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又喝了一口,隻覺得從未喝過這麽好喝的粥。

護工一邊讓她吃荷包蛋,一邊說:“米粥不需要放什麽特別的東西都會很好吃,因為食物有自己的味道,但需要耐心,讓它們的味道慢慢滲出來。所以,是時間讓粥變得好喝呀!”

聽到這句話,心愛心中一動,看了一眼護工,隻見她四十來歲,長相普通,但是溫和樸素,有一種特別讓人放心的感覺。她不由得感激地說:“謝謝大姐了,我怎麽稱呼您?熬這樣的粥應該很費功夫吧?”

護工微微一笑,地說:“叫我周姐吧。不用謝我呀,這些東西都是楚先生親手做的,他說你上午肯定會醒來,所以提前準備了很久,希望你能多吃點,早點恢複起來。”

心愛一怔。

這些,是楚銘默做的?

他還會做飯?

“是呀,楚先生每天都好忙,可是今天他淩晨就起來煮粥了,外麵下著大雨,他還親自開著車送來,就為了看你一眼就走了,他還說今天要趕到南郊去出拍戲。走之前,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讓我守著你,說你今天會醒得很早的。”周姐說。

“下大雨了?”

心愛呆了呆,要從病床下來,周姐忙扶住她:“喬小姐,你怎麽了?現在雨沒那麽大了,早上可是狂風暴雨,嚇死人呢!聽新聞說,從昨天晚上開始下的,現在天橋下又積水了,現在全城堵車,有些人開到橋下出不來,幹脆棄車走路了。”

心愛還是要下來,她隻好稍微移開餐桌,扶著她下了床,一直走到窗邊。

掀開白色窗簾,隻見窗外依然下著下雨,現在還是清晨,天色昏暗,窗戶對著的是一片草坪,草坪裏積著一窪一窪的水,草坪那頭是一排楓樹,有幾棵損葉折枝,看來之前那場雨不小。

東南市雖然是全國數一二數二的富庶城市,但像其他發展過於迅速的城市一樣,城市公共設施並不那麽好,下水道排水不暢是老問題了,但最近幾年事故特別多,去年一場大雨就死了五個人,害得人心惶惶,下大雨能不出家門就盡量不出去。

楚銘默卻冒著來給她送早餐……隻是為了看她一眼。

想到這裏心愛覺得有些心慌,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周姐看她臉色,忙開導她說:“喬小姐,你別怕,楚先生走得早,應該沒什麽事,他在劇組拍戲也不太方便聯係。喬小姐,你快趁熱吃吧,再等一會就涼了,別辜負了楚先生的一片心。”

心愛聽了,呆了呆,讓周姐扶著她回到**,低著頭繼續吃起來。

她慢慢吃著,感覺到這一桌食物的特別。米粥裏普通的食材,但有一種持久的香味;荷包蛋的火候也掌握得恰好,嫩嫩的,金黃雪白;煙肉煎得微焦,不鹹不淡……

所有好的味道,都和時間有關。

甚至,心愛從這些食物裏吃出一種熟悉的味道,就好像很小很小時就嚐過的味道,而且是一種她很依賴的味道,一種隻有生病的時候才能享受到的味道。

這味道讓心愛眼睛有些發潮,她不知道為什麽。

她突然想起那一次,她從東南金融大廈出來,身心俱疲,也是楚銘默給她做的抹茶和抹茶蛋糕,讓她借助食物的力量重新恢複過來,他還說他猜自己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心愛確實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可是楚銘默怎麽能知道?

就像這一刻的粥,楚銘默是怎麽做出恰恰她最喜歡的味道的?

想著這些,心愛默默地喝完粥,她抬頭問周姐:“我的手機在哪裏,我能給家裏人打個電話嗎?”

周姐有些為難地說:“喬小姐,你的手機我真的不知道在哪裏,一會兒你可以問問警察。”

“警察?”

“是啊,”周姐對她說,“這兩天警察在外麵守著呢,等你清醒之後,他們有很多話要問你。你再休息休息,咱們就把警察叫進來?”

心愛想了想,對周姐說:“不用休息了,請跟警察說,我隨時配合調查。”

留守的警察是個大叔,雖然長相威嚴,但是態度溫和,前前後後詢問了喬心愛兩個小時,後來看心愛疲倦無比,便讓她休息,周姐一直陪伴著她,給她最貼心的照顧,讓這個受盡折磨的女孩在這裏擁有最好的環境來恢複自己。

心愛也問了警察大叔很多問題,可是警察並沒有找到她的手機,便主動幫她聯係天宜私立醫院,打聽心安的情況。

天宜那邊聽說心愛情況良好,不由得放下心來,回複說新聞一出來就讓所有醫護人員注意了,一直幫心愛瞞著心安,所以她姐姐並不知道她失蹤的事情,心情平穩,身體情況也比較好。

心愛這才放心下來。

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厲君陌。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這裏,也不會知道楚銘默的事情,如果知道,他怎麽可能還讓姐姐好好地治療?

甚至,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失蹤被綁架的事情。

他是J.M集團的總裁,每天日理萬機,要上心的是收購東南衛視這一類的事情,怎麽可能注意到她這麽個不起眼的選秀選手是不是失蹤了呢?

這樣想著,覺得有些放心,又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卻無論如何也不知道哪裏不對。

警察問得差不多了,便讓周姐好好照顧心愛,讓她盡量多休息。

心愛非常配合,過不了多久,她再次覺得困倦,進入深度睡眠。

在睡覺之前,她曾擔心過楚銘默,很想聯係他,但又怕打擾他,在這樣矛盾糾結裏,她再次回想他對她表白的那些美好點滴,就這樣逐漸沉入睡眠。

她的念頭暫時被楚銘默全部占據了,根本就沒有想過,在雨的那邊,在草地那邊更遠的地方,在東南市積著水的天橋下方,一個男人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

在這個全城堵車的日子裏,他沒有開車,也沒有打傘。

沒有高級定製服,他這一次穿得隨隨便便像個普通人,不過是一身廉價T恤和牛仔褲,都是他花一百塊錢一次搞定的,他的頭發被淋得像個刺蝟,腳上的一雙休閑鞋全部濕透。

她不會想到。

誰也不會想到。

他自己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為了一個女人,做這麽奇怪的事情。

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在她小小的廚房裏,做了一碗麵吃。

他不喜歡吃麵,但是她的櫥櫃裏隻有這玩意兒了。

他也很多年沒有做飯了,但好像這事情就跟開車一樣,一旦會了,就不會忘。

吃完之後,並不滿足,但是他沒有去高級餐廳,而是匆匆去外麵轉了一圈,給天橋下的老婦人做了一筆開攤生意,買了她擺在地上的T恤和牛仔褲。

然後,他就去了她的學校。

轉了轉,有些怪異,他以前來過這個學校,但都是直接進入貴賓室,從未像一個普通大學生一樣在這裏晃悠。

他找到了她聽課的教室,是一個大大的階梯教室,上課的時候,裏麵烏泱烏泱的人,一個幹幹瘦瘦的老師在上麵講文學課。

他就坐在最後一排聽了一兩耳朵,心想,沒什麽好聽,她平時就學這些?

一對情侶就坐在他身邊,耳鬢廝磨,卿卿我我。

他注意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

他似乎意識到,她也有可能跟其他人這樣做。

盡管沈傑的報告裏並沒有提到她有男朋友,但也提到過一兩句,她在學校裏頗得男生喜歡。

但一看到這對情侶,他難免有些令人不舒服的聯想。

想到這裏,他徑自站了起來,過去拍了拍那男生的肩,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男生竟然麵紅耳赤地和女生分開。

他走出教室,心裏鄙視地一笑,心想,如果是他和她,他才懶得管別人怎麽說呢。

他在教室沒有看到李曉珍,心想她肯定是去照顧她去了,有些滿意。

接下來,他又去了她最愛去的食堂吃飯,不過打來的飯菜讓他有些難以下咽,心想怪不得她會這麽瘦。

沈傑的情報裏,她還是一個運動愛好者,甚至還是校體育隊裏的成員,她喜歡打網球和羽毛球,但最擅長的運動是遊泳。

所以,他去室內體育館和室外的網球場轉了一圈,便去了遊泳館。這個遊泳館修繕得非常專業,據說很多重要賽事都在這裏舉行,而她就在這個遊泳館獲得了全省大學生運動會百米自由泳的冠軍。所以,這個遊泳館一定是她常來的地方。

他在看台上坐了坐,發現這裏的姑娘長相清純穿得又少,身體多半結實修長,但是他並沒有久待,不是因為她們不是他想要的型款,而是因為他想看到的那一個並不在這裏。

於是他又去她打工的地方轉悠。

他將她的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在他腦海裏,她活動過的地方就像星星一般分布在這個城市網絡的不同點上,本來這個城市是灰色的,但是那些點卻閃閃發光。

現在他在用自己的腳步,將這一個個點聯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