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禾剛插進鑰匙,後麵急促的踏踏聲傳來,夏子晴急急追上來,扶著膝蓋大口喘氣。

「怎麽了?」

雖說經曆了剛才震撼的一幕,方靜禾沒想過窺探別人隱私,草草打過招呼就離開那裏。

明天周末,今晚夏子晴不用上她家給徐澤語補習。

「那個…」張子晴似乎想說什麽,掙紮幾句,羞紅了臉,「方老師,我媽媽平常不是這樣的。」

她耳朵快要滴出血紅,依舊鼓起勇氣解釋那一幕。

別說方靜禾了,就是她,剛才也差點被嚇到。

「你說這個呀,沒事,老師什麽都沒看見。」

方靜禾安慰她。感歎夏子晴這個孩子心思太細膩,太敏感了。

得到諒解,夏子晴鬆了口氣,背著書包又急急跑下樓。

門從裏麵打開,徐俊傑奇怪地問,「你站門口幹什麽?怎麽不進來?」

「啊?哦,那個跟夏子晴說兩句話。」

偏巧是今天,她心血**送夏子晴到家門口,撞見那尬人一幕,雖然不理解周璐為什麽會在家裏表演那個,出於尊重,方靜禾並沒打算和徐俊傑說。

「對了,你今晚還給夏明昊送飯嗎?」

徐俊傑,「周璐不是在家?」

周璐確實在家,好像也沒什麽錯,「徐澤語呢?又跑哪去了?」

悠悠聲音從廚房傳出,「去孫正晨家了。」

「感冒好了?」

「聽說是好了。」徐俊傑閑聊,「家裏有兩個孩子就是累人,孫正晨剛好,還沒等著兩人喘口氣,孫正迪又是同樣病去打針,一頓折騰,孩子受罪不說,大人也心累。」

降溫所帶來的流感是集體性的。從一個班級開始,從一個同學身上所攜帶的病毒源開始,在看不到的情況下,迅速擴展到整個班級。

一個傳染兩,倆傳染四個,就這中秋節三天假期一結束,半個月時間,班裏來來回回請假的孩子就十幾個。

都是同樣的病症,發燒,嘔吐,拉肚子…檢查多數就是腸胃性感冒,注意飲食,及時添衣這些一成不變的醫囑,方靜禾聽都聽會了。

「還不是最近天氣不正常,今天冷明天熱的,別說孩子,大人中招的都不少。」

辦公室裏好多老師都出現不適症狀,拖著病體堅持上課。這邊杯裏泡咖啡,手裏大藥片子閉著眼睛往下咽。

嚇得方靜禾趕緊戴上口罩預防。

她現在可不敢隨便亂吃藥。

「對了,你公開課馬上要開始了吧。」

這些日子的準備就為了這一刻,方靜禾點頭,「下個周一,都準備好了。」

方靜禾做事嚴謹,徐俊傑沒什麽好操心的,就是…「最近看你瘦了不少,還不愛吃飯,公開課壓力太大了,等結束後好好給你做頓好吃的補補。」

提到這個,方靜禾就心虛,連忙岔開話題,「你今晚做的什麽?聞著還怪香,是不是準備吃飯了,趕緊把徐澤語叫回來…」

咚咚咚——門外砸得哐哐響。

徐俊傑開門,「徐澤語,你是不是想把門砸壞了…」

徐澤語顧不上解釋,拉著徐俊傑,「爸爸,快,跟我來,孫正晨他們家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方靜禾在裏麵聽到坐不住走過來問,「出什麽大事了?」

「叔叔阿姨吵起來了!老凶了,感覺快要打起來了!」

徐俊傑和方靜禾對視一眼,跟在徐澤語後麵去了徐繪家。

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震天響的吵架聲。

這是發生什麽事?鬧這麽大動靜?

門沒關,走廊聽得清清楚楚,感應燈亮了滅,滅了亮,後麵幹脆一直亮著。

「我讓你去了嗎?你去了有什麽用!不還是在那拖著不鬆口!」

孫炯濤猶如狂怒之下的獅子到處撕咬。

「你就隻會埋怨我,你自己呢?說是你去,讓我交給你,可你去了沒!起碼我還知道努力一把,你呢?!」

兩人吵得極凶,兄弟倆縮在一邊不敢動,一看見徐澤語帶著救兵回來,再也繃不住,激動害怕抱著痛哭。

徐俊傑和方靜禾強行分開兩人,將這場‘戰鬥’畫上句號。

臥室內,方靜禾囑咐徐澤語領著倆兄弟在客廳玩後就關上了門,徐繪一人坐在**,經曆了一場身心俱疲的大戰,此刻靠在牆上顯得脆弱頹廢。

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方靜禾選擇放棄,就那麽安靜坐著。

過了許久,【他下崗了。】

答案出乎意料,驚訝一閃而逝,【今年很多公司效益不好,不少都進行了裁員。】頓了頓,【老孫有能力,放在任何一家都是不可小覷的人才,到哪不都搶著用,你不用擔心這個。】

當初誰不是這樣想的。

徐繪,【他找不到好工作了。】

【為什麽?】

【他...】畢竟是家醜,徐繪張口欲說的話咽了回去,目光看向別處,【他...不會處事。】

似乎覺得徐繪有什麽未盡之言,方靜禾沒有追著往下問,拉著她手背輕拍,

【不管有什麽事,隻要能解決就不是什麽大事。最主要的不是互相埋怨,下崗誰不著急,已經這樣了,與其互相埋怨,不如盡快想辦法解決。】

幾乎有那麽一瞬間,徐繪就憋不住將所有事情脫口而出。

要互相理解、包容、多麽簡單的辦法,誰都會說,做到的又有幾個。

她已經盡可能地讓自己不要生氣發火,盡可能地用最平和方式維護孫炯濤麵子。

她又哪裏做錯了?

誰來站在她的立場上設身處地想想。

這個時候,說話很簡單,真正做到又能有幾人。

徐繪不想糾纏在這個話題上,自我否定將她困住在自己心底。

夜深了,孫炯濤回到家時屋內已是漆黑一片,那盞屬於他的夜燈,每晚回來都能給他照亮一切的燈,在今晚消失。

黑暗如同巨口想要將他吞噬,脫力般坐在沙發,垂著頭,落寞接著月光刻映在玻璃窗上,挺直堅韌的背脊彎下,與這夜色相濃,深陷進沙發裏再也無法恢複從前那股精氣神。

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

沒有預料,沒有前兆。

強大的壓力下他不堪重負,眼眶酸脹無神,手指輕輕捏在眉骨,擋住對麵樓一晃一晃閃過的亮光,悄然落在唇角,無聲無息滴落在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