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近十一點鍾,蘆花在沙發上玩得連連打哈欠,堅持不住。但是那小男孩兒卻什麽個人信息都不願意透露,也不說叫他的家人來接他。楊芳隻得先把女兒哄上了床,然後把男孩子安排到客房去睡。

不如此,總不能趕人家走吧。

“客房有單獨的衛生間,你不用下樓去上廁所。牙膏牙刷這些我都給你放在洗手台上了,一次性的,你可以用了就扔。毛巾帕子是你之前洗澡用過的那根,我給你晾在金屬架上的,你找找看。**的枕頭和棉被全是幹淨的,才換過,你放心。另外還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給我說。”楊芳囉嗦地交代。

此番為對方考慮得十分周到了。

“現在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待會兒想起了大聲叫我就是,或者直接來敲房門也可以,我和蘆花就住在斜對門兒,你不用跟阿姨客氣。”

男孩兒站在房門口,身姿筆挺,像一株小白楊。他漆黑的目光流轉,暗探了眼屋內環境,跟著就拘謹地低頭盯著並攏的雙腳,禮貌而不安地小聲應道:“已經很好了,我沒有其他需要,打攪您了。”

楊芳愣了愣。

這話說得,十分成年人的口吻了。

關鍵是他沒半個拒絕的字,仿似早就打算好要歇在他們家。

楊芳審視眼前的孩子。

他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她,謹小慎微的態度,一副做了錯事擔心被批評的模樣。

一定是跟家人鬧了矛盾,賭氣之下離家出走來著。

挺彬彬有禮的,家教沒問題,那到底他跟家人發生了什麽樣的矛盾才致他會離家出走?

長得這麽可愛,又是個小明星,他家裏人要是不見了他,肯定得急死。

人給安排好後,楊芳就來到陽台上,向小區裏認識的幾個太太打探那孩子可能的身份信息。

“我們小區呀?我們小區別看在燕城排得上號,可是這個別墅樓盤已經好老了,年輕人都不愛住這裏。”

聽筒裏傳來嘩啦嘩啦的麻將聲,楊芳聽到另一個聲音附和了句:“就是。”

是李太太。

多半還有張太太和蔣太太。

這幾位的老公都是企業家,兒女也大了,不是結婚分開住就是生活在國外,太太們沒事可做,便就時常約在一起打麻將,常常打至三更半夜。

楊芳:“張太太,這孩子才六七歲模樣,就是個孩子,不是年輕人……”

“我是說他的媽。你想他六七歲,母親能有多大?不可能上四十吧?四十歲以上的女人,思想沒那麽前衛,而且她老來得子,更加不得把娃兒送去娛樂圈那個大染缸裏糟蹋了。你得將他的母親往三十歲以下猜想,就跟你的年紀差不多吧。二十五六歲,年輕貌美,這樣的女人怎麽甘願住在這種又破又爛的老小區裏?”

小區是老了點,但是又破又爛倒不至於。

其實這個禦景江山,住著很多低調的超級富豪。

在近年燕城興起的各種所謂星光別墅、水上別墅、遊艇入戶、擁有私人飛機停機坪等等搏人眼球的高端樓盤裏,它猶如鶴立雞群。會長久住在這裏而不搬走的富人,他們就跟這個小區現在鬱鬱蔥蔥、華蓋遮天的環境一樣,沉穩而內斂,滿腹經綸。

大嗓門的蔣太太打岔道:“怎麽沒有?五棟三號那個不就是?那騷狐狸才二十二歲,我昨兒聽說的。”

“噢,對頭!”張太太恍然大悟,“除非對方是三,倒有可能被男人給安排到這種地方來藏著掖著。不過那騷狐狸也沒在這裏住幾天啊,就鬧著男人給重新安排了套市中心的公寓樓,有百來平方吧,在三十層。裝修得跟五星級酒店一樣,落地玻璃窗,聽說早上太陽直接能曬在大**……啊,哈哈哈,楊芳,我不是說你是三啊。我是個說話不經大腦的,你該了解我這人了,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楊芳:“……”

氣氛有一點僵滯。

“誒,你問這麽個孩子幹什麽?”張太太自找台階下。

李太太幫忙轉移話題:“哈,不會是你家蘆花看上誰了吧?她還這麽小,你就開始挑女婿了?”

幾個太太都大笑起來。

剛剛的尷尬也就一笑了之。

楊芳笑道:“李太太你真會開玩笑,不是啦,不過倒確實是蘆花認識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去認識的那麽個男孩兒,隻說跟電視劇裏長得一樣的帥,就在小區裏,然後她非要吵著鬧著明天就去找那個小哥哥玩兒,所以我就問問看能不能找到他。這小區裏同齡孩子很少,蘆花性子又活潑,我時常不在家,若是能有個小夥伴同她一起學習玩樂,有利於培養孩子的社交能力。”

張太太:“嗯,你們家蘆花聰明可愛,好好培養出來。”

……

旁敲側擊了好幾家人,結果都回說不知道誰家有這麽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

楊芳暗想,這小孩兒估計真是電視上的明星,保密工作做得好。而她認識的小區裏的太太們年紀都偏大,對小明星還不一定知道。

隻是,她怕自己落個拐賣兒童的罪名。

那孩子看言行舉止,真不是一般人。富貴人家,不是她這種家庭能得罪得起的,就算她還是好意收留了人,但是對方家人怎麽看怎麽想,就不是自己能控製的了。

要是人家報警,警察出動了,事情鬧大,就會很麻煩。

楊芳越想越不安,幹脆出門去了趟物管找安保人員做了個情況登記。

物業人員好心,安慰她說可能是假期裏孩子待在家裏煩才亂跑的。這小區好多家長做生意,成天不著家,就把孩子丟在家裏讓保姆帶,叫她寬心。反正總之,一旦有情況了,就通知她。屆時也會為她作證。

楊芳稍稍心安,反正已經給物業報告過了,於是回家。

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