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奇寶閣的傳訊手段, 那仿造的手書被送到曦國細作手上,也不過短短月餘。

彼時已經是年關,蔣雲若和徐孟戈就在曦國過了個年。

徐孟戈算了下, 他們夫妻二人一路到曦國用了兩個半月, 可奇寶閣將信傳到京城又從京城得到回信, 也才一個月。

若是戰場上也能如此快的溝通,大宣不懼任何挑釁。

蔣雲若撇嘴,“你當聖人不曾問過我這個問題呀?問題就在於這法子隻我奇寶閣可得, 其他人用不了。”

旁人用信鴿,她是因地製宜, 冷的地方用雪橇犬, 熱的地帶用信鴿和海東青傳信。

如何訓狗就不說了, 海東青需要熬鷹,數量也極為稀少,奇寶閣也不多,隻有賈組配備,不具備大量使用的條件。

徐孟戈更好奇了, 得知承王已經被幽禁, 兩口子都覺得應該慶賀一番,徐孟戈就讓徐為去買了些好酒來。

若是能喝多, 夫妻情趣也多一些,說不準狐狸一高興,就能跟他說說看到底是如何傳訊的。

喝酒的時候,突然提起陳二娘來。

那位陳二娘的夫君三皇子也被幽禁於三皇子府,如玉公子的假象到底被揭破了, 他甚至連曾經皇子的身份都被剝奪, 被貶為庶人。

這對陳二娘來說,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三皇子妃本就身子不好,夫君謀逆,她一招身份全無,受不了打擊去世了。

身為庶人,聖人自是不會給三皇子再娶親的,於是生了龍鳳胎的陳二娘便被扶正。

雖然三皇子被幽禁,好歹府裏是龍子鳳孫,也不缺了人伺候和錦衣玉食,隻是沒有過去那般奢華,也沒有自由。

“我覺得以陳二娘的性子來說,她該是更喜歡如今的生活。”蔣雲若笑眯眯看著徐孟戈,“一個從小就在祖母身前,習慣了掌家的小娘子,勇敢到未來夫君麵前問他是不是斷袖,這樣的小娘子越是落魄她越是過的比旁人都好。”

徐孟戈飲酒,笑而不語,即便不懂如何討好媳婦,可他對怎麽順著狐狸的毛摸還是有點覺悟的。

過去的事情,狐狸可以提,他不能,否則,以後的醋,狐狸不吃,他就不能吃。

很公平。

蔣雲若想起那日再茶坊聽到的話來,突然有點好奇,“你跟晉榆從小一起長大,他至今都不肯娶妻,可是……”

“不是,他隻是喜歡自己的遠房表姐,不過那表姐是望門寡,不肯嫁他,他才一直不肯娶妻。”徐孟戈以最快的速度打斷媳婦的好奇,並且不惜將晉九郎最大的秘密跟娘子說。

反正晉九的事兒知道的也不少,所以晉國公夫人才一直沒逼著他非得成親不可。

這會子要是不解釋清楚了,回頭他在媳婦這裏就得背負許多他沒做過的事情,說不定那些軼事還會跑到宣京邸報上去。

蔣雲若意猶未盡地咂摸了下嘴,“行吧,既然承王已經伏法,那曦國的細作也該暴露了,也不知道承王何時才會報複回來,我瞧著曦國有過了年就要開戰的意思。”

喆郡王身為主戰派,一直在朝堂上折騰的不輕,尤其是自己被打暈,而所有關於承王的把柄都丟失後,他更急著趕緊攻打宣國,最好是能將承王滅口。

否則一旦他的把柄被承王泄露,往後曦國王都再無他立足之地。

說起這個,徐孟戈突然唔了聲,笑眯眯看著蔣雲若,“你在半路驛站上曾經說要采買一批酒,來做什麽蒸餾的烈酒對吧?”

蔣雲若眨眨眼看著他,沒吭聲。

徐孟戈攬著蔣雲若,湊在她耳邊輕聲道:“當時瑩纖分明沒買多少,而你送信必然不會是人力所達,可徐為竟然從曦國買到了你說的酒,聽說是虞國的商隊特產,在曦國拍出了很高的價格,帶隊的掌櫃姓賈。”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蔣雲若歪著腦袋看他。

徐孟戈認真看著她,“我想說,你可以信任我,奇寶閣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聖人。”

蔣雲若垂下眸子,笑了,人放軟了身子靠在他懷裏,“我知道,夫君你待我很好,不如咱們今晚上來點新花樣呀!”

徐孟戈微微歎口氣,她知道他在說什麽,但她就是不願意敞開心扉。

不過徐孟戈也知道狐狸多疑,他隻是希望蔣雲若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有些事情用說的很難讓人相信,他會慢慢證明自己。

隻是徐孟戈也沒想到證明的機會來的如此之快,還要感謝承王幾十年在宣國和曦國的布局給力。

承王得知是喆郡王毀了他的好事,將承王府的基業毀於一旦,報複來的比蔣雲若夫妻預料的還要快些。

承王是臘月十五被幽禁,正月二十二,曦國出兵攻打宣國的前三天,曦國皇室突然爆發了動亂。

曦國大王被人毒殺,他的五位王子兩位跟著當場死亡,剩下三個人其中一個膽小怕事,緊閉府門不出,另兩個爭的如火如荼。

就在這時,被殺害的大王身邊的內侍將自己被收買的證據拿出來,指認是喆郡王夥同三王子想要奪位。

隨後內侍自殺身亡,而三王子正是爭奪大王之位的其中一人,母妃乃是曦國最大一隻部落的郡主。

另一個是二王子,他乃是皇後所生,有證據三王子和喆郡王一脈殺害大王,並且謀害王嗣,罪不可恕,兩個人都被二王子和皇後的父親斬殺於馬下。

由此,二王子登基為王,王都內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明著是絞殺三王子母妃和喆郡王一脈的翰魯朵,暗中還要處置其他王子和妃嬪所屬部落的翰魯朵。

曦國內亂都止不住,根本顧不得與宣國開戰。

待得鬧劇結束時,已經是春末,曦國元氣大傷,天氣轉暖後,宣國將士恢複神勇,曦國再無機會,兩國交戰就這麽虎頭蛇尾,隻摩擦了幾次就算是結束了。

宣和帝知道,這是徐孟戈夫妻的功勞,聖心大悅,召二人回京領賞。

蔣雲若心想,倆人也已經離京小半年了,也該回去看看,夏初時候跟徐孟戈準備啟程歸京。

隻是,他們剛從曦國王都出來,就碰上了截殺。

蔣雲若都驚了,“誰啊?這麽想不開,來給我送人頭?”

瑩纖也納罕呢,“賈組已經在姑爺麵前過了明路,一路上這麽些人護著,難道是消息不靈通的劫匪?”

那就別怪她們行俠仗義一下了,事實證明,消息靈通真的很有必要。

主仆倆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出來截殺他們的人並不多,隻有十幾個人,衣裳也破破爛爛的,很像是烏合之眾。

所以徐孟戈和徐為也沒放在心上,光徐為一個人就能將所有人都拿下,更別說他還帶著許多暗衛。

雙方乒乒乓乓打了會兒,那些人確實是且戰且退,根本沒有一合之力。

蔣雲若靠在馬車上,連下馬車的興致都沒有,由著瑩纖掀開馬車簾子看熱鬧。

隻是她懶洋洋往外頭撇了一眼的功夫,猛地就坐直了身子。

不對,人確實都不是什麽功夫好的,可其中有個人影很熟悉,燒成灰她也不會忘。

“所有人後退!小心中毒,徐孟戈,穿灰衣服那個,立刻拿下!”蔣雲若心頭猛地一沉,來不及說別的,從馬車裏衝出來高喝。

但她已經喊晚了,本來馬上就能把人給拿下的暗衛,突然都軟軟倒在了地上。

現場除了蔣雲若和瑩纖,跟隨護衛的賈五外,暈了一地。

蔣雲若臉色有些發黑,又她娘的是她娘,真是艸了,她連子母引版本的秘藥都給羌鳶了???

哦,她沒忘,還有個徐孟戈,他有所防備,也吃過她給的解毒丸,倒是沒暈。

但是她喊出來的功夫,原先還瞧著非常狼狽像是流民似的截殺選手們,一個個跟吃了菠菜似的,突然就勇猛起來,拿個漁網把徐孟戈給網了。

然後其中八個人護衛,兩個人跟抬豬一樣運氣輕功把徐孟戈當飛豬抬走了,走了,了……

蔣雲若氣笑了,她看著雪澗,“怎麽著,虞國長公主準備給我男人再配個姨娘?”

雪澗被蔣雲若笑得頭皮發麻,無奈拉下麵罩,給蔣雲若行禮,“主子想要見女郎君一麵,怕女郎君不肯,隻得出此下策,還請女郎君息怒。”

蔣雲若麵上多了點嘲諷,“用我的招數對付我的人,這不一直都是她的拿手好戲,我氣死自己有用嗎?”

雪澗低著頭不吭聲,她覺得是沒啥用,而且覺得主子這是故意熱鬧女郎君,但她一個手下也做不了主不是?

所以她也隻能閉嘴了。

蔣雲若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若是不肯去呢?”

“主子說,若是您這般問了,就告訴您,您若去,便能得知徐世子是否是一心人,主子承諾宣虞百年未盟,絕不反悔,您若不去,虞國便與曦國結盟,到時候與宣國開戰,徐世子拿城池來換便是。”

蔣雲若定定看著雪澗,看到她頭皮發麻的時候,突然笑了。

“好啊,那就去見見吧,自我失憶以來,我還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呢,也是時候該好好盡盡孝了。”

雪澗頓了下,僵硬地轉過身,“女郎君請。”

蔣雲若留下瑩纖等人,“你們先看好徐為等人,等他們醒了,原地紮營待命。”

“主子……”瑩纖想跟著去。

蔣雲若打斷她的話,“我會將自己的男人帶回來,此事你們誰都不能插手。”

瑩纖不明白為何,但見主子眼中全是殺氣,也不敢多說話了,縮著脖子跟賈五先顧著暈了一地的暗衛。

雪澗倒是大概清楚蔣雲若想做什麽,腦瓜子更疼了,她伺候蔣雲若三年多,最清楚這個狐狸多記仇。

她不讓人跟著,大概……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弑母?

因為心下忐忑,雪澗引著蔣雲若一路從郊區的一座農莊進了密道,七拐八拐走入地下時,已經動用新的密訓法子與長公主的暗衛傳消息,讓他們極盡所能的護在主子身邊。

雪澗想著,最好是能把離歡郡主給請過來,好歹離歡郡主的功夫比蔣雲若高一些,能以最快的速度製住蔣雲若。

蔣雲若一路都不疾不徐跟著,左看右看頗有些新奇的樣子,實則心裏冷笑不已,這地下機關的模樣雖然改的麵目全非,但基本原理還是她那一套。

她這個母親真是好樣的,把她利用的忒全麵。

她和雪澗進了最大的一間屋子,出乎雪澗意料的是,守衛都不在,隻有離歡一人護在主子身邊。

“好久不見。”離歡抽出軟劍來,笑眯眯看著蔣雲若,“要不要打一場?”

蔣雲若也笑了,搖搖頭,“人要有自知之明,以己之短比旁人所長,那是傻子,我過去大概是挺傻的,現在你看我還傻嗎?”

羌鳶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蔣雲若,看得自己眼眶發紅,鼻尖發酸,她死死捏著靠椅,深吸了口氣,壓下激動起身。

“若若,阿娘終於見到你了。”

蔣雲若完全沒有在外頭時的生氣,微笑著點頭,“是啊,用我給您的子母引秘藥,您如願以償見到我了,開心嗎?”

羌鳶胸口一窒,眯了眯眼,立刻察覺出不對,她生的閨女,氣急了眼還能這麽平靜?那比天上下紅雨還稀奇。

她立刻後退幾步,“離歡,先製住~~~”

話沒說完,就已經開始拐彎,最後一個‘她’字隻剩下氣音了,羌鳶瞪大眼,看著幾乎同時軟倒在地的雪澗和離歡,眼神震驚。

她們明明都吃過解藥的。

蔣雲若笑得特別燦爛,“哦,為表孝意,我連改良過的子母引秘藥也拿來送您了,有沒有更開心?”

離歡和雪澗:“……”

羌鳶閉了閉眼,她就知道,她閨女可是太孝了。

好在她也預料到了。

羌鳶平靜睜開眼,“先扶阿娘起來吧,你就不想看看你夫君現在是什麽情況?”

“哦?阿娘做了什麽?”蔣雲若上前扶起羌鳶,讓她靠坐在軟塌上,不動聲色將離歡踹開。

離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