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中一哥

一輛別克商務車停在距豐花園兩公裏的僻靜小路,車門打開,渾身散發臊臭味的朱瑞被推出來,衣服汙穢不堪,渾渾噩噩丟了魂似的。

“記住我的話沒?”楊晨探頭問,朱瑞哆哆嗦嗦點頭,消失整晚的新豐太子爺,與往日的桀驁不馴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滾吧。”

楊晨言罷拉上車門,再不多瞧失魂落魄的朱瑞,昨夜這廝的確在市郊挖了坑,把朱瑞埋了,不過隻埋一半,那犢子當即嚇得大小便失禁,精神徹底崩潰,他才收手把人拉出來,他就是要給朱大少一個刻骨銘心的記憶,叫那貨想起他就肝顫。

“虎子,這輛車保證不會被查到?”

“晨哥,放心,這是套牌車,昨晚和今天我專挑沒監控探頭的小路走,我和石頭哥不說,想來差點嚇死的朱大少也不會跟他老子多說,朱三想搞清楚誰搞他,還真不容易。”虎子拍胸脯保證,楊晨緩緩點頭。

他這正兒八經的草根以小搏大,容不得半分疏忽大意,他側臉凝視車窗外,眸子深邃,深知自己在賭,賭注就壓在朱瑞身上,不過這犢子既嚇破膽又怕他老子知道他在一中所作所為,想來多半選擇守口如瓶。

楊晨開始人生第一次豪賭。

開車的虎子下意識瞧了眼頭頂上方後視鏡,楊晨剛毅側臉顯露旁人看不透的深沉,以前他佩服楊晨跟石頭哥一樣彪悍的身手,如今他欽佩這個比自己小幾歲少年的魄力和心機,這樣的人不會永遠默默無聞屈居人下。

金麟豈是池中物。

一遇風雲便化龍。

虎子腦海回**這兩句話,對後座少年多了些許期待。

心思縝密的楊晨沒讓虎子開車送他到校門口,下車走二十多分鍾才進入學校,正巧上午第二節課結束,他暗叫僥幸,走進教室,全班多數人埋頭苦學,瞧這陣勢,下課時間去趟廁所恐怕也算虛度光陰浪費生命。

教室後邊,胡思亂想整整兩節課的李楠差點熱淚盈眶,瞧見楊晨,她所有的擔心忐忑化為濃濃幽怨與委屈。

“還知道來啊?”

李楠白了眼坐自己身邊的家夥,故意低頭翻書不去瞅楊晨,言語間嗔怪撒嬌的意味遠遠多於抱怨,楊晨一笑,非常清楚自己毫無征兆曠課,想必這妮子擔心到極點,課桌下,他不老實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李楠象征性掙紮兩下,妥協了,柔若無骨的手任由身邊男人握著,撇到一旁的精致小臉隱現難以壓抑的笑意。

似乎被楊晨揩油是難以言喻的幸福。

片刻之後,楊晨輕拍腦門想起一件事“忘了,曠了兩節課,我得去辦公室跟黃老師說一聲。”

“傻樣,第一節是黃老師的課,我幫你請假了。”李楠扭過臉洋洋得意盯著楊晨,搞得好像提前幫楊晨請假是件值得欣慰的大事,楊晨心中感動,手握的更緊,上課鈴突響,課桌下的兩隻手迅速分開,兩人各自收斂心神。

枯燥的學習,多了愛情的滋潤,美妙很多,隻可惜,這美妙滋味在楊晨中午放學回到自家小飯店那刻**然無存。

十數輛高檔轎車或擠在小飯店兩間門臉前,或停路邊,其中竟有奔馳寶馬這類豪車,八九個衣著各異的精壯漢子三三兩兩紮堆小店前,要麽背靠轎車抽煙聊天,睥睨路人,要麽踱步把玩手機,氣勢如出一轍。

彪悍!

楊晨瞧此情此景,內心生出不詳預感,麵無表情邁步,在一眾**異樣眼神注視下,走入自家小飯館,中午飯點,楊家菜館半數餐桌坐著人,剛進門的楊晨環顧一眼,心頭一沉,明白在座的人沒一個是來吃飯的。

緊挨吧台那張餐桌,一個英俊渾身迸發成功人士氣場的中年男人閉目養神,右手兩個指頭很有節奏地輕敲桌麵,甭說楊晨這聰明人,就是大腦愚鈍的愣頭青,此刻也曉得這人是這幫人的核心。

來者不善。

楊晨雙眼微眯,走向父母。

楊國棟劉華夫妻倆茫然而惶恐麵對如此多的不速之客,尤其知道閉目養神的男人是誰時,兩口子驚得手足無措。

朱三,新豐當地頂尖的人物。

兩口子始終認為這輩子同這種上流社會的牛人絕不會有交集,今天的反常情形,兩口子從中沒有感受絲毫榮幸,反而無比忐忑。

事出無常必為妖。

“這是你兒子?”原本閉目養神的朱三不知何時睜眼打量默默走到父母身邊的楊晨,口吻和神色都不溫不火,叫人無法揣測這位新豐大人物的心思。

楊國棟點頭說是,朱三忽然發笑,連連點頭說好,楊國棟和劉華麵麵相覷後瞧向兒子,夫妻倆同時冒出個年頭,兒子闖禍了?

“你是朱三吧,我做的事,我承擔,跟我爸媽沒關係。”楊晨猜中來人,平靜凝視對方,不像父母那麽惶恐緊張,從容自若,這與裝不裝沒關係,他深諳是禍躲不過的道理,你再卑微再惶恐,這些高高在上的家夥鐵了心找你麻煩,絕不多施舍你一丁點同情或憐憫。

“小子,你承擔?拿什麽承擔?沒拿下二道河煤礦,等於我每年少賺一個億,你承擔的起?”朱三收斂笑意逼問,收拾楊家根本無需他親自來,隻是他屬實好奇什麽樣的小屁孩敢陰他。

楊國棟夫婦聞聽朱三的話,頓時驚呆。

兒子居然闖這麽大的禍,讓朱三每年損失一個億,這簡直是塌天大禍。

身為母親的李華率先反應過來,沒抱怨或打罵楊晨一下,她毫不猶豫跪朱三腳下,哀求道:“楊晨這孩子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放過孩子,有啥衝著我和他爸,我們兩口子給您做牛做馬。”

楊國棟遲疑一下,曾經在南疆戰場拋頭顱灑熱血的漢子猶豫後也要選擇下跪,當年漠視生死浴血衝殺,隻為撐起共和國的尊嚴,夠爺們,而今為了親人安危舍棄男人最在意的東西....尊嚴,行將下跪的彎曲背影透著股另類的爺們風範....蒼涼。

楊晨一愣,心酸無比。

懂事起盡量避免給父母添亂惹禍的他,此刻恨自己無能,他拽開父親,衝上去抱起痛哭流涕的母親,要跪,也是他跪,怎麽能讓含辛茹苦的父母替他跪,把父母弄開,他撲通一聲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

可黃金能貴過父母養育的恩?

楊晨眼中有淚,心疼父母的淚,他昂頭直麵朱三懾人目光,一字一字道:“衝我來,別針對我爸媽,不然除非你徹底弄死我,隻要我有口氣,你老朱家休想安寧,你能找到我,想來也清楚憑我這雙手,豁出去,殺三兩個人不難。”

“小王八蛋,我叫你狂!”朱三身側的光頭**拍桌子站起來要動手,其餘二十多人也聞風而動,氣氛驟然緊張,楊國棟夫婦趕忙護在兒子兩側,不知該說些什麽,硬氣的豪言壯語或低三下四賠罪,都於事無補。

朱三以眼神製止眾人,這位叱吒風雲二十多年的新豐頂尖大哥,側目盯著麵不改色的楊晨,沉默了。

“咦,怎麽回事兒?”

一個略顯驚異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飯店內所有人尋聲望去,門口,幾個穿製服的警察正茫然環顧,為首的人,從警銜可以判斷他所處的級別,二級警監,這在普通地級市,是個隱含更多信息的警銜,高配的市局一把手,有市委常委身份,必然身兼政法委書記。

一個警銜暗含多重身份。

絕對稱得上市委領導的人物,突然現身,肯定不是帶隊出警。

“周書記?”

“老戰友....”

朱三、楊國棟先後發聲,對來人的稱呼不同,親疏遠近一目了然,周正川,市局一把手,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也曾是經曆槍林彈雨的鐵血軍人,而且是和楊國棟趴過一個戰壕的生死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