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什麽問題呢？

心愛用帶著疑問的眼神看著蘇媽媽，蘇媽媽的臉上突然閃現了一絲憐憫，這樣讓她臉上的精明變得淺淡，整個人也變柔和了很多。

“比如蘇辰，他是五歲那年被我在街邊撿到的，他在垃圾桶旁邊撿東西吃，被幾個大男孩一腳踢飛，我把他抱住了。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哪家走失的孩子，想將他送到派出所去，結果他哭著說不要。後來才知道，他是從縣城的一個公立孤兒院裏逃出來的。那裏有個大孩子總是欺負他，他受不了了，晚上偷偷摸摸離開那裏。已經出來三四天了。後來我就去那個孤兒院辦了手續，將他接到自己家裏。”

說起往事，蘇媽媽有些感慨。

“這個孩子真的是個天才，並沒有人教他什麽，但是他做什麽都一點就通，雖然他是八九歲的時候上學的，但他喜歡看書，家裏其他小孩的書，他偷著看就會了。”

“後來也證明是這樣，他八九歲上了一年級後，很快就跳到三年級，然後很快就上了初中。看起來一切十分順利。”

“那你為什麽說他容易有問題呢？”心愛問她。

“嗯……”蘇媽媽躊躇了一下說，“怎麽說呢？看似好像也沒有出什麽事，但是我總是心裏有些不安，覺得可能有些問題。這孩子，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讓人看不透。”

“什麽看不透？”心愛問。

“不知道。”蘇媽媽說，“這孩子好像對人心特別了解，我有時候覺得他能將我的心思看透，就像我的五髒六腑都是透明的一般。平時裏，他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看起來非常溫和非常隨和，而且很樂觀。他很注意察言觀色，總是小心地刻意的討好我，有時候，看到他那努力的樣子，我都覺得有些心酸。所以對他，也就格外照顧一些。可是，我知道在他開朗的外表之下，有很多小心思，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隻是，我說不清，不知道哪裏不對勁，但是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是我見過最不正常的孩子。”

心愛心中一驚，她看了一眼楚銘默，他也看了一眼她，臉上陰晴不定。

蘇媽媽說，蘇辰是她見過最不正常的孩子，是指什麽呢？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她見到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印象吧。看樣子，她並不想說，心愛也不想硬逼她說。

“那女娃娃呢？難道也是這個問題？”心愛問。

蘇媽媽搖搖頭說：“恰好相反，女娃娃是完全不管別人的臉色的，她年紀倒是小，也不吵鬧，就是整天一句話不說，也不跟人打招呼，就隻會瞪著眼睛看你，就像個呆子一樣。不過她肯定不是呆子，她的學習成績在學校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尤其是數學，校長說過，她以後一定能直接保送進清華。可是她就是不跟人說話，就是看到我來了，她也是瞪了一眼就走開了。我有的時候真的是氣死了，養了一頭小白眼狼。她的眼睛還是棕色的。”

“為什麽她一句話都不說呢？”

“唉，說來話長，她也是被嚇的。”蘇媽媽說，“蘇辰撿到她的時候，她還很小，一開始到我們這裏天天哭，蘇辰總是擔驚受怕的，把她抱到外麵去，不停地哄她，搖她，還不停的告訴她，讓她不要出聲，免得被人掐死。”

心愛皺了皺眉眉頭。

那個時候，他們的生存環境那麽惡劣嗎？竟然會經常處在死亡的威脅下？還是小蘇辰過於敏感了呢？雖然孤兒們缺乏很多東西，很多人都有不安全感，但是害怕到死的程度，應該不是很普及吧？

“蘇辰真的是把她當寶貝一樣地養大了，雖然日子很苦，但是他真的是很溺愛她，小時候她的吃喝拉撒，都是12歲的他一手操辦。他特別喜歡為她服務，就像是個小爸爸一樣，那種寵愛，我是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從來沒有見過。”蘇媽媽回憶那個時候，“蘇默默五歲的時候，蘇辰還每天起來給她做早餐，喂飯給她吃。其實那個時候的蘇默默，已經什麽都會了，他還是當她是個小嬰兒一般照顧。每天送她上學，接她回來，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讓她接觸更多的人，尤其不讓她和男生接觸，生怕她受到什麽傷害。有好多次，我看到他躬著背和小小的她說話，那個感覺，好像真的是她爸爸一般。”

心愛想到一個可能，問蘇媽媽：“蘇辰是不是跟蘇默默說過，讓她不要跟別人說話？”

蘇媽媽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蘇默默不說話，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的。她兩歲的時候，我才聽到她叫我一聲媽媽，在此之前，我差點以為她是個啞巴。但其實她早就會說話了。”

心愛想象著那些畫麵。

蘇辰，對蘇默默，感情竟然那麽深。

“後來還發生了一些事情。”蘇媽媽對心愛說，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噤聲，看了一眼楚銘默。

這個年輕人，長相俊美，看上去還有些眼熟，跟個明星似的，隻是臉上有些狼狽的淤痕，似乎被人揍過一頓。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讓她有些不安。

她看了一眼心愛，沒有說下去，隻是問她：“要不要去學校看看？孩子們現在都在那裏呢！”

心愛等著她說下文，卻見她奇怪地住了口，當下也不好問下去，便順著她說：“好呀！”

蘇媽媽一笑，便帶他們出去，將堂屋的門一鎖，院子門則依然虛掩著，她說這裏不用管，一般沒什麽事情的。

之後，她就帶著兩個年輕人，向小學校走去。

學校並不遠，但要過橋。從這邊到對岸，有一彎窄窄的石橋，過了之後，往坡上走個百來米，就是小學校了。

這個學校是真的小，說是學校，卻隻有一溜平房，那就是他們的教師了，都不大，從房子裏傳來陣陣的讀書聲。

在這聲音裏，心愛突然覺得非常非常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個教室外麵，透過玻璃窗向裏麵望去，隻見十來個孩子正在賣力地背書，老師則搖頭晃腦地聽著，好似十分陶醉。教室的黑板上，則寫著一堆什麽字。

腦子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她突然覺得很疼。那黑板上的字跡分外熟悉，仿佛好多年前就看過。

“你怎麽了？心愛？”蘇媽媽扶住了她，有些擔心地問。

“沒什麽，最近總有些頭疼，可能是比賽太疲憊了。”心愛說。

蘇媽媽放下心來，便帶著她去操場，去食堂，去圖書室，還去宿舍也都轉了轉。

這個學校雖然很小，設施也很簡陋，但倒是五髒俱全，該有的都有。據蘇媽媽說，這些設施，都是捐贈者要求的，據說對孩子們的成長有好處。

孩子們的宿舍分為獨立的兩個部分，男生的一個，女生的一個。蘇媽媽帶著心愛去女生宿舍，看門的大媽將楚銘默攔在外麵說：“男士止步。”

這鄉下大媽說話卻頗為高冷，楚銘默笑眯眯地正要解釋，卻被大媽冷冷拒絕。他尷尬地止步，求救地看著走在前麵的兩位女士。蘇媽媽回頭笑了說：“這裏的女生宿舍，是從來不讓男人進的，你就外麵等等外麵，我帶心愛轉一轉就出來。”

楚銘默深深看了心愛一眼，也不強求，就沉默地守在了外麵。

蘇媽媽帶著心愛就向裏麵走去。

女生宿舍也是一溜平房，每個房間裏都是通鋪，據說能住八個人。

心愛看著這些床鋪，設想八個小女孩的生活，不由得呆了。

就在這時，她的耳邊傳來蘇媽媽輕輕的說話聲。

“心愛，剛才不太方便，有些話，我沒跟你說。我剛才跟你們說的那個蘇辰，是個非常非常古怪的孩子。”蘇媽媽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她又靠近了心愛一些，心愛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還是側耳傾聽，“他對蘇默默在意到了極點，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都被他害過。”

“什麽叫害過？”心愛問。

“有個叫蘇寒的人，和他一般大小，但是到我們這裏來的時候，已經12歲了。12歲才上一年級，和蘇默默一個班，還是同桌。後來蘇寒跳級了，蘇默默也跟著跳級，他們一起讀三年級。有一天晚上，蘇寒回家的時候，被人打了一棍子，背上被刺了十幾刀，幸好蘇寒跑得快，傷倒是不致命，但是血流了一路。一直沒有人知道凶手是誰，但是我覺得……”

心愛心中一寒。

幾乎一瞬間，她想到了在海邊，厲君陌脫下上衣，幼稚地向她展示傷痕累累的背部。

難道，那些傷痕，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留下的？

“你覺得是誰？”心愛想到了蘇辰。

蘇媽媽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已經猜到了。”

心愛一愣。

真的是？

那時候他們都是孩子，就為了默默和蘇寒同桌，蘇辰就要殺蘇寒？

這是一種什麽心理？

“為什麽？”

蘇媽媽想了想說：“那個時候，蘇默默開始主動和人說話了，盡管不多。她開始和同桌的蘇寒說話，有時候還會笑。”

心愛將所有事情飛速地理了一遍。

想到那個小女孩，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除了將她養大的小爸爸，她誰也不能說話，如果說話，他就告訴她，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對她好，其他人都是壞人。久而久之，她就成了默默，不會說話的默默。

當有一天，一個人如同陽光一般，照見了她的生活，她開始放下戒心，與外界接觸到時候，蘇辰，感覺到了威脅。

她是他的唯一，怎麽能被別人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