。

蔣雲若翻了個白眼,幹脆鬆了力道耍無賴,“我聽說徐世子因愛上一個清信娘,與謹威候鬧了不愉快,如四年前似的,又一次離京歸期不定,看樣子我解藥送的正是時候,不然你也出不來不是嗎?”

“那我還要謝謝你讓我差點斷子絕孫?”徐孟戈氣笑了。

蔣雲若想了想,誠懇道,“那你得盡快跟那清信娘咳咳……水·乳·交·融才是,那毒一年內必須解,如今……您懂吧?”

她是六月底給這人下的毒,如今已經六月初,最多再過二十天,再不解毒,斷子絕孫前麵就不能用差點兒了。

徐孟戈:“……”

他深吸了口氣,快速用內力製住蔣雲若的穴位,扛著她往巷子深處去。

“不是,世子這是要幹嘛?”蔣雲若沒多少害怕,隻是有些不解。

徐孟戈平靜的有些過分了,“金閣主這般狡猾,實在是讓某信不過,先將你關在牢裏,等我解了毒再放你走。”

蔣雲若倒是也不急著逃走,隻哼笑,“難道世子覺得,這蓮花鎮甚至揚州府能有關的住我的牢房?”

那他就太天真了,機關鎖她都不懼,更別說現在這種簡單鎖芯的。

徐孟戈頓了下,轉了個身,“多謝提醒,那就讓我身邊的暗衛看著你吧,軟筋散管夠,等我何時解了毒,便何時放了你。”

蔣雲若:“……”哦,那就不提醒了,除非讓她天天昏迷不醒,否則誰也攔不住她。

就是萬一蔣蘅和蔣鴻宇看不到她回去有點麻煩,得早點給賈八傳個信。

她感覺徐孟戈越走越快,忍不住嚷嚷,“你就不能換個姿勢?頂著我胃了。”

徐孟戈冷靜問:“你想被拖著走?”

蔣雲若驚了,“不是,你就不能抱著或者背著我?”這是什麽品種的狗,對一個可憐的弱質女俘虜,竟然說出拖字來?

“抱著你一低頭看到你,我怕忍不住殺了你。”徐孟戈依然很冷靜,很快轉進了一戶兩進的民宅裏,“背著,我怕金閣主不老實,逼著我殺了你。”

蔣雲若:“……”

迎過來的徐為:“……”

隨意把蔣雲若推進一間柴房,徐孟戈對徐為淡淡吩咐,“將門鎖死,窗戶關死,一天送一頓飯就可以。”

徐為愣了下,趕忙就想答應。

可蔣雲若不答應,她大喊,“你別逼我來硬的!”

徐孟戈轉過身,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後,已經許久聽不得這個字了,聞言看著蔣雲若,一字一句都帶著濃濃殺氣,“你,有,種,試,試,看!”

蔣雲若:“……”

徐為:“……”

作者有話說:

徐為:完了,金狐狸把我們家好世子給逼瘋了,開始開葷腔了!

蔣雲若:少往我頭上潑髒水,最多算一語雙關,再說哪個男人不會啊!

徐為:我們家世子以前是真不會,近墨者你黑啊!

蔣雲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