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漂亮。”
楚言枝蹙眉問:“你怎麽了?”
狼奴額頭抵在她的鎖骨上, 嗯嗯哼哼地喘息了幾下,把被子掀開了,下去說要把自己洗洗。
楚言枝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有點髒。
她坐在床沿上始終沒動, 等著狼奴打水回來。
坐在他的**孤零零地等他回來,屋裏除了一片月光外什麽都沒有, 照得屋裏亮堂一片,這實在讓她有點, 有點不好意思,又羞人又嫌棄。這顯得她不像他的主子,不像一位合該自矜的公主……
他怎麽做到始終如此坦然的?一點也不覺得冒犯過分,不知道害臊不知道避諱, 總是有什麽說什麽, 要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弄得這屋裏的氣息都很不好。
連帶著楚言枝都無法麵對自己剛剛摸過那小衣服的手了。
狼奴終於回來了,楚言枝衝著他的背影凶了一句:“你好髒!”
狼奴把剛打來的水放到凳子上, 並不避著她,解了那兜著濁物的小衣服丟到另一隻銅盆裏, 撩著水清洗自己。
他尾音有點沙沙的,聽起來像微風拂過枝頭,葉與葉相錯摩梭時發出的響動:“可這就是奴, 殿下見到了,奴每晚對你的欲就是這樣。”
他洗也不知道避一避,楚言枝偏過頭,悶聲道:“我要洗手。”
狼奴洗完把盆裏的水倒了, 換了隻新盆打溫水過來, 放到楚言枝跟前的案幾上。
狼奴伸手要去拿她的手伺候她洗, 楚言枝回身避開了:“你手才, 才碰過,也髒!”
“奴自己的手當然會碰自己的身體。洗得很幹淨了,殿下聞聞?”
“不要!”
楚言枝抬手背把他拍開,手伸進盆裏洗了好幾遍,狼奴給她遞了茉莉香皂,楚言枝短暫猶豫後還是接了,搓到最後手都紅了。
狼奴拿巾子裹住她的手擦水,隔著布楚言枝便沒拒絕。
“奴每次都是把自己洗幹淨了才碰殿下的,”月光打在他濃長的睫毛上,他臉上有滿足的笑,“殿下今天終於願意碰奴了。”
水擦淨了,楚言枝把手抽出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緊:“快點把我送回去。”
狼奴過來抱她,又趁機親了親她陷在被子裏的臉,垂著眼睛笑:“殿下好漂亮。”
“把我送回去!”楚言枝躲了躲他的視線,隔被子捶了他一下。
重新回到蘭心閣,等狼奴走了,楚言枝咬著被角戳弄著牆壁上的鏤空雲紋影。
怎麽感覺那股味道還在。
楚言枝聞了聞自己的指尖,是好聞的茉莉味。她又聞聞被子,被子上也沒沾到。
她想到狼奴伏在她肩膀上時難耐的喘息聲,心髒跳得有點激烈了。
她竟然不討厭他在她麵前的刻意展露,雖然是有點髒……但是,但是他那反應又讓她喜歡。
楚言枝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睜眼閉眼好像都能看到狼奴那雙望著她笑的眼睛。
好奇怪,剛剛不是才見過麵,說了好多話,她怎麽有點想他了?
還好這天不用去文華殿聽講了,楚言枝在屋裏睡了好久才起床,可眼睛底下仍有兩團淡青色。
她最近總心有愁悶,睡不好覺,紅裳以為她夜裏又失眠了,便讓小宮婢去看看是不是昨晚的安神香點到一半熄了。
繡杏給她梳著頭發勸道:“前兒殿下去慈寧宮請安看過,太後娘娘的病真的已經好全了,年嬤嬤的身子雖然不好,但和妃娘娘一直把最好的藥留給她吃呢。三殿下更不用說,昨上午殿下還和她一起在文華殿聽講,您不也說她笑容比以往多了?大家都好好的,殿下怎麽還每日發愁?”
小宮婢過來說香都燃完了,這屋裏的餘味兒還沒散呢。紅裳聽了繡杏方才的話,拿剝了殼的雞蛋仔細地給楚言枝滾著,眼見這青黑難消得很,開始心疼起來。
小殿下從小是多易眠的體質,隻要沒什麽動靜,困了就能睡著,睡得安安心心的。那時候的重華宮吃的東西少、穿的衣服也不好,她都沒什麽煩憂,怎麽到了長春宮,日子好過那麽多了,她反而老是愁得睡不好了呢?
楚言枝近來確實心情不太好,以前能把這些煩惱說給她們聽,現在很多煩惱都難以啟口了,連說給娘親都不行,隻能悶在心裏。
紅裳給她滾完雞蛋,又給她簪頭發。楚言枝手裏閑閑把玩著一隻瓔珞,往簾外看了眼,沒看到狼奴的身影。以往她一起身他就來了,難道他也沒睡好?
“哎,對了,狼奴今早見殿下一直沒起,說自己要回定國公府看看去,明早上再回來。”繡杏幫她把頭發弄好後,又開了幾個香粉盒子問她用哪個,一邊說了狼奴讓她傳的話。
楚言枝看著眼前三五個顏色不一的粉盒子,想了想,隨口道:“用那個茉莉的吧。”
清晨集市上熱鬧,狼奴便沒有騎馬,一路閑步往定國公府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沒有這樣暢快過,昨晚是他這些年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狼奴在集市上買了師娘和師公他們愛吃的點心才進了定國公府,甫一進門,就迎麵撞見那對夫婦正往這走來。
他們身上穿得幹淨,各背著一隻包袱,打扮比幾個月前看起來清爽多了,隻是臉上神情依然有些局促不自在,正不顧辛夫人的相勸,執意要走。
“……即便辛鞘公子真是我們老劉家親生的孩兒,他不願意認,我們怎好一直賴在您這住著。”
“再者,呃,也不怕您聽了笑話覺得我們心裏藏私,”那婦人身子微躬,眼睛隻畏怯地盯著辛夫人衣上的繡紋,說著嘴角便抿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他如今有大好的前程,又有您與辛大人親自教養他,我們這種人家把他認回去,豈不是反而害了他。”
辛夫人無奈道:“這說的是哪裏話?他是辛恩的徒弟,師父對徒弟好是應該的,和他家世有何關係?聽我的,你們就安心在這住下來,往後日子還長……”
“師娘。”狼奴跨了門檻進來,看了那夫婦一眼,斂眸喊了聲,“劉叔,劉姨。”
那夫婦一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更不自在了,且眼睛裏麵又有淚水打轉。
狼奴對他們並沒有什麽感覺,這幾個月間他回來的次數並不少,但一見到他們,他心裏就有些發沉,還是不習慣和他們想處。師娘偶爾會責怪他,他認真反思之後,仍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他這輩子最討厭獵者了,更不可能接受獵過狼的人。
“你們要走了嗎?”狼奴上前,解了自己腰間的荷包,連同那提油紙包的點心都遞給他們,“路上吃吧。”
“你這……”辛夫人皺了眉頭,倆夫婦忙推拒了狼奴的東西,連聲道,“收不得收不得!我們有幹糧。”
他們一遞一句說了半晌,辛夫人見勸不住,隻好拉了那女人的胳膊歎氣道:“你們是我辛家找人給帶過來的,斷不能眼見著你們就這樣離開。天要冷了,還回慶來鎮不成?依我的話,過了年再走。”
見他們還想推脫,辛夫人把那婦人往回攬:“知道你們恐怕是住不慣這裏,要是不嫌棄,我在京城十裏街還有一處宅院,倒是不大,兩進兩出的院子,你們就在那住段時間。北邊那地界日子多難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說你們回去做什麽呢?不如在這重新尋個活計安家。”
辛夫人一麵走一麵勸,狼奴見他們說著話,就先去了正堂,卻沒看到老定國侯和老侯夫人,門前倒立了兩個錦衣校尉守著。
見他往裏走,兩人還要攔他,坐在正堂右下座上翻書看的辛鞣聽到動靜,起身讓他進來了,解釋道:“父親和祖父祖母在偏堂談事,你且在這等一等吧。”
狼奴把剩下一提點心放到桌上,沒接侍婢給倒的茶,看了眼偏堂緊閉的門:“師父今天沒有去鎮撫司?”
“辛鞍去了。”辛鞣謝過他帶的點心後並不多說別的,坐下繼續看書了。
狼奴垂眸再度看向外麵,辛夫人已經把那夫婦勸回去了,隱約能聽見她說今兒下午就叫人收拾那宅子去,將來再給老劉尋活計。
他們應該是要在京城長久地住下去了,以後免不了常見麵。
辛夫人讓管家按她說的去辦,進來後先看了眼偏堂,神色微沉。
轉頭見狼奴坐在這,辛鞣也在另一邊坐著,辛夫人到底沒能把責怪與規勸的話說出口。他不願意認,強求有何用,看來以後隻能順其自然了。
簡單問過狼奴這幾日在長春宮的境況後,偏堂的門終於開了。
辛恩與老定國侯、老侯夫人的臉色都有些複雜,分別在位上坐下了。
老定國侯看到桌案上的點心,拆了見都是自己喜歡吃的,直接捧在手裏吃了幾塊,還給旁邊的老侯夫人遞,含含糊糊地對狼奴抬抬下巴:“你小子倒還算有點孝心。”
老侯夫人嫌他吃相磕磣便沒接,讓他自己吃去。
狼奴過去給他們三人倒茶,問辛恩:“師父,出什麽事了嗎?”
辛恩抿了口茶,抬眸看看他,又看看外麵,擱下了茶盞。
這裏沒外人,辛夫人過去在辛恩身旁坐下,歎了口氣壓低聲音道:“陛下今晨出的旨意,召我們一位故人回來了。”
狼奴歪了歪頭:“那不是很好嗎?”
“哼,好什麽好?他打量別人都是傻子?當初要他們過去是因為忌憚,現在要他們回來,不還是因為忌憚?”
“少說兩句,吃著東西還堵不住嘴!”老侯夫人奪了他手裏吃剩一半的點心撂到了桌上。
老定國侯的身子並不算十足健朗,一急還真噎著了,連灌兩盞茶才緩過來,擦了擦嘴,哼道:“小江一家在那守多少年了,從沒叫回來過。當年他母親身子太弱走不了,留在了京城,沒能熬過兩年。人死了,連個給他遞消息的人都沒。整整過了一年呐,說想回來給親娘祭拜,都沒給答應。”
“我看陛下這兩年精神大不如以前了。”辛恩沉默半晌才道,“他確有些疑心,但不是位糊塗的陛下,興許隻是為了……”
因著避諱,辛恩止了聲,其餘人會意,也都陷入沉默。
狼奴並不能完全明白他們話裏的意思,他在長春宮見到成安帝的次數不少,他一年比一年胖了,走路需要兩個太監扶著,所以經常能看到汪符和錢錦或者是孫留與石元思一起出現在他身邊。
狼奴對這位陛下沒什麽感覺,殿下對他的情感倒是很微妙。殿下說,她小時候很喜歡這位父皇,可是越長大越不喜歡,如今既討厭他,又怕真的失去他。
狼奴心裏沒有對於父親的概念,但他很喜歡師父,師父待他很好。
“算啦,想這些也沒用。”老定國侯起身在堂中踱了幾步,“算算路程,要是不耽擱的話,恐怕二三月他們就能到了。二十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江霖這小子現在什麽模樣。到有一點,他們回來了,江家軍雖大部分還留在那駐守,可守將不在,往近了說,春冬季正是韃靼缺糧愛往南下奪食的時候,往遠了說,萬一他們回過味兒來,起兵南下,不就亂了套了。”
“這話不是剛剛才談過?出來了就別再說了。”老侯夫人板著臉製止道。
狼奴知道有些話自己不方便聽,解了劍問辛恩:“師父還回鎮撫司嗎?辛鞘最近功夫又精進了,師父師公來幫我看看好不好?”
老定國侯聞言笑嗬嗬地拍拍他的肩膀,拉上辛恩一起往後院走:“你這小子是有點天賦,比我當年練得輕鬆多了。”
老定國侯目光又深了深:“等你江伯伯回來了,叫他把他們江家的好功夫也都傳給你。他那小子藏得好東西可多了……”
看他練了一個多時辰後,老定國侯開始喊餓了,又拉著狼奴和辛恩往正院去吃飯。
飯快備齊了,辛夫人安排人都一一上座,狼奴坐在了辛恩旁邊,等老定國侯與其他幾位長輩都動了筷才吃起來。
每次看到他斯斯文文的吃相,老定國侯都要感慨,老侯夫人與辛夫人則要各拍老定國侯與辛恩、辛鞍一下子,叫他們爺孫三人好好看看學著點,別整天在家也狼吞虎咽的。
飯吃到一半,卻聽見辛鞍的聲音從外頭一路傳過來了:“哎呦飯呢飯呢,小爺要吃飯!娘,給我備副碗筷!”
“喊什麽喊,沒規沒矩的,大中午的怎麽就回來了?”辛夫人起身過去,辛恩也側頭皺眉問,“鎮撫司出什麽事了?”
“沒啥事兒,刀疤餘不想幹了,要走,大夥兒都在那勸,沒人做飯吃啥啊,我就回來了。娘,咱家廚子都忙完了吧?叫他們幫忙去。”
辛夫人抿抿唇,讓管家找人去了。辛恩擱下了筷子,一時沒說話。
“老餘為什麽要走?”見辛鞍在旁邊坐下了,狼奴嫌他身上汗味兒重,往旁邊避了避,蹙著眉問他。
辛鞍塞得一嘴飯菜,口齒不清地要去摟他肩膀道:“窮講究啥啊哥。誰知道他,我也覺得莫名其妙。董玨杜頌他們幾個正擱那兒勸呢。”
“我也去勸他。”狼奴拿開他的手臂想起身,辛鞍要把他拽下來,可勁兒沒他大,隻好仰頭道,“哥你去能有啥用,當年你還偷學了人家的飛針術呢,別看到你更氣更想走了。”
“飛針術?你們說那刀疤餘,就那老餘是吧。回來到現在,我到還沒見過他。”老定國侯叫人給自己盛了一碗飯,扒拉了兩口菜,沉吟道,“一晃竟也十幾年過去了。”
辛恩碗裏還剩一半就不吃了,招來其中一個錦衣校尉讓他備馬去,說他得過去看看情況。
狼奴跟上他要一起去,老定國侯聞聲歎氣,交代道:“稍微勸勸得了,實在勸不住,放他走也好。那事兒是他心裏一個結,【看小說公眾號:玖橘推文】他想躲再正常不過,不然等老江回來了,彼此見麵那場麵也不好收拾。”
狼奴聽得出來,刀疤餘要走的事應該和那位姓江的安國公有關,隻是不好開口問。
他是跟刀疤餘學會的飛針術,那些年在北鎮撫司的時候,他對他很不錯,狼奴一直都記得。他不聲不響要走的話,他也有點舍不得。
回想起來,狼奴聽他們說過,刀疤餘是從北邊兒下來的,可能在安國公手裏做過事,他那條一到雨天雪天就犯瘸的腿就是在那傷的。
到了北鎮撫司,前院還一派肅穆,穿過校場往後排走,就能聽到飯堂那烏七八糟的動靜。
定國公府派過來的廚子已經在後邊廚房忙活了,百來個錦衣校尉大半都圍在堂中,其餘餓得不行的,已經在找早上吃剩的東西的啃了。
見到辛恩來了,飯堂內各種嘈雜人聲都靜了下來,董玨和杜頌朝他行禮,刀疤餘背上背著隻癟癟的包袱,忽然朝他跪了下來,磕了兩三個響頭道:“這些年,多虧了您和老侯爺收留,讓我做這後廚的差,您的大恩大德,我餘采晟沒齒難忘!”
辛恩看著他,一直沒說話。他瞥了眼董玨和杜頌,兩人立刻讓那些錦衣校尉們都別看了,坐下來等吃飯去。
“跟我過來。”辛恩沉聲道。
刀疤餘低著頭在地上跪了半天沒動,狼奴把他拉起來:“師父要你過去。”
刀疤餘本還不肯動,狼奴直接把他扶著站起來,然後拖著他的手臂,推著他的背跟辛恩到了他值房的後院。
狼奴常在這後院習武,見辛恩把其餘人都揮退了,主動搬了兩隻椅子過來。
辛恩正對著那棵參天鬆樹坐下了,刀疤餘梗在那不動。
“當年你本就是老安國公收留下的,後來跟著江霖帶兵打仗,立過功,那年的事……”
狼奴意外地看了眼刀疤餘,刀疤餘仍然沉默不語。
辛恩琢磨著話,到底不知道該怎麽寬慰人,便讓狼奴倒茶去。
狼奴依言去了,等端著茶盤回來了,就見刀疤餘和辛恩正站在那棵鬆樹下,低聲低語說著話。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還不能過去,等了好一會兒,辛恩終於重新坐回去了,他才將茶盤放到桌案上。
接了茶,辛恩又簡單勸了刀疤餘幾句,刀疤餘這才勉強點點頭,算是應了。
狼奴覺得他們之間有點奇怪,但師父既然特地避開了他,他當然知道不能隨便問,就跟刀疤餘一起往他住的屋子去了。
刀疤餘沉默地走著,狼奴其實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能跟他說什麽,於是也沉默。
等到了刀疤餘住的那間屋,刀疤餘停下腳步,把站在陽光下歪頭看著自己的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
“別老歪著頭,多大的人了。”刀疤餘從包袱裏掏出那隻銅煙鬥,銜在嘴裏開了門。
他又瞟了眼他腰間的木奴,歎氣道:“你怎麽跟長不大似的。”
狼奴不高興聽這種話,他沒長大?他比他高,飛針術比他熟練,功夫都快比師父還要好了,哪裏沒長大?
連殿下也說他長大了……
“是你老了,看誰都是小孩子。”狼奴跟著他進去了。
刀疤餘向來生活節儉,屋裏沒什麽東西,連說收拾要走,也就收拾出了那麽個癟包袱。
“這麽好的太陽,曬曬唄。”刀疤餘提了兩隻凳子出來,放到門口靠牆的邊上。
狼奴跟他挨在一起坐下了。
他偏頭看了眼,明明是和師父差不多的年紀,刀疤餘的頭發已經有些發白了,臉上那道刀疤隱匿在其餘皺紋裏,倒不那麽顯眼了。
“你就是沒長大,看辛小公子,哪回辦差不是拔尖的那個?你丫學了我的飛針術,就沒想過用到正途上?”
狼奴最不愛聽這些話了,可刀疤餘要說,他又沒法兒堵了他的嘴。
見他不說話,刀疤餘搡了他一下。
狼奴皺眉:“幹什麽。”
刀疤餘往地上磕了磕煙鬥:“你喜歡七殿下?還想做她駙馬,是不是?”
狼奴微僵,垂眸“嗯”了聲。
“你不怕沒結果?”
“怕。”
“怕你還強什麽強?”
“沒有強,我愛她。”
刀疤餘笑一聲:“你就是個孩子。”
狼奴懶得和他多講。
“總出去做任務,也不好,畢竟危險。你待在她身邊,挺好。”刀疤餘吸了口煙鬥,嗓音深沉,“她喜歡你嗎?”
“喜歡,但是不愛我。”
“那怪可惜。不過對她來說,不算壞事。她要真愛你愛得尋死覓活,反而對誰都沒好處。”
狼奴抬眸:“為什麽?”
“你小子你說為什麽?她是大周的公主,別說她是公主了,你看哪家的小姐要是愛上了府裏的下人,非那下人不嫁,你猜她跟那下人是個什麽下場?”
狼奴揪著木奴身上的小衣服,輕聲問:“不能愛嗎?你們人都好奇怪,憑什麽不能愛?”
吸不出來煙,刀疤餘把空煙鬥靠牆放著了:“她是該清醒,不能像你這直腦子一根筋。我也勸你別陷得太深,辛大人和辛夫人不是為你找爹娘了嗎?你該把心思放到別處了。”
狼奴不想跟他談這些,起身把凳子放到他屋裏,抬腿要走。
“喂。”
狼奴回頭,眉頭已經皺得很深了:“幹什麽?”
刀疤餘看著他的眉眼,良久才別過了視線:“沒啥,你走吧。”
在定國公府過完夜後,狼奴準備回去了。臨走前,他喊了辛鞍一起走,辛鞍揉著眼睛打著嗬欠,嘴裏還叼著個包子,一邊嚼一邊跟他往外走,然而狼奴沒往承天門的方向去,反倒去了市集。
“哥,你想買啥?”
狼奴走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等他又問一遍了,才停下腳步,問他:“你知道去哪買避子的藥嗎?”
辛鞍愣住了,吃一半的包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路邊盯了半天的狗一探頭給叼走了。
狼奴見他這樣,抿唇回身繼續往前走。
“哎哎哎不是哥,你你你,你……”辛鞍上前拉住他,結果“你”了半天也沒把話說完整。
狼奴盡量板著臉,不讓自己臉紅,再度道:“我問你,哪裏能買到避子的藥。”
“不是,不是哥,你去年的時候,連遺.精都不懂,看到那種書,臉紅得跟猴兒屁股一樣,你這,你這……”
辛鞍感覺他這變化太突然了,但很快笑容變得下流起來:“大哥,你悄悄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是要給哪個小姑娘避子啊?”
“給我自己避。”
辛鞍又愣了一下:“啊?”
狼奴嫌他耳朵不好,聲音大了些:“我不能讓她懷我的小娃娃。”
辛鞍想笑,然後真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半天。
狼奴拍了他一下:“不準笑。”
他越不準,辛鞍越想笑,最後笑得捂著肚子,恨不得直接躺地上打滾。
狼奴不理他了,徑直往前走。
“哎呀哥哥哥,你別生氣嘛哥,我,噗嗤,我不故意笑的,我是真憋不住啊。那個,那個‘她’,誰啊?”
狼奴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一個女孩子。”
“你不廢話嘛,我問你她誰家的,叫啥名兒!”辛鞍推他,“你跟我講,我真不告訴別人!也絕對不告訴你家小殿下!該不會是她身邊哪個小宮婢吧?哎哥我跟你說,這糊塗你可不能犯啊!這私通的大罪!”
狼奴長睫微動:“不是。”
他與殿下這般,也叫私通嗎?但殿下隻是疼寵一個小奴隸而已,他不會讓任何人發現的,會把殿下保護得很好,等將來殿下離開皇宮,嫁給了駙馬……他就給她做“妾”,也是名正言順的。
“那是誰嘛哥!哥,你隻要告訴我,我就告訴你這藥到哪買!”辛鞍一臉鄭重。
“我不會告訴你的,我要保護她。你不說,我自己找,總也能找到的。”
辛鞍死磨賴磨,愣是沒從他嘴裏磨出一點信息,隻好拉了他一把,垂頭喪氣道:“好嘛,不說就不說。哥你是不是傻了,藥當然是到藥鋪買。”
“我去京城所有的藥鋪都問了一遍,都沒有。”
“怎麽會?”
狼奴別過臉:“我說了,給我自己避,就是給我喝的藥,他們說沒有。”
“你上哪找這種藥去?不開玩笑嘛,我從來沒聽哪個男的能想讓自己吃這藥,跟當太監有什麽區別?”
狼奴沉默著,辛鞍打量他:“不對啊,哥,你到底是要為那女孩子好,還是要害她啊?你想跟人家做那種事,為什麽不娶……”
問到一半,辛鞍心裏咯噔一下,臉上收了笑。
他哥這人,攏共才認識幾個人,女的就更別說了……
他也不是那麽不靠譜的人,真要看上了哪個姑娘,肯定會對人家好,不會作出這種事。隻要跟他爹娘說了,爹娘一定會為他做主的。這些年,他可就對宮裏那位小公主黏得不行。難不成,難不成……
這還不如跟宮婢私通呢。
一直嘰嘰喳喳的辛鞍不說話了,狼奴回頭看他,他避開了視線。
狼奴立在他麵前:“你不是很懂這些事嗎?真的沒有這種藥?”
辛鞍支支吾吾:“哎呀一般不都是給女子喝避子藥,哥,既然買不到,那這事就算了唄?你要不換個能為你生孩子的女孩?你跟爹娘說,挑個清清白白的人家,找媒婆提親去。你這好,相貌,想要什麽樣的沒有?”
狼奴嫌他這話惡心,皺眉道:“你怎麽可以這樣想?”
辛鞍不說話了。
有這結果,好像也不奇怪,他上回還說,說什麽一輩子隻要殿下。他當時沒多想,在他眼裏,他哥還是個什麽都不懂,連那種書都不肯看的人。可畢竟男人嘛,有些事兒,那就是本能啊……
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勸他千萬別做這種事兒,肯定已經徒勞了。辛鞍腦子飛速地轉,那個高傲的小公主難道也能答應和他那個嗎?
最好是不答應……正經公主都不能答應的吧?大哥那麽聽她的話,她不答應,那這事兒肯定成不了,成不了,大哥就是安全的。
就怕她不知廉恥地答應了,甚至是勾著他做這種事。
“咳,那大哥實在想買,我幫你打聽,弄到了就告訴你。那個,你應該不舍得讓那女孩子喝避子湯吧?大哥,不舍得,就不要做,對你們誰都好。抵住**啊!”
辛鞍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往鎮撫司的方向快步走遠了。
狼奴立在原地,看辛鞍左拐右拐進了去鎮撫司的那條路,心思微沉。
他又到臨近的幾個藥鋪問了問,還是問不出結果,天色也不早了,他隻好回了長春宮。
隔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沒見,狼奴分外想念殿下。
殿下看他的眼神與他之前回來的幾次有點不一樣了,狼奴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同,就是感覺殿下眼睛比從前亮,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的時間也比之前長。
楚言枝看著小奴隸走近自己,想到那晚的事,臉不受控製地紅了。
人前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人後又……
楚言枝把撐著臉的手拿下來了,也把視線移開,過問了下定國公府的情況。
得知那兩位夫婦今天就搬離定國公府了,楚言枝又不禁替小奴隸發愁。辛大人去找都沒能找到,狼奴以後還能找到爹娘嗎?
他雖然說自己不需要人間的爹娘,楚言枝並不怎麽信。有空了還是問問錢公公能不能幫忙找吧。
秋盡冬藏,雪飄之後,又是一年除夕。楚言枝有預感,這可能是她在宮裏陪娘親和年嬤嬤過的最後一個除夕夜了。
荀太後入冬之後,又生了一場病,病得比上回嚴重,仍然是每天煮藥吃藥。楚言枝堅持每天清晨都去給她請安,她卻勸她別總過來了,天太冷,越是早起,越是容易得風寒。她身上有病氣,還容易過給她。
未免她擔心,楚言枝就選在每日午後去,能多陪她一會兒就多陪一會兒。
慈寧宮的院子裏有幾株柿子樹,葉子掉得光禿禿的,隻剩下一掛又一掛紅燈籠似的柿子,太陽一照,橙黃橙黃的。
三姐姐為孟皇後守的三年孝期已經過了,禮部提出要為她選駙馬,成安帝應了,也讓他們幫宣王殿下物色宣王妃的人選。宣王想反對,但架不住群臣相勸。畢竟他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其他幾位王爺嫡出庶出的孩子都有三五個了。
二姐姐楚清又有孕了,正月回門她讓她摸她的肚子,說圓圓的,這胎應該是個女兒。她氣色很好,光彩照人,隻是為著養胎,身形已不比從前輕盈了。
鬆哥兒會說話會走路了,那□□著楚言枝張開手臂,奶聲奶氣地喊“姨姨抱抱”。楚言枝抱了他,心裏五味雜陳。
等過完九月十六的生日,她便要正式議親了。
上元節前一日,下了今年第二場雪,小奴隸陪她在院子裏堆了好多雪人。他手巧,每個雪人都雕得惟妙惟肖。
這兩三個月間,楚言枝至少被他抱去主屋了四五回,他誘著她觸碰他、撫摸他,告訴她他每一次顫栗時的感受。楚言枝發現自己的底線總能為他一破再破,如今她竟然能坦然地看小奴隸不穿衣服時的樣子了,也不嫌那與他的臉反差太大。
她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在他麵前被剝光,有一回他解了她的小衣,問能不能親一親、咬一咬,說會很舒服。楚言枝拿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在黑暗中“嗯”了聲,可等他真要把她上身衣衫褪去的時候,她又怕了。
狼奴最後沒褪她的衣服,他隔著那層小衣親了咬了吮了,像個狼崽子。
楚言枝耐不住那樣的刺激,沒忍住哼出了聲。
堆完雪人,楚言枝讓宮婢在廊下搬了椅子、爐子、桌案,她圍著暖衾,抱著小手爐,讓紅裳和狼奴都坐在自己身邊,一直看到雪停下,太陽從雲層出來,照在那幾個看起來有點傻的小雪人身上。
小雪人會化,她要和太多人分離了。
小奴隸仍不願意離開她,她也發覺自己越來越貪戀和他一起犯錯的滋味了。譬如此刻,明明隻是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她卻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某種渴求與欲念,好像在約定今晚要給他留窗子。
楚言枝托著腮想,如果她是男孩子,有小奴隸這樣一身功夫,還能甘願留在另一個人身邊哪也不去嗎?也太傻了,但凡有機會,她都不願意被這個地方困著長大,且長大後,又搬到另一處別人的家裏繼續困完下半輩子。
她想,為著小奴隸好的話,該勸他走。但被這樣一個小奴隸全身心地愛著,又讓她覺得是一件很好的事。
就這樣過著吧,等到了那一日,再說不出口的話也要說的。
上元節這夜,楚言枝還是沒答應帶繡杏出門。因為錢公公和娘親又安排了她和姚令小表哥的見麵,這回與七夕那夜不同,想著天實在太冷,錢公公就讓她屆時到燈樓上觀燈,他會提前肅清燈樓,她可以坐下來和姚令好好地談一談。
楚言枝想著這樣也好,省得小奴隸又要醋勁兒大發,躲在暗處對她動手動腳的。
可狼奴見她這鬆了口氣的模樣,無人時又吃味兒地說了許多酸話,黏答答地央她哄他。
酉時出宮門,酉時七刻楚言枝帶著狼奴上了燈樓。紅裳扶著年嬤嬤去見姚念了,原本這回不準備讓他們見麵的,但年嬤嬤的身子愈發差了,娘親說,她怕每拒絕一次,將來都會成為不可挽回的遺憾。
燈樓周圍布置了許多燈,前前後後有燈籠遮掩,外人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枝枝表妹。”姚令今日穿了一襲靛藍色程子衣,身披錦裘,頭戴方巾帽,似乎比上回見麵時更顯成熟儒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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