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濾鏡之後,程彥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普通人。◎

梁滿大三時抱著自己的作品集,以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姿勢,勇敢地叩開了學校建築設計研究院首席總建築師陳永青教授的辦公室大門。

她當時的作品非常稚嫩,但陳永青看出了她的靈氣,也願意指導她,於是她打蛇隨棍上,經常造訪團隊工作室。

程彥是她的師兄,當時已經大五,在陳永青團隊裏實習,有些簡單的知識,陳永青會讓他給梁滿講解。

梁滿得了他指點,會請他喝奶茶吃飯,一來二去就熟了。

加上她性情開朗健談,跟誰都能聊幾句,團隊裏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小師妹,去哪兒玩都願意叫上她。

他們有了很多交集的時間,去野餐露營,去爬山潛水,去玩劇本殺,去深夜擼串,年輕的男女很容易玩到一起,加上她出手大方,還頗會享受,程彥也覺得這個小師妹很有意思。

程彥大五畢業後留在了團隊,考上了陳永青的研究生。

一年後,梁滿大五,順理成章進了陳永青團隊實習,她開始真正參與到項目裏去,與程彥相處的時間就更多了。

他們一起參與的第一個項目,是設計新的容城會展中心。

在項目初始的討論會上,梁滿在討論中發表自己的看法,認為可以將容城的傳統文化元素融入建築。

“我覺得可以把傳統建築中的挑簷、遮陽和庭院布局都容納進去,進行現代化演繹,這樣比較有特色,而且可以表達出立足傳統,創新發展,麵向未來的主題。”

年輕人野心勃勃,說話時意氣風發,眼睛閃閃發亮。

陳永青很喜歡她的勇氣和銳氣,當場讓大家討論她的想法是否可行。

結論當然是可行,恰好新館選址就在城市傳統中軸線與清平山西麓的交匯處,這也算是立足傳統了。

後來團隊做出的方案果然順利通過,大家都誇說小師妹果然慧眼獨具,梁滿高興得不得了,興致起來就說請大家去南山寺吃齋飯。

大家一邊逗她說小氣,一邊真的組織了一次南山寺之遊。

去了寺廟,總要燒上一柱香許許願的,梁滿問程彥:“師兄,我去算命,你去不去啊?”

程彥不理解,非常震驚:“你怎麽還搞封建迷信?”

“什麽叫封建迷信,這叫玄學,存在即是合理,聽聽又不要緊。”梁滿嘖了聲,問他,“你就說去不去吧?”

程彥不信這個,搖頭堅決不去,梁滿也不強求,轉身問了另一個師姐。

師姐立刻就應允了,說:“我正好可以問問,看看我和我男神到底有沒有可能,有可能我就再努努力,沒可能就算了。”

後來梁滿畢業,沒有聽陳永青的建議,沒考他的研究生,而是和三位室友一起創業,要做獨立設計師。

她畢業的第二年,由陳永青團隊牽頭設計,金洲集團承建的,新的城市會展中心正式封頂,通過了有關部門驗收,梁滿也去參加了首秀。

那時候她才知道,當時和她一起在南山寺去找算命師傅的師姐,真的和自己喜歡多年的人在一起了,已經談婚論嫁。

她得意地跟程彥說:“你看,我就說是玄學吧,當時師傅就說他們是有緣份的,隻是時機未到。”

程彥對她的話不置可否,認為對方肯定是被師姐的堅持感動,這叫事在人為,跟命理沒有半毛錢關係。

又過了一年,程彥研究生畢業,沒有留在陳永青團隊,而是進了市設計院,梁滿和他依舊時常聯係,也越來越了解對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隻剩一層紙。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說出那句話,小心地維持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局麵。

直到前年有一天,程彥因為項目深夜爆肝,突然覺得左胸不舒服,是那種喘氣都痛的不適,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斷了電,他說,那時腦海裏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可惜還沒有跟梁滿在一起。

這種“生死”關頭都還念著你的行為,很難讓人不感動,梁滿也不過是俗世中的普通一員。

於是等程彥從醫院做完心電圖出來,他們就在一起了。

都說愛情是嫩的佳,剛在一起的時候,梁滿和程彥確實也有過一段很不錯的時光,哪怕之前已經認識了很多年,男女朋友確實要比普通朋友更親密。

梁滿是那種對一個人好就很大方的人,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使勁給對方花錢。

程彥一開始還覺得她這樣太破費,勸她不用給自己買這麽多東西,可是梁滿說:“我樂意啊,你是我男朋友,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時間一長,程彥習慣了,也就不再說不要的話。

到後來,熱戀的荷爾蒙平複以後,他們的關係有了新變化,比從前親密,但也出現了一些以前從沒有過的問題。

他們逐漸發現對方身上有些地方是自己不喜歡的,比如程彥去年因為壓力大學會了抽煙,梁滿不喜歡煙味,跟他說戒煙,他總是敷衍應好,沒有一點行動,這種態度又是梁滿不喜歡的。

程彥對梁滿也有意見,她健談愛交際,總是能跟陌生人快速熟絡起來,程彥覺得她這樣很不好,說不定會惹人討。

梁家是做生意的,梁元和譚女士都多少信點風水,加上她的外公外婆常去上香,梁滿受他們影響,閑暇時也願意去拜拜神,還樂意去算命,她倒也不全信人家說的,就是覺得跟算命佬嘮嗑有意思。

程彥就最不慣看她這樣,說她是搞封建迷信,是思想有問題,裝神弄鬼就像八婆一樣,雲雲。

梁滿不明白,她又不要他陪自己去做這些事,憑什麽就不可以:“個人興趣愛好都不行?”

程彥便覺得她應該培養更好的興趣愛好,比如畫畫之類的,“而不是跟那些阿婆大嬸那樣,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到後來,他甚至覺得梁滿把裝修好的房子再賣出去純屬多此一舉:“人家買了還會重新裝修,根本不會管你用了多少心血,你用的材料再好,設計再有巧思又怎麽樣?何必吃力不討好。”

梁滿解釋說:“但也總有人會留下的不是嗎,他們也喜歡我的設計,我就覺得很開心。況且我本來也不是專門倒賣房子的。”

她覺得挺奇怪,在一起之前,他也知道自己的興趣愛好,為什麽從來沒有表示過反對?

程彥的解釋是:“因為以前隻是普通朋友,我當然不用管普通朋友喜歡什麽,可是現在我們是戀人,我們以後會結婚,我希望你能以家庭為重,能以身作則當一個好媽媽。”

梁滿覺得無大語,認真地問他:“你一年賺的錢有我一套房子多嗎?”

程彥頓時噎住,她見他說不出話了,就繼續問道:“你想要我怎麽以家庭為重?”

程彥看著她,目光似乎很失望,梁滿也就沒繼續說什麽,也沒有多放心上。

她覺得倆人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會吵鬧,要磨合,以後就好了,就像她已經放棄勸他戒煙那樣,他也會慢慢完全接受她的全部。

年後設計院在雲市有個項目,是雲市一個什麽藝術中心,請了容城設計院做設計方案和施工,程彥作為工程監理去了雲市。

十天前他回過容城一趟,梁滿和他吃了頓晚飯,吃完飯,梁滿給他一個護身符,他不要,倆人為這又起了爭執,最後不歡而散。

梁滿沒有跟林鈺和莫先念她們說過這些不愉快的事,她一向都獨自消化情緒,於是也就沒有告訴過她們,她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程彥已經沒有了最初的心動。

沒有了濾鏡之後,程彥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普通人。

臉還帥麽?帥的,青年才俊,年輕有為的那種帥。

但梁滿知道自己在麵對那張臉時,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悸動。

這種不好不壞的感覺實在不怎麽樣,於是當譚女士問她:“阿滿,你和小程有沒有什麽打算?”

她放下手裏的茶杯,臉上神色變得猶豫:“沒吧……他、最近工作挺忙的,再說吧,不著急。”

譚女士說:“今年不結,就要到後年了,明年寡婦年,沒什麽好日子,又不吉利。”

梁滿鬆了口氣,嗯嗯兩聲,心裏吐槽說要是這個理由讓程彥聽到,他又要嗤之以鼻痛斥她搞封建迷信了。

她低頭吃蝦餃,找了個話題,問譚女士最近生意怎麽樣,把話題從她和程彥的事上引開。

說了幾句,話題卻又轉回了她這裏,梁元好奇地問她:“今天是誰找你買房啊?”

“喏,隔壁一附院一位醫生要買婚房。”梁滿解釋道,“聽葉明說,他爸是腫瘤醫院的喻副院長,經人介紹找的葉明,葉明又把他介紹給我了。”

原來是這樣,梁元和譚女士恍然大悟,說道:“要是可以,這關係得維持下來,人不可能一輩子不去醫院的。”

他們是生意人,最知道人脈有多重要。

梁滿說了聲知道,又喝了杯茶。

被他們一家三口提起的喻即安,此刻正親自給自己的恩師馮蕊蘭教授抽血。

他彎著腰,認真地用碘伏棉球給馮教授的皮膚消毒,然後迅速地將采血針插進皮膚,紅色的血液從靜脈流出,經過透明的塑料膠管,流入采血管裏。

馮教授看著專心致誌的側臉,笑眯眯地說:“即安,你還記不記得,你上次親自給病人采血是什麽時候?”

喻即安想了想,說:“三年前,有個肝癌的病人,有精神疾病,總以為有人要害他,不肯讓護士近身,是我給他抽的血。”

“都那麽久了,你采血的手法還那麽穩,不錯。”馮教授誇了他一句,又開玩笑,“要是以後你幹不了醫生了,還可以去當護士。”

喻即安換了個采血管,嘴角翹了翹,說:“不行的,我比不上她們專業的。”

馮教授哈哈一笑:“放心吧,你把剛進門時我讓你學的東西都學得很好,基礎很紮實,不可能當不成醫生的。”

每個學生入門,馮蕊蘭都會教給他們一項任務,寫一百篇癌症患者的觀察日記,和向護士請教,學會怎麽靜脈采血。

隻是她恐怕是沒有機會看著這些學生一個個成為更好的大醫生了。

她自己就是研究癌症的專家,看到片子時已經有所預感。

喻即安給她抽完血,把標本交給等候在一旁的護士,然後在她旁邊的沙發坐下。

“老師,一會兒我陪您去做CT和B超,下周一……”

“下周一讓學生陪我去做核磁就可以了,或者我自己去也行,抽胸水去做細胞培養就讓規培生來吧。”馮教授打斷他的話道。

喻即安不放心,“可是……”

他擔心規培生技術不熟練,會讓她不舒服。

馮教授笑著衝他伸出手,等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才道:“正是因為他們是學生,我才要給機會他們練習,你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一點點積累經驗,你看著他們做,做錯了正好可以糾正,他們就會一輩子記住自己犯過的錯,以後不會讓別的病人難受。”

喻即安聞言,沉默片刻,點點頭。

馮教授見他答應了,就笑著轉移話題:“難得有時間,跟我匯報一下你的課題和論文進度吧。”

喻即安聞言,立刻認真起來,向她說起自己的工作進展。

等她麵露疲色,他停下來,看著她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病房。

回到辦公室沒多久,檢驗科的同事就打電話給他:“即安,馮教授的生化結果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阿滿:男人就是不能慣著。

喻醫生:嗯嗯。

阿滿:這麽認同,你不是男的?

喻醫生:?這跟我是不是男的,不是兩碼事嗎?

阿滿:那你怎麽會認同我的話,不是說男人都很團結嗎:)

喻醫生:?我跟他們不團結,不要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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