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後,迎來一場期中考試。

所有老師緊張備課中,家長們嚴以待陣,時時刻刻督促自家孩子,生怕落下一點,被旁人甩在後麵。

徐繪聽到這個消息,提著心跟老師反複確認,得到肯定結果後,愁容滿麵等著放學。

「媽媽!」

兄弟倆一前一後跑過來,書包一扔,往電動車上一壓,整個車子差點沒停穩載倒在地上。

兩人渾然不覺,商議著今晚吃點什麽。

比方說,孫正迪舔舔嘴角,「當然吃可樂雞翅,都好久沒吃過了。」

孫正晨,「不要,我要喝菠菜丸子湯。」

爭執不下,嘰裏呱啦吵起來,後麵喇叭聲不斷,前麵遇上堵車,種種煩躁積上心頭,徐繪吼了兩聲,蓋過一片雜音,同時讓兄弟倆閉嘴。

送到補習班後,徐繪拐到菜市場,買了顆白菜和豆腐先回到家裏。

孫炯濤這幾天有點忙,晚上多數不在家裏吃。徐繪懶得問,不在家更好,就不用多做一道附合他口味的菜,一道白菜燉豆腐將兄弟倆打發了就行。

菜一下鍋,孫炯濤打來電話,「吃飯了沒?」

油蹦出星星點點,徐繪躲避著,沒好氣打發,「有事說事。」

對麵沉默一霎,似是在猶豫怎麽開口,徐繪等的不耐煩,嘀咕幾句就打算掛電話。

「…那邊催著要錢了。」

鍋鏟掉在地上,與瓷磚發出激烈碰撞,聲音蓋過油煙機,震回走神的徐繪。

「半個月後二審,在這之前把錢還上就撤銷起訴,還不上就等著強製執行。」

「這…為什麽這麽突然…」徐繪仍不敢相信,「上次不是談好了,多給咱們一些時間去湊錢,這才過了幾天,怎麽又著急要了。」

孫炯濤,「我哪知道!」他朝著方向盤狠狠砸了幾拳泄憤,「老王給我發來消息,說楊文那邊準備申請強製執行。」

「他變卦!」一時間氣到心梗,大腦短暫缺氧,怒火攻心下,徐繪眼前一片白光,差點一頭嗆倒在地。

扶著櫥櫃緩緩靠著,關掉爐灶上的火,撐著走到沙發,喉中幹渴難耐,裏麵有無數小刀刮嗓子,火燒火燎像是含著一塊火炭,口水極盡幹涸,她嚐試著吞咽緩解,又苦又澀的痛感引起強烈反胃,快速拉過垃圾桶,低下身體猛地一陣嘔吐。

什麽東西都吐不出,就是一灘黃水和分泌物。

拖這點東西影響,喉中痛疼稍稍減輕,伸手拿過紙巾,擦幹逼紅眼眶裏的淚水和鼻涕,躺在沙發閉上眼緩過心頭這口淤堵之氣,才敢大口呼吸空氣中留下的涼意。

桌上還剩下半杯涼白開,徐繪一飲而盡,猶如走在沙漠中快要瀕死的旅客,找到綠洲一樣對水渴求。

大腦終於恢複清醒,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這件事。

孫炯濤說老王告訴他的,徐繪決定先打電話問明白這件事。

老王電話她也有,之前在醫院常常給楊文送飯時,就為了搞好關係,特意留了電話。

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嘟嘟兩聲過後,對麵毫不猶豫掛掉。

徐繪接著再打,直到第三遍,老王語氣不好地接起來,「什麽事?」

口吻有些不對勁,跟在醫院時相差十萬八千裏。徐繪顧不上探究,急急忙忙問正題,「為什麽又要對我們申請強製執行?上次不是跟楊文談妥了嗎?」

況且他們還送了不少禮。

「這件事你問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要對你們強製執行,誰弄得你去找誰,我可管不了這件事。」

老王說的沒錯,徐繪渾渾噩噩,哪裏能想到這一層裏麵彎彎繞繞,「不是你給老孫發的信息,我問你沒錯呀。」

「……」

估計是沒心思徐繪這麽直接,老王問懵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官司,別扯上我!」

電話掛斷,徐繪聽著忙音心緒複雜。

正想著要不要再問問,鈴聲突然響起,手指嚇了一哆嗦,來回試了好幾次才接起來。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你給老王打什麽電話!」

孫炯濤怒聲質問,吼聲震得耳朵發聾,根本來不及有其他思考。

「我就問一下,又怎麽了?!你朝我發什麽脾氣!」

「就因為你多餘問這麽一下,老王直接把我拉黑了!你腦子就不能想想,老王要是能光明正大給我打電話,還用得著給我發信息嗎?!」

徐繪還沒轉過彎,「這跟拉黑你有什麽關係!他也太小心眼了吧。」

溝通無效,孫炯濤氣得心髒疼。他懶得解釋,「這些事你別管了,還是想辦法把錢湊了再說,不能讓他去法院申請強製執行。」

話雖這麽說,哪能短時間內湊到這麽多錢。

徐繪急得在客廳裏打轉,把上次從存折裏提出來的錢還有賣首飾的錢都找出來湊到一起。

總共兩萬三千塊錢。

還不夠一半。

身體徒然失去重量,歪倒在一邊。大起大落使她異常頹廢,手中的錢散落一地,紅彤彤格外刺眼,諷刺她無能又可笑。

做了這麽多年家庭主婦,手心朝上的日子讓她忘記錢這個東西的重要性。

不需要去考慮錢怎麽來?怎麽掙?一到日子孫炯濤就會拿回家,任由她隨意支配。

時間不會磨滅掉一件事,當你逐漸放鬆,甚至抱著僥幸心理,認為隻要你不提就會忘掉時,它就會在你最脆弱時給予你重重一擊,打得你措手不及。

就像現在,徐繪無論怎麽想都想不通,禮送過了,三人談得也挺順利,楊文住院期間,徐繪風雨無阻給他送飯使楊文鬆了口,還當是日子要往上走了呢,這短短幾天功夫,變卦接二連三,就好像專門針對他們一家子似的。

不行,徐繪重新坐起來,將地上散落的錢聚攏在一起,疊放好扔進床頭櫃抽屜裏,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穩定好情緒,徐繪打開灶火,猛火快速把炒了一半的菜炒好倒進碗裏,摘掉圍裙,穿上外套出門去接兄弟倆。

深秋夜涼,一出電梯門就能清晰感受到突然降溫帶來的冷意,身上涼嗖嗖,薄外套好似不起作用,穿著和沒穿沒什麽區別,徐繪猶豫再三,放棄回樓上再換一件厚衣服的想法,跑到停車棚,連著搓了好幾遍手心,才有點熱乎氣,準確找到鎖眼,騎上車往補習班方向騎走。

路上幾乎沒什麽車輛,行人少了很多,這種忽高忽低的鬼天氣,最不討人喜歡,連帶著接下來要到來的冬天,都在黑名單之中。

等到了補習班門口,徐繪臉色凍得煞白,整個人哆嗦不停,牙齒上下打晃,一接到人,就馬不停蹄往家裏趕。

好在離得不是很遠,加上不堵車,徐繪很快就到了樓下。

趕緊竄進樓道,封閉式單元門阻斷想要悄悄跟進來的冷風,在外麵狂吼亂叫,發泄自己不滿。

「快吃飯吧。」

飯一端上來,兄弟倆麵如菜色,舉著手遲遲不動筷子。

徐繪身上暖和了不少,僵硬的手掌在屋內溫度下恢複知覺,端著飯坐到一旁,催促兩人趕緊吃飯。

「媽媽,我可樂雞翅呢?」

「我的菠菜丸子湯呢?」

徐繪,「除了吃你們就不會想別的!就這個菜,能吃就吃,不吃就餓著。半夜餓起來別指望我給你們做飯吃。」

話說到這份上,兄弟倆再不識時務就等著挨罵吧。算了,清湯寡水就清湯寡水吧,總比餓肚子強。

他們知道徐繪真敢這麽做。

「什麽時候期中考試?」

孫正晨嘴裏含著菜,「說是20幾號,具體時間還沒定。」

「準備怎麽樣?」

孫正迪一拍胸脯,「這有什麽難的!題都那麽簡單!」

「最好是這樣。」徐繪警告,「別浪費我的錢,讓你們倆額外在外麵補課知道得花多少錢嗎?爭點氣,別被人比下去!」

至少說,把徐澤語給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