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考完試,下午一二年級全部放假。徐澤語和孫正晨、孫正迪背著書包站好路隊等待放學。

下午不用來上課,三人激動得要命,再加上方靜禾和徐俊傑下午要監考,家裏沒有大人管束,可以盡情玩。

商定好時間,回到家後,徐澤語難得聽話,在規定時間內讀完書,吃完飯後盯著時間,「媽媽,你幾點上班?」

「快了,你有什麽事?」

徐澤語連連擺頭。

徐俊傑,「別搞那些小聰明,下午在家裏沒事練練字,晚上回來檢查。」

「都考完試了呀…」

「考完試就不能練字了嗎?徐澤語你就不能自覺點。」

徐澤語對著兩人背影吐舌頭,把筆一扔,都放假了誰還回去聽大人的命令。

兄弟倆來的時候,徐澤語趕緊放行讓兩人進來,確定沒有大人跟著,偷偷拿出平板電腦,搓搓手指,「今天可以痛快的玩了,我爸我媽他們要等到晚上才能回來。」

孫正晨,「我剛才出來時,我媽問我們幹什麽,嚇得我差點就說漏嘴。」

「可不是。」孫正迪,「要不是我扯皮,早就被發現了。這次我媽給我們下命令,語文數學必須在一百分。是必須,差一分都不行。」

徐澤語對成績一點不在乎,隻要卷子寫得滿滿當當,隨便給個分他都滿足。

相對考試,這會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平板上。點開小遊戲,三個人你爭我搶,生怕撈不著玩。

待了一下午,平板後麵滾熱,徐澤語猛然驚起看向時間,「壞了壞了,得趕緊藏起來,我爸我媽一會該回來了。」

「這後麵這麽燙手,一摸不就發現了。」孫正晨提醒,他們趕緊想辦法降溫,孫正迪提議放進冰箱裏冷卻一會,徐澤語一個巴掌拍上去,「你是不是傻,這樣不就凍壞了。」

孫正迪很委屈。

徐澤語靈光一閃,從藥箱裏拿出退熱貼,貼在平板後麵,招呼孫正晨用本子之類的東西快速扇。

踩著六點一刻進家門,方靜禾累得抱怨,「我腰酸死了,站著腳又累,肚子墜得慌,坐著頂著胃,怎麽樣都不舒服。」

徐俊傑趕緊給她拿拖鞋,「好在今天考完試放假了,明天在家裏好好休息休息。」

兩人這才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徐澤語、孫正晨、孫正迪,放下背包,「你們幾個在那幹什麽?徐澤語,你字練完了嗎?」

孫正晨最先反應過來,拉著孫正迪快跑,「叔叔阿姨,我們先回去吃飯了。」

徐澤語暗暗咬牙,這兩個不講道義的叛徒。

裂開大嘴嘿嘿傻笑,試圖蒙混過關,徐俊傑才不吃這一套,「寫不完今晚不準睡覺。」

好嘛,都這麽說了,徐澤語一刻不敢耽誤,趕緊跑回房間練字。

「哥,咱們跑啥?」

出了門的孫正迪還戀戀不舍,他跟徐澤語沒玩夠,反正都考完試了,明天又不上學,又沒作業,多玩會就是得了。

孫正晨恨鐵不成鋼,「你想待在那被方老師安排作業嗎?」

那肯定是不行,孫正迪連連搖頭。

好不容易考完試脫離苦海,誰想再去重複上學這一套,本身上學就挺無聊,從早上坐到下午放學,不斷地上數學課,語文課,英語課,道法課…好不容易捱到一節體育課,不是體育老師生病,就是體育老師有事來不了,最後都變成正課。

想到這孫正迪小小腦袋想不明白,看徐俊傑身體挺好的,怎麽一到體育課就老是身體不好請假呢。

「你們回來了?」

徐繪正做好飯準備叫他們,孫炯濤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徐繪更不想知道。

她現在已經和孫炯濤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媽媽,你不吃嗎?」

孫正晨麵前就兩個碗,孫正迪扒拉著米飯塞了滿口,根本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你們先吃,我不餓。」

實際上她一點胃口都沒有,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別說吃飯,就是睡覺都睡不著,幾乎是睜著眼睛都天明。

她現在最怕手機開機,一旦開機,就會有源源不斷的短信和電話瘋狂湧入。

其中夾雜著各種辱罵信息和威脅話語,每看一條徐繪都覺得崩潰。

電話24小時就有人打,隻要她不接,就會給孫炯濤或者其他人打。這會不止是孫炯濤知道,父母親戚那邊都收到催款電話,打電話質問她在外麵闖什麽禍。就連好幾年不聯係的同事都發信息問她是怎麽回事。

這下徹底將臉丟幹淨了。

徐繪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睜開眼就是想怎麽解決,閉上眼全都是內心對自己的譴責,折磨她快要崩潰的精神。

事實上,徐繪真覺得自己快瘋了。

快要變成神經病,一聽到手機發出響動,自己就如驚弓之鳥,不敢接,不敢聽,不敢看,想逃避,想假裝聽不到,對方就堅持不懈打,這個號碼屏蔽,換個號碼接著打。

這個平台打完,那個平台緊跟著,容不得她有一點喘氣的機會。

她現在六神無主,什麽辦法都沒有。

你問孫炯濤什麽態度,有沒有解決辦法?徐繪自嘲,他現在恨不得避之而不及,一討論這個問題,就激化矛盾,用吵架的方式拒絕回答。

家裏氣氛不好,兄弟倆也看出來,他們在家裏小心翼翼說話,吃完飯後,電視都不敢看,悄悄回到房間裏待著。

「哥哥…」

孫正晨讓他捂著嘴,「少說話,省得那你當出氣筒。」

這倒是真的,孫正迪大氣不敢出,在房間裏百無聊賴躺著。

現在好像出去看電視啊…不知道是不是願望成真,徐繪推門進來,「今天這是怎麽了?不去看電視了?」

孫正迪大喜,話到嘴邊還沒激動地喊出來,孫正晨搶先,「在徐澤語家看了挺長時間了,就不看了,歇歇眼睛。」

回答很讓徐繪滿意,她走進來坐下,糾結許久,試探著問,「如果說我跟你爸爸離婚了,你們想跟誰?」

平地驚起一道炸雷,兄弟倆直接給炸蒙了,誰都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倒是孫正迪先問,「媽媽,你啥意思啊?我爸背著你有人了?」

這下不止是屁股疼,腦瓜也疼。

徐繪一巴掌乎上去,人瞬間老實,「瞎說什麽呢!這就是個可能!我就是想試試你們倆跟誰親。」

話裏有陷阱,孫正晨不敢輕易答,孫正迪像是沒腦子,「不是我爸?難不成是老媽你?」

異樣的眼神看的徐繪心裏發毛,「你腦子裏一天到晚在心思什麽!」

頭頂又多了兩個蘑菇。

徐繪道,「我隻是閑來問問你們,看看你們是什麽想法。」

孫正晨,「沒什麽想法,爸爸媽媽都在一起。」

極盡的沉默,讓徐繪如鯁在喉。

她無法回答,亦無法保證。

這段婚姻裏,最不想離婚的就是她,不光是為了孩子,還有十年感情在裏麵。可這件事不是她不想就行了,孫炯濤那邊遲遲不知道什麽意思。

如果說他要離婚,那自己又該怎麽辦…

腦子裏就是一團亂麻,徐繪覺得自己快被折磨瘋了。無休止的爭吵,停不下來的電話,時時刻刻高度緊張,整個人都處於不好的狀態。

現在不光是她和孫炯濤之間的事,所有人…家裏人,以前同事,甚至方靜禾都問她是不是遭遇了詐騙。

她不能去明說,含糊其辭點頭。

想再找人借錢填補上這個大坑,已經沒人再理她了,父母那邊,恨不得避之遠及。

一件事,讓徐繪徹底死心。

孫炯濤回來的時候估計要半夜了,徐繪聽到聲音,躺在**沒有動。

床邊感受到下沉,孫炯濤坐下,「一共是多少錢?」

佝僂著後背,同樣的年齡,跟徐俊傑比起來,像老了好幾歲,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神情,隻是坐在那就能感受到濃濃的孤寂和無力。

他問,「一共多少家平台,每家平台都是多少錢?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連著三個問題,徐繪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概從今年你給原單位送禮想要提升總經理,我找人買的那個禮盒開始。」

孫炯濤接著問,「為什麽要用!就算是送禮也不用非要買那麽貴的!」

「那個時候同意我買的人可是你!現在到頭來按在我頭上幹什麽!」

「我、我!」眼看著又要吵架,孫炯濤深呼吸保持平靜,「好,這件事略過,你告訴我一共用了多少家?」

這個徐繪沒有細算,事實上,她恐懼知道這個數字,就好像永遠不去看,自己就能接著欺騙自己,會產生一個幻想,讓自己忘掉有這件事。

她粗略估算,「估計要有八九家。」

「那麽多!」

徐繪沉默。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家,一開始隻是一兩家,後來還不上,加上孫炯濤工作調動,孩子上各種補習班需要錢,使用的金額就逐漸龐大。

最開始不明白這裏麵道道,隻知道聽他們說利息低,頭一個月免利息就動心了,或者是給自己太多借口,總是安慰自己隻要孫炯濤找到工作,或者工作後能開下工資就能神不知鬼不覺還上。

打從一開始,徐繪就沒想到自己已經掉在裏麵出不來。

什麽是高利貸。原以為就是跟一幫不正經、混黑社會的那種是高利貸,這會明白了,她現在弄的這些,也叫高利貸。

換了一層皮讓自己看得高檔一點罷了。

「你明天去銀行打一份征信回來。」

征信?徐繪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

「就是看你到底借了多少錢,上麵都會有明顯信息,另外這個房子的房貸還有車貸你你還著沒?」

這個必須要還,徐繪點頭。

「睡覺吧。」

孫炯濤側身躺下,兩人相顧無言,心思各異,誰都沒有心情睡覺。

次日一早,徐繪將兄弟倆送去學校,拿著身份證到銀行打征信報告。

根據工作人員指導,插入身份證,很快下麵打出好幾張報告。

坐在銀行台階上,徐繪一張一張翻開。

她看不懂上麵寫的代表什麽,跑回去問工作人員,「前麵是單位,後麵是流動資金。」

徐繪一條條跟手機上對比,這家還需要還23468,這家需要還15740,這家最多42186,還有一家8542…零零散散,加起來估計有小十萬塊錢。

她自己都震驚了,怎麽會借了這麽多。

這不對啊,剛開始的時候自己是按照本金來借的,利息不會產生這麽多,還有其中一家,徐繪明明記得隻借了8000塊錢,發到銀行卡也是這個金額,怎麽算了算利息和剩餘還的金額,最後要一萬多塊錢。

利滾利,也不能這麽快吧。

她直接懵了,把每個金額都挨個算了一遍,發現所有金額都和當時發到銀行卡的金額不一樣,多的能有上萬,少的也有幾千。

這不就是純純欺騙她嗎!

知道自己上當,徐繪氣得渾身打哆嗦。

孫炯濤打來電話問她情況,徐繪道,「我這邊打出來了,但我不太會看。」

「你叫個車,到華海律師事務所。」

律師事務所?徐繪不敢多問,叫上車趕過去。孫炯濤在門口等著,見她來了,先把征信拿過來粗略看了看,「你在這等著。」

他沒讓徐繪跟著上去,拿著報告去裏麵找律師。

徐繪坐在大廳等著,不時往孫炯濤那個方向去看,心裏胡思亂想,不知道孫炯濤都問些什麽?征信到底怎麽樣?接下來該怎麽處理?這些問題光想想就心焦。

等了不知道多久,孫炯濤從裏麵出來。

「怎麽樣?」

孫炯濤沒說話,「先回家再說。」

徐繪跟著上了車,到家後,忍不住追問,「律師怎麽說的?到底怎麽樣?怎麽還?我看上麵金額和我當時銀行卡裏麵金額對不上,是不是上當了?」

這腦子,孫炯濤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你這就是個高利貸,你還當是什麽正規玩意。」

「高利貸!」

心中答案得到證實,徐繪最後那點幻想破滅。

你要說網絡平台是什麽她可能不知道,說不清楚,但要是高利貸,徐繪還是能分明白。

不光是電視上常常演出來,以前村裏就有那麽一家借了高利貸還不上,最後上門來要錢,把一家人打了個半死,門口用紅色油漆噴上各種不好聽的字,弄得全村,甚至其他村都知道,誰都不敢和他們家有接觸。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要是真弄到這程度,那在這個小區徐繪也沒臉見人了。

「你現在知道害怕了,有什麽用。」孫炯濤皺眉,「現在想想怎麽解決吧。我問過律師,你這上了征信的錢必須還,不然容易影響以後去銀行貸款,審批資質也會下降。」

「還能影響這個?!」

「你以為這錢這麽輕鬆就給你了。他們也是要吃飯的,的整點花樣讓你害怕,不敢不還他們錢。」

徐繪就跟個傻子一樣坐在邊上聽著。

她一句也沒聽明白,搞不懂這幾張紙的作用怎麽能這麽大。

孫炯濤問過律師,大體上對這件事有了一點了解,「我算了算,最好先把這些小平台還上,這樣壓力就能小點。」

「那大平台呢?」

大平台…

大平台哪有錢還。

就家裏那點底子,能翻出來2000塊錢都是好的。

「補習班那邊是不是還沒進展?」

徐繪搖頭,「沒有,警察也聯係不上人,我聽話裏那意思,讓我們認栽,畢竟這種事常有,很少有能要回來的。」

那這個等同於不行,劃掉這個答案。

「把孫正晨和孫正迪那些亂七八糟的課推掉不上了。」

「推掉!!為什麽?錢都交上了,再說英語課必須要上,他們兩個自律性那麽差,不上更跟不上趟了。」

「你現在讓他們學,他們也跟不上。我也看了,他們倆就不是學習那塊料,不如趁早省點錢,混出個大學出來上班就行了。」

徐繪不滿,「你不能這麽想…」

孫炯濤,「不這麽想怎麽想,那你現在給我想個辦法把錢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