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包廂裏,彩色的氛圍燈閃爍,音響裏還在播放那首沒唱完的搖滾歌曲,正是副歌部分,炸得沈忱意耳朵嗡嗡作響。
“忱哥,好久不見。”重金屬的音樂裏,一個屬於成熟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真沒想到你會在這種地方工作呢。”
沈忱意端著盤子的手抖了一下,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靠了過來,聲音像是貼在耳後,沈忱意甚至能感受到噴灑到耳邊的溫熱氣息。
“不過,這衣服挺適合忱哥的,很襯腰身。”
放你娘的大頭屁!沈忱意深吸一口氣,忍住要罵髒話的衝動。
沒事,沒事,一隻嗡嗡叫的蒼蠅而已,包廂裏隻剩他們兩個人,打起來他占不了上風。
這樣想後,心裏的火氣稍稍下了一點,他揚起職業假笑,禮貌道:“這位先生您認錯人了,我現在急著把杯子送到後廚,就不招待您了。”
說完,拉開門想要趕緊溜出去,誰知一隻手壓在門上,背後立刻貼上一具溫熱的軀體。
程聿懷重新壓合了門,將沈忱意圈在他和門之間,這樣的距離讓氣氛變得曖昧。
沈忱意可沒曖昧的感覺,他像隻河豚快氣炸了。
莫生氣,生氣傷身體,一個毛頭小子而已,大丈夫能伸能屈······
下一秒,嘩啦清脆的聲音響起,沈忱意低頭,手裏的盤子被某人抽走,玻璃杯子碎了一地,轉過身,罪魁禍首一臉無辜的笑容,道:“這下忱哥有時間和我好好聊聊了吧?”
聊你個大爺!
沈忱意擼起兩個袖管子,瞪著眼睛道:“程聿懷你說吧,到底想幹什麽?聊天那種磨磨嘰嘰的事情就算了,打一架老子可以奉陪……唔!”
下巴傳來一陣劇痛,程聿懷捏著他下巴的手像鐵鉗子似的,恨不得把他的骨頭捏碎。
吻如狂風驟雨般落在唇上,男人尖尖的虎牙磨在細嫩的唇肉上,刺刺地疼。
沈忱意有一瞬間晃神,沉溺在這個吻裏,但是疼痛讓他的腦袋迅速清醒過來,他攥緊拳頭,狠狠咬了一口緊貼著的唇瓣,趁著男人愣神的功夫,一把推開他。
“你踏馬瘋了吧!”沈忱意臉頰酡紅,靠在門板上直喘氣,才兩年不見,吻人和要吃人一樣。
程聿懷摸了摸破了口子的嘴唇,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那雙原本屬於少年的眸子暗潮湧動,深不見底,他注視著沈忱意,雙眼發紅,像要將沈忱意吃了一樣,一字一頓道:“沈忱意,當年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沈忱意頓住,嘴唇變得蒼白,那段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爬上來,匍匐在他的身上,肆意的扯開早已愈合的傷口,鮮血淋漓。
兩年前。
“忱哥,那個帥哥又來了~”小朱從後廚探出腦袋指著窗邊小聲道。
沈忱意叼著一根棒棒糖,食指中指合並微微曲起,夾出棒棒糖,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挑眉道:“呦,我才回家兩天,店裏又有新八卦了?”
“是啊,忱哥你回家相親了,不知道這兩天可是大戲,”小朱一臉八卦,雙手抱起抵著胸口,“這帥哥叫程聿懷,不僅長得帥,身材好,人還有教養。”
“重點是,他看上咱雲秋了!那幾天隻要雲秋值班程聿懷就天天來,可是啊,雲秋居然對程聿懷一點不感興趣,你說奇不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他又不是毛爺爺。”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那個程聿懷一小半側臉,不過隻是一個側臉就能看出確實長得夠帥。
“要是我,我肯定馬上答應了······啊!忱哥你打我腦袋幹嘛?”小朱捂住被彈紅的額頭委屈道。
沈忱意說:“去給我幹活,別一天到晚隻關注八卦!”
“不就看看嘛,”小朱嘴巴撅的老高,她偷偷瞥了一眼沈忱意,忽然一臉促狹道,“其實吧,是忱哥我也會答應的。”
“給爺爬,”沈忱意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小朱的後腦瓜子,“按年紀算你都要叫我一聲叔!”
沈忱意今年虛二十九歲,去年辭掉北上廣的工作,拿著積蓄回到老家隔壁的小城市裏開了個奶茶店,平時還能回去陪陪爸媽。
但是回家就意味著要麵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催婚。小縣城裏結婚年齡平均在二十五六歲,像沈忱意這樣二十九歲的,算大齡剩男,娶不到姑娘的那種。
可把他家那群七大姑八大姨急壞了,連離婚帶倆娃的女人都往他這介紹。
那些女人都很好,但都不是沈忱意的菜,孟小鳳同誌每次都會抓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忱意啊,你到底喜歡那種類型的和媽說,媽一定給你找到。”
沈忱意在心裏說:媽,她們都很好,是你的兒子喜歡男人啊,她們性別都不對,還咋談?
但他麵上還要裝著一副孝順兒子的樣子,抱住孟小鳳同誌晃兩下,說:“我還想陪著爸媽,難道你們不想我在身邊嗎?”
手掏進口袋,捏到煙盒,又收了回來,繼續吃棒棒糖,向爸媽公布性取向這事,得循序漸進來,不然他才賺的小積蓄都得賠進醫院。
奶茶店門麵小,能放得下四張桌子,時不時會有附近財大的情侶過來,甜甜蜜蜜坐一下午,也有玩得好的閨蜜組點兩杯奶茶聊聊八卦,在店裏打工的也都是學校裏的大學生。
說來慚愧,招大學生隻有一個原因:工資少,沈忱意打工幾年賺得錢開這個奶茶店就花的差不多了,他現在都是在附近租的房子住。
沈忱意出奶茶店的時候看了一眼窗邊,那個少年看著外麵,還是隻能看見一張精致的側臉,下顎線很優越,戴著藍牙耳機,棒球帽,藍白色的休閑外套,牛仔褲,白球鞋,一套很青春時髦。
出了門文瀾的電話就打來了,沈忱意看了看貼著可愛貼紙的窗子,一邊接電話一邊走過去,手揣著口袋,漫不經心地路過玻璃窗,眼睛往左邊瞥了一眼。
“臥槽!”
“靠,這麽久不聯係,一聯係開口就是國粹,沈忱意老子招你惹你了?”文瀾不滿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
“剛才看見一天菜!”沈忱意到現在還沒回過神,就在剛才,他瞥的那一眼和程聿懷對上眼了,簡直驚為天人。
沈忱意走到拐角處才停下來,臉頰火熱熱的,做虧心事地往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文瀾,老子剛才經曆了人生大起大落,剛戀上就失戀了。”
電話那頭的文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無語道:“你小子才回來多久就變得神神叨叨的,到底啥事說清楚!”
如此這般後,電話那頭的文瀾沉默幾秒,咬牙道:“這輩子就沒這麽無語過,喜歡就去要號碼啊,一個人唱獨角戲嗎?”
“可是我比他大那麽多,而且都是男的,他還喜歡我們店裏一小姑娘,不太好吧。”沈忱意扭捏。
“這哪跟哪啊,才見第一眼,沒準你看錯了,而且據科學研究,眼睛是會欺騙人的。”文瀾說。
“行,那我再去看一眼。”
掛斷電話,為了驗證科學研究的可靠性,沈忱意扯扯身上的外套,整理了一下發型,挺直腰杆,朝玻璃窗走去。
昂首挺胸,走十步左右,不經意地轉個頭。
然而玻璃窗對麵的桌子上空無一人,哪裏看見那個少年的影子。
難道眼睛真的欺騙了他,剛才是出現幻覺了?沈忱意抱著胳膊對著玻璃窗沉思。
“忱哥在看什麽”
忽然,一個好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沈忱意轉身,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這雙眼睛生得十分漂亮,讓人隻見一眼就無法挪開視線。
隻是這雙眼睛的主人怎麽看怎麽眼熟……靠!是那個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