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每次來,飯後時間,鬱齊書都喜歡坐在客廳角落,貪婪地翻閱書架上的書籍。

楊芳是個愛看書的人,她上學的時候就愛泡圖書館,還曾寫過數篇矯情的文章發到報刊雜誌上。出來社會之後賺到的錢,除了留夠自己和蘆花的吃穿用度,平時不愛化妝品不愛包,就愛買點書籍看。

架子上的書,基本上每月都有更新,有給蘆花買的漫畫書、小人書、看圖說話之類的故事書等,也有她自己偏愛的天文地理幻想懸疑類小說打發時間---這些正對了鬱齊書的胃口。

精美的紙張,奇妙的書中世界,新奇的簡體文字……無一不深深吸引著鬱齊書。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自己那個世界沒有看見過的。來這裏一趟不易,所以每次來了,他都恨不能在這地兒上生根發芽,再也不走了。

但是今晚,他時時心不在焉。

這一次間隔的時間有些長了,三個多月時間不見,變化的好像不隻是蘆花梳麻花辮兒了,臉蛋兒上更多肉肉了,她愛嬌、愛臭美,也開始害羞了,還有其他。

比如,他似乎已不若從前那麽吸引蘆花了。

之前她話說得好聽,可行動上還是出賣了她隻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女孩兒。

不然你看她,幾乎一整晚都在和那個叫向星辰的小朋友玩兒。

他們才是有共同語言的同齡人。

今晚,鬱齊書第一次嚐到了被忽視被冷落的滋味兒。

也許他就像她那隻會眨眼睛的芭比娃娃,剛開始可寶貝了,她給它梳妝打扮,笨拙地給它做小衣服,仔細地給它洗臉洗腳,還給它找爹地,組完整的家……可玩過一陣子,新鮮勁兒過了,便就扔在茶幾下麵吃灰。

“蘆花,我們看光頭強大電影吧。這電視劇我們都看好多遍了,好無聊。”

“哦,好吧。”

鬱齊書回頭,看見蘆花和那個叫什麽向星辰的小屁孩兒爬上了沙發,電視機上的畫麵已從《追風少年》切換成了《熊出沒之雄心歸來》,他眼底一黯。

楊芳端著葡萄自廚房裏出來,恰好撞上了鬱齊書幽怨的目光,暗自一笑。

“蘆花,你怎麽不招呼小哥哥一起看電視啊?”

蘆花趕緊扭頭到處找鬱齊書,終於在書架下麵看到他,立刻咧開缺牙巴,熱情地衝他招手道:“咕咕咕咕,快來看動畫片!”

被楊芳撞到了心事,鬱齊書紅著耳根,窘迫地轉開了臉:“我不看,我要看書,你自己看吧。”

“哦。”蘆花扁了扁小嘴兒,向媽媽道:“小蟈蟈說他不愛看動畫片。”

楊芳又逗:“那你喊哥哥過來吃水果啊。”

蘆花就又對鬱齊書道:“咕咕,吃葡萄啊。”

鬱齊書尚未答應,向星辰撞了撞蘆花的胳膊,“蘆花快看,哈哈,熊二好笨啊。”

蘆花就轉過頭去,眼睛盯著電視機,很快她就樂得拍著小巴掌哈哈大笑,然後愉快地同向星辰議論起蠢笨的熊二和傻乎乎的光頭強,兩個人在沙發上笑得打跌,扭頭就已把個鬱齊書忘到了旮旯裏。

鬱齊書:“……”

這麽愚蠢的劇情,也值當笑成這樣?!!

後來,鬱齊書豎起耳朵,聽見向星辰小朋友偷偷在問蘆花:“上次你生日的時候,他送你禮物沒?”

“沒有。”

“哼,既然他是你的男盆友,可為什麽連生日禮物都舍不得給你買?蘆花啊,你要這樣的男盆友有什麽用?不如趁早把他甩了,換一個好的。”

楊芳/鬱齊書:“……”

挖人牆角是不是太明顯了點?

楊芳更加震驚的是---現在的幼兒園小朋友,已經心智成熟到這地步了麽??

是夜。

鬱齊書洗漱完了後從衛生間出來,蘆花坐在他**,兩條小肉腿懸在空中打秋千,嘴裏叼著根吸管,正哧溜哧溜地在喝酸奶。

見他出來,嘴裏含糊地問:“咕咕咕咕,你喝酸奶嗎?”

鬱齊書搖頭:“不了,我要睡覺了,不吃東西了。你怎麽不去睡覺?你明天不是要早起上學嗎?”

“我給你送酸奶來啊。那你不吃,我就拿走了哦?得放回冰箱去,擱外麵會變壞的。我喝完酸奶就去睡覺啦。”

蘆花從**跳下來,抓起床頭櫃上一盒未開封的酸奶就要走。

“蘆花,等等,小哥哥問你一件事情。”

“什麽呀?”

鬱齊書蹲下身來,跟蘆花齊高,目光相對。

“蘆花,我好幾次聽你說我是你種出來的,你是怎麽種的啊?”

“哦,就是媽媽把你畫在紙上,我再把圖畫埋在花盆裏,然後給你澆水施肥,就這樣啊。”

“……”鬱齊書暗暗吃驚,不可置信,“就隻是澆水施肥嗎?沒做點別的?比如---”

他想了想,盡量將話說得蘆花能聽得懂。

“比如,請個很厲害的人來,做點什麽動作,然後就把小哥哥招來了?”

鬱齊書是覺得,一定有什麽天師巫師之類的神人,才能辦到此事。

來過數次,他不再相信這是夢境。

夢境裏不會有白天。

他在這裏,可以看到中午的太陽,落坡的太陽,美麗的晚霞,更有晚上的月亮和星星。

夢裏,不會有白天,永遠都是灰蒙蒙的,毫無色彩。

聽罷,蘆花酸奶也不喝了,小臉上神情十分嚴肅,大聲道:“小咕咕,你是我種出來的,我天天給你澆水施肥,我還給你唱歌跳舞,你是我的!”

鬱齊書知道她想錯了,含笑道:“我當然是你的啊。那,蘆花,哥哥再問你,你天天給我澆水施肥嗎?”

一聽這話,蘆花就扭開了臉。

似乎很不好意思。

鬱齊書耐心地等,不一會兒,聽見她小小聲說:“對不起,小咕咕,我上學了後太忙了,好多作業的,所以----”

“所以,你好久都沒給我澆水施肥了?”

“不不,我今天就給你澆了一大桶水啊。”

懂了。

差不多情況就是這樣了。

他還真是蘆花“種出來”的。

為什麽她就種得出來他?

想來,他和蘆花一定是有特別的緣分吧。上輩子,這輩子,或是上上輩子,不然為什麽會這樣呢?除了前世的緣分,沒有其他的解釋。

也怪道他為何會每次都是被水淋得跑到這個世界來。

之前來得頻繁,是因為蘆花沒上學,她澆水澆得頻繁。後來上了幼兒園,外麵世界新鮮的人和物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忘了他,所以才導致他好久都沒來這裏了。

也因此,有人乘隙而入。

“蘆花---”鬱齊書扶住了蘆花的雙肩,微微地笑,像隻小尾巴狼。

“蘆花,你要記得經常給小哥哥澆水施肥,好不好?至少三天一澆,兩天一澆,記住了嗎?如果你不照做,小哥哥以後就再也不讓你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