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謹威候府暗衛以八百裏加急的速度往淮南道趕路時, 纖湘這邊訓出來的信鴿已經飛速朝著江南道而去。

夜色中馬蹄噠噠聲像是一種訊號,暗中充斥著比拚的火藥味,卻無人聞見, 隻待結果再見分曉。

為了防止被攔截, 纖湘沒有直接給賈八傳訊, 待得賈三收到消息,自會傳出信鴿,怎麽都比騎馬要快。

即便如此, 蔣雲若還是有些不妙的預感。

所以她回京後,難得沒急著搞錢, 倒是學起了別家閨秀那般,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在家裏寫大字,還被蔣蘅父子看西洋景兒一樣,過來問了好幾次是不是病了。

當然,這父子倆被她麵無表情趕了出去,她不過是從出去搞錢, 變成宅著搞錢, 有毛病嗎?

是的,搞錢是不可能放棄的, 不出門也有不出門的搞錢法子。

她雖然不會畫畫,可如今奇寶閣已經有自己的畫師。

她來負責故事情節和作畫要求,整出幾本以徐孟戈為主角的避火冊子,簡直是灑灑雨。

至於說不再作弄徐孟戈的保證,嗐, 那是孫鐸保證的, 跟她蔣雲若有什麽關係呢?

瑩纖在一旁給蔣雲若研磨, 看得是欲罷不能,“主子,什麽叫老漢推車?老漢為什麽要在窗戶旁邊推車?”

蔣雲若:“這個……”

“倒掛金鉤,龍遊戲鳳,主子你這到底是在寫話本子還是寫武俠秘籍啊?”

蔣雲若:“……你出去,不用你磨墨了。”

瑩纖嘟嘴,“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回頭我去問纖湘阿姐。”

蔣雲若默默地想,那你纖湘阿姐估計會打死你。

當然,為了不至於被徐孟戈發現後先打死為敬,她特地叮囑畫師為主角取名為慎塵先生,謹慎的慎,和光同塵的塵。

並且再三叮囑,讓畫師將容貌也畫得不要太有指向性,最好是以側麵為主。

至於正麵,蔣雲若心想,徐孟戈不是與晉九郎關係好?

那就讓宣京的同好們享受雙份的快樂好了。

於是等到初夏定北軍回京,宣京一片熱鬧時,從樂康坊開始流傳,係列圖冊《春花月夜》如同星火燎原般,席卷了整個京城的潮流。

晉九郎作為喜歡玩樂的郎君之一,上過戰場後父母對他也寬容許多,十兩銀子一套的精裝版本他必須得擁有,而且是三套全冊他都得有,畢竟裏麵還有非常簡單又特別勾人的故事情節呢。

看第一冊 的時候,晉榆還隻覺得過癮,到第二冊的時候他就感覺出來不大對,這慎塵先生為什麽長了張嘴?

咦?這問題怎麽如此耳熟?

等到第三冊 時,看到慎塵先生大勝歸來,抱著他親愛的娘子在書房裏上演老樹盤根,他才看到第一個完整的正臉。

“嘶……”腮幫子有點疼,晉榆總覺得看著有點臉熟,但是他又不認識有這麽一號人物。

如果,假如,他是說非要選一個人的話,晉榆猛地瞪大了眼,起身就跑。

“謹同!謹同!你上避火冊子啦!”晉榆飛奔著闖進徐孟戈的書房,揚著自己的精裝版衝徐孟戈大呼小叫。

徐孟戈慢條斯理翻看著手中百兩銀子一本的珍藏版,麵上波瀾不驚。

“不隻是我,還有你。”

晉榆呆了,“什麽叫還有我?難不成小娘子是我?嘔……這不可能!”

他手忙腳亂地趕緊翻看了一遍,鬆了口氣,“小娘子的臉不是我的。”

徐孟戈平靜嗯了聲,“慎塵用了我的丹鳳眸和唇,臉型、鼻子都是你,你不覺得眼熟?”

晉榆:“……”啥???

那,那四舍五入不是等於造出來個他和徐謹同的孩子???

“嘔……”晉榆又有點反胃,還有些虛弱的反駁,“可是慎塵哎,就是影射你徐謹同啊。”

“所以這男子看起來更像你,畫冊子的人深諳公平之道。”徐孟戈淡定合上冊子,跟晉榆說話的語氣甚至看著略有些佛性。

這讓晉榆驚訝壞了,“不是,你就一點不生氣?”這還是小閻羅徐大郎嗎?

徐孟戈心想,你要是被人連著氣上個三五年,你也能如此淡定。

“不對,你徐謹同就不是那麽大氣的人,以你的小心眼兒都不生氣……你知道是誰畫的,那人還是你親近之人!”晉榆雖然不聰明,但他會看小夥伴臉色,當即猜出半拉真相。

徐孟戈不想跟他討論這個話題,“過幾日我阿娘和晉伯母要在我們府裏辦賞花宴,你和我都要作陪,到時候需要我派人去請你嗎?”

晉榆瞪大眼,“你想要成親,為什麽一定要拉上我?”

徐孟戈慢條斯理起身,“你也不小了,娶個新婦也省得總有時間闖別人家的書房。”

晉榆:“……”不就是說你句小心眼?

就是小心眼!

有本事你整治畫避火冊子的人去啊!

徐孟戈是沒想放過蔣雲若,但他很明白狐狸性子狡詐,這會兒肯定是藏得嚴嚴實實,他要去逮,少不得要鬧大了動靜,還壞了前頭在雲香榭的友好。

至於私下裏的較勁,那當然是私下報複就好,至於怎麽找到金狐狸……

“讓人給逢喜戲園發帖子,邀請金閣主來參加賞花宴,隻要她來了,無論是何身份我都不會計較,她若不來,這避火冊子得的銀錢要分我三分之二。”徐孟戈微笑著對徐為吩咐。

徐為後脖頸兒有點發涼,但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被算計的人。

嘖嘖,也不知道小閻羅對上金狐狸,到底誰能贏。

“哼,他怎麽知道主子有沒有去過呀?咱們就跟他說去過了還不成?”瑩纖一聽有人要搶銀子,立刻就是去了對徐孟戈那張臉的欣賞,當即決定把他劃入敵對名單。

男人,可以搶,錢,絕對不能丟!

蔣雲若懶洋洋看著那帖子,不是徐孟戈讓人送來的那張,是孫氏讓人送過來的,謹威候府給梁慶伯府的帖子。

聽見瑩纖嘟囔,她懶洋洋道,“那還不簡單?過後他詢問幾個限定時辰限定地點去過的人才知道的消息,答得上來答不上來不就能分辨了?”

瑩纖愣了下,大怒,“果然無恥,怪不得連搶錢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蔣雲若摸了摸鼻子沒說話,她無恥在先,沒資格說人家。

五月初三,天朗氣清,謹威候府裏的花團錦簇,一如上次蔣雲若看到的那般,清新中帶著幾分熱烈和濃豔,隻這回,大概更代表了陶樂郡主盼兒媳的心吧。

“三娘你若是無事,一會兒可以去水榭那邊瞧瞧,聽說大家送了喜樂郡主和陶樂郡主每人十株綠美人,那花可不常見,水榭也涼快。”孫氏好聲好氣對蔣雲若道,“我帶著雲姣去見見她外祖母。”

蔣雲姣撇了撇嘴,在家裏被孫氏再三叮囑,她這才沒開口,實則還是看不上蔣雲若,見母親是打發了她,這才憋住了。

實際上孫氏是怕又讓蔣雲若在外頭走動,到時候說不定還要惹出什麽麻煩來,雖說兩家已經分了家,因為蔣律並沒有過分苛待弟弟該得的那一份,蔣老夫人又說不清楚話,分家還算是和氣。

所以孫氏寧願跟蔣雲若保持麵子情,也不想招惹這個小魔頭。

蔣雲若清楚孫氏的想法,客客氣氣給孫氏福禮,“多謝大伯母提醒,若是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隻管派人來水榭請我便是。”

“好,聽說大家今日也要來,大皇子府裏的長孫也該選妃了,若是需要去拜見,我使人來叫你。”孫氏淡淡點頭笑道。

兩撥人平靜分開,瑩纖嘴唇不動小聲哼唧,“主子就打算這樣放過大房了?”

蔣雲若淺笑著往水榭去,“大伯兩口子都還算是明白人,父親不願意鬧得太大,就先這麽著,就是不知道蔣雲姣忍不忍得住了。”

就她回府到分家,再到這次見麵,若說蔣雲姣以前隻是看不上她,這會子就全是恨意了。

大姐在夫家幾乎被擠得沒了站腳的地兒,二姐被人退婚狼狽嫁到舊籍去,她蔣雲姣的親事也因此受到了影響,及笄一年多了也不曾有合適的人家上門提親。

若非如此,孫氏不會對蔣雲若這般忌憚,也不會為著女兒什麽相親宴都要參加。

可孫氏的慈母心蔣雲若明白了,蔣雲姣卻未必,她如今能被壓著,但凡有點火星子就能著起來。

蔣雲若可以不去做火星子,可若是蔣雲姣自己找上門來,她也不會客氣。

謹威候府的水榭比梁慶伯府的水榭大了不止一點半點,若說梁慶伯府都是以精致為主,那謹威候府走得便是大開大合的路子,調高近四米的水榭顯得空曠又莊嚴,深色的插屏和各種屏風使得人在這裏不免都要注意些儀態。

蔣雲若也跟著變拘束了些,今日不宜做出頭鳥,她隻裝作好奇去看那綠美人,聽說一盆就價值萬金的綠色**,娉婷婀娜,像是著了夏裝的美人慵懶自在立於人前,由著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身上,依然不驕不躁,淡雅至極。

果然,值錢的未必好看,好看的一定值錢,就比如某冊子的主人公慎塵先生。

說曹操曹操就到。

有小娘子突然驚呼出聲,“你們看,是徐世子!”

“徐世子陪徐夫人在對麵下棋呢。”

“不是說大家也來了嗎?怎的隻有徐夫人……啊徐世子看過來了。”

眾人越說越小聲,但空氣卻越來越興奮,好些小娘子招子亮得夜明珠一般,灼灼其華幾乎要把人燒傷,連她們自己都燒得綿綿通紅。

徐孟戈掃了水榭裏的小娘子們一眼,轉過頭對著母親微笑,“既然大家給各家的女郎君們都準備了禮,不若由兒來送給諸位女郎君?”

陶樂郡主大喜過望,“那再好不過了!你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女郎,隻管與阿娘說!”

“那是自然,阿娘放心。”徐孟戈笑得更好看了些。

對麵那些小娘子見徐孟戈笑出來,低呼得更起勁,人更興奮,眼神更亮,臉頰更紅……好吧,總之是春意盎然。

隻有低著頭裝作嬌羞的蔣雲若輕輕皺眉,她心窩子為何沉甸甸的有些發慌?

她小聲跟瑩纖說了,“你警惕些,但凡發現什麽不對,我們立刻離開,放心,這回我保證暈得快一點,你接住我就行。”

瑩纖:“……主子,我覺得你想多了。”

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你是吃醋了呢?”

蔣雲若想也不想地反駁,“不可能,海王從不翻車,我隻對比我更會賺錢的人吃醋!”

徐孟戈?開玩笑好嘛!

瑩纖:“……”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