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是個很大的牢籠。

抱著包子,我在牢籠的後花園裏閑逛,身後跟著整整兩排的侍衛,好不威風。

可惜,他們都是看守我的獄卒。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此“六禮”,能省則省,能減則減,偷工減料,反正我的用途本來就是誘餌。

“娘娘,大婚的禮服已經準備妥當,陛下請您回宮試衣。”身後,一名宮女匆匆走來,低頭道。

這麽快?!

劉協是迫不及待地想逼曹操回來了!

看來他是想逼曹操單獨進宮,然後將其一舉誅殺,奪其兵權,重掌天下。

可是我知道曹操一定不會回來。

“請娘娘不要讓奴婢為難。”那宮女跪倒在地,請求。

一眾侍衛皆跪倒於地。

“請娘娘回宮!”

這是什麽狀況?我是俘虜,是誘餌,我才是受害者!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包子也在,不能太直接地忤逆皇帝,萬一惹毛他,拿包子開刀就慘了。

回到寢宮時,劉協正坐在廳中等候。

“帶娘娘進去試衣。”劉協看到我,勾了勾唇道。

我看到一旁宮女手中捧著一套深紅的禮服,還真是做戲做足了全套。

“曹操不會來的,你死心吧。”看著眼前的少年皇帝,我開口,告訴他,也告訴自己。

“既然曹丞相無意於你,那你便留在宮中陪聯好了。”劉協漫不經心地淡淡開口。

“想不到你還真是饑不擇食啊。”我笑眯眯地看著他,“連孩子他娘也不放過哦。”

劉協煞有介事地點頭,“是啊,我還真是饑不擇食呢。”

我絕倒,這個小毒舌!

忽然想起那一回血詔之變,他曾對我說,隻要我陪在他身邊,他便立我為後,當時他可能是因為對安若的移情作用,可現在因時空秩序之故,他應該已經不記得安若的存在,為何還要如此執著?

眼前的他,同樣是那一襲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袍上繡著騰雲而出的金龍,卻與之前大相徑庭,眼神是那般的淩厲。

他微微抬袖,一旁的侍婢上前,欲接過我懷中的包子。

我忙護緊包子,瞪他,“幹什麽?!”

“放心,朕不會傷害他,你去試衣。”劉協看著我,“你身在宮中,如若朕要賜罪,以你之力,你覺得你可以護得了他?”

我咬咬牙,將包子往他懷裏一塞,“那你自己抱著吧!”

大概上回的童子尿讓他記憶猶新,他微微愣了一下,我趁機順手牽羊,從他懷中摸出一枚令牌,沒有再看他,我轉身進房間試衣,順手將壓在掌心的令牌藏入袖中。

嘿嘿,我神偷的名號又豈是浪得虛名!

試完衣時,天已經黑了,劉協留在我房中用膳,皇宮之內,處處皆懸著燈籠,亮如白晝。

我隻顧低頭逗著包子玩,全然當他是透明生物。

“三日後大婚。”劉協忽然開口。

我抱著包子的手微微一緊,沒有吱聲。

第一日,我吃飽喝足。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

下午的時候,伏貴人來拜訪。

我打著哈欠披頭散發地從**爬起來,“這麽早,有何貴幹?”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伏貴人連眉毛都沒有抖一下,極為自然地說道。

我自己一屁股坐下,沒有理會她。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準備好了嗎?”伏貴人忽然開口。

“有什麽好準備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聳了聳肩,“反正曹孟德也不會管我死活,那我就好死不如賴活著,當個皇後也不賴,天下多少人想當還沒機會呢。”

伏貴人看了我半晌,不語。

“要不你告訴我,曹操有消息嗎?”我瞥她一眼,笑道。不知為何,這樣問的時候,我的心微微提了提,似乎在期待她的答案。

伏貴人看著我,仍是沒有開口。

嘴邊的笑意更盛,我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吧……下錯注了。”

站起身,伏貴人走向門口,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的笑意微微僵在了臉上,掃視了四下的宮人侍婢一眼,“都出去。”

眾人皆一動不動。

“都出去!”我驀然大吼,將離我最近的一盞宮燈砸得稀爛,“滾出去!”

眾人仍是不動。

“都出去吧。”劉協的聲音驀然響起。

我抬頭,看向他。

一眾宮人侍婢這才魚貫而出。

我看著他,扯了扯唇角,“怎麽辦,你下錯注了呢。”

劉協上前,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我以為你會傷心欲絕。”

“我覺得該傷心的是你。”我笑了起來,“一招錯,滿盤皆落索,伏貴人的苦心白費了,我一早就告訴過你們,曹孟德一定不會來!”

劉協麵色微微發白,抬手握住我的脖頸,微微收緊,“你就不怕我殺了你?”他靠近我,湊在我耳邊,低低地開口,猶如情人間的低語。

微微有些窒息,我仍是低低地笑,耳畔,忽然響起包子的啼哭聲。

我有些費力地透過半敞的簾子看向包子,他正從榻上跌落下來,掉在軟墊上。

心髒忽地漏跳一拍,我咬牙抬起一隻腳狠狠踩在劉協腳上,待他吃痛放手,我急急地衝進房內,小心翼翼地抱起包子。

萬幸是掉在軟墊上,否則……

包子眼睛哭得紅紅的,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很少見他哭的。

“明日大婚照常舉行。”門外,傳來劉協的聲音。

我回頭時,便見他已經離開了。

抱著包子,我靠著牆緩緩滑下,坐在地上,蜷成一團。

我告訴過自己一百遍,一千遍,他不會來。我也希望他不要來。曹孟德何許人也……聰明如曹操者,豈能不知這是一個陷阱,明知是陷阱,曹操又豈會自投羅網?可是,到最後……果然還是剩下我一個人。還是剩下我一個人了。我,還是被遺棄的那個。

“伊呀呀……呀嗚……”懷裏的包子不安分起來,我低頭,便見他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我。

我笑了起來,點了點他的小鼻頭,“是啊,還有包子啊,包子永遠不會拋棄我。”

包子皺了皺小小的鼻子,眯縫著眼睛甜甜地笑。

“我們……不會有事的。”抱緊包子,我從袖中掏出那日從劉協身上摸來的令牌,微微眯起眼睛。

入夜時分,我抱著包子出了寢宮。

“娘娘,請回宮。”剛走出寢宮幾步,便被巡夜的侍衛攔住。

我抬手,將那一日從劉協身上摸來的令牌亮給他們看,“明日大婚,皇上與我有要事相商。”

侍衛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放了行。循著記憶,我一路急匆匆往宮外走,天上無星無月,分外的淒冷。

“天色已晚,不知朕的皇後欲往何處去?”劉協的聲音自身後驀然響起。

我一下子僵住,轉身看時,卻見劉協手提宮燈,站在走廊處靜靜地看著我。

無星無月的夜晚,連風都異常的寒冷,劉協站在走廊內,手中提著的宮燈發著幽幽的光,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迷蒙的光影裏,他孤身一人站著,身後一個侍從都沒有。

“天寒地凍,皇上好興致。”眯了眯眼睛,我笑道。

“今日,是我皇兄死祭。”劉協輕輕開口,聲音隨風飄散。

我看著他,晚風卷起他的衣袍,發出“呼呼”的聲響,他沒有穿龍袍,連頭發都披散在肩上,隨著夜風輕舞。

夜色間,那個少年皇帝是這般單薄。

“皇兄是因我而死的。”劉協背靠著走廊,幽幽地開口,“他是為了保住這皇位,這劉家的天下……可是,曹操不除,朕便隻能是一個光鮮的傀儡,一個披著龍袍的傀儡,這皇位是用皇兄和皇姐的性命換來的,我不能弄丟……這是他們留給我惟一的東西……除了這皇位,我一無所有……”

“你皇兄……是個怎樣的人?”我走近他,輕聲問,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是個好人,連一隻鳥雀都不忍傷害的好人,皇兄與我不同,他性子比誰都溫和……可是董卓那個奸賊還是殺了他!”劉協咬牙,麵露恨意,“所以,朕要重掌大權,重振漢家天下,朕要誅盡所有的亂臣賊子!”

黑暗中,他的眼睛迸發著光芒,如食人的狼一般。

上前一步,我微微抿唇,趁著他不注意,抬手一把將他手中的燈籠推翻在地。

劉協愣了愣,看著那燈籠在地上翻滾著,燈籠裏的火苗竄了出來,將整隻燈籠燒著,不一會兒,便化為灰燼,四周歸於一片黑暗。

我記得……這個少年皇帝,怕黑。

趁著四周一片黑暗,我轉身便走。

黑暗中,一隻手突然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

“好黑……”劉協的聲音脆弱如孩童一般。

我咬牙,欲掙脫開他。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劉協緊緊捉著我的手,“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他拉著我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稻草。

明知道應該甩開他,可是我的腳卻仿佛生了根一般。

包子忽然啼哭起來,我一下子驚醒,此時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我狠下心腸甩開他的手,便欲離開。

“皇後娘娘。”伏貴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驀然間四周一片明亮,我停下腳步,看到伏貴人正站在我麵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一眾提著宮燈的侍婢站在她身後。

被押著回寢宮,我抱著包子坐在床榻之上,一夜無眠。

“包子,我們怎麽辦……”搖著包子,我輕喃。

第二日,一眾宮人不請自來,替我漱洗完畢,便將我扶到銅鏡前進行冗長的裝扮。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六禮”直接省略前五項,今日,便是“親迎”之日,所謂親迎,即新郎至女方家中迎娶,可惜我一無娘家,二又身兼“誘餌”之要職,便直接由我的寢宮接出,算是全了“親迎”之禮。

四名宮人上前,抖開那繁雜的禮服,替我穿上。那墨黑的廣袖深衣,如同一坨凝固的暗沉血跡。

梳了發,戴上頭飾,我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銅鏡裏一身華服的自己,那是按照大漢皇後的禮儀所佩。

天色一點一點暗沉。

按規矩,婚禮將於黃昏之時舉行。

坐在銅鏡之前,我看著銅鏡裏那個盛妝的女人,微微有些恍惚。

十歲那年的仲夏夜,福利院的瞎眼阿婆曾摸著我的手,對我說:“孩子,你這是皇後的命啊,那群凡夫俗子,又豈能壓得住你。”

那時,我趴在阿婆腿邊,笑得直打顫。

如今,一語成讖。

皇後,本該是與我八杆子也打不著邊的事兒。

我裴笑,在頂著二十一世紀的嚴寒酷暑風花雪月的時候,在滿大街找肥羊的時候,在和阿滿搶蛋卷吃的時候,又怎麽會想到有一天,我竟會身披鳳袍,被幽禁在這深宮之內?

距今相隔一千八百多年……那個遙遠的時空,似乎已經遙遠得像一場夢境……

“伏貴人到!”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我看著銅鏡裏的盛裝的自己,麵無表情。

“你們都下去。”伏貴人淡淡開口。

眾人皆魚貫退出,唯剩伏貴人身後隨身侍立的兩名宮人。

我站起身,看著她,“有何貴幹?”

伏貴人低頭苦笑了一下,側過身。

我目光呆滯了一下,隨即緩緩睜大眼睛,瞪著伏貴人身後兩名宮裝麗人。

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子的宮女姿色稍稍平凡些,矮個子的宮女卻是驚為天人。

隻是……怎麽那麽麵熟……

“昭兒!”我大喜,因為曾幫他穿過女裝,所以我一眼便認了出來,“你果然還是穿女裝漂亮啊!”

昭兒聞言,一下子紅了臉。

我一臉稀奇地走近那高個子的宮女,“你是?”

那高個子的宮女白了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甩開頭。

“小娘子好生怕羞哇……”我咧嘴,踮起腳尖,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見他怪模怪樣的,我“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他瞪起了眼睛正要開罵,我鼻子一酸,撲上前狠狠一個熊抱便掛在他身上,“嗚嗚哇……華英雄,華英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真的要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什麽皇後娘娘了……”

華英雄怔了怔,身子微微一僵,隨即落在半空中的手臂緩緩放下,落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好了,沒事了。”

人生有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此其一也;金榜題名時,此其二也;洞房花燭夜,此其三也;他鄉遇故知,此其四也。

抱著這個與我一樣來自一千八百多年後的靈魂,之前心裏所有的不安和恐懼終於找到了一個渲泄的出口。

“姐姐……”昭兒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我回過神來,放開華英雄,雙腳落了地。

“華英雄……你這身打扮還真是別致……”我揉了揉鼻子,眨眨眼睛,咧著嘴笑。

“還玩!快把衣服脫了!”華英雄瞪我一眼,道。

“脫衣?”我瞪大眼睛,雙手環胸。

華英雄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放心,我沒興趣對你怎麽樣。”

昭兒上前擋住華英雄的視線,“不得對姐姐無禮!”

我還是咧著嘴笑,樣子有點傻,自從他們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心情轉瞬間變成了大晴天,“果然還是昭兒貼心,知道護著我。”

昭兒紅著臉從懷裏掏出一套衣服,“姐姐,你將這衣服換上,將大婚的禮服給她穿。”

我側頭看了站在一旁的伏貴人的一眼,驚訝,“你們這是玩的哪一出?你們不是應該在倉亭和袁軍對戰嗎?”

“姐姐,我們離開再說。”昭兒拉著華英雄轉過身。

我想了想,便明白了,原來他們是想偷龍轉鳳。

我麻利地甩下那一身繁重如枷鎖一般的大婚禮服,換上侍婢的裝束,順便將那大婚的禮服遞給伏貴人。

伏貴人看著我,伸手接過禮服,笑得有些苦澀。

那一襲繁雜沉重的墨黑色大婚禮服壓在她的身上,我忽然間發覺她瘦了很多,與那個胖乎乎的團子相差甚遠。

她抬手放下珠簾擋住臉,也擋去了麵上的表情。

我抱起坐在**眨眼睛的包子,跟在華英雄和昭兒後麵走出宮去。

提著裙擺,伏貴人走出宮門,她走路的姿勢與劉協很像,都挺著脊梁,辛苦維持著皇家的風範,明明那一身沉重的華服已經壓得她搖搖欲墜。

步出房門的時候,天上正飄著雪花,天色昏暗。

我笑眯眯地看著一旁皆垂著頭的宮人侍婢,這就是皇宮的好處,奴才永遠不能抬頭正視主子。

剛走了沒幾步,忽然看到皇帝的儀仗遠遠而來,我低眉斂目,抱著包子跟在伏貴人的身後。

劉協端坐在車輦之上,低頭看著身著大婚禮服的伏貴人,幸虧天色昏暗,一時之間難辨真假。

“你終究還是來了。”劉協緩緩拉開凍得有些發紫的唇,忽然開口,“……曹丞相。”

我驚住,隨著那少年皇帝的視線緩緩回頭,看到一雙狹長的眼睛。

曹……操?!

曹操從走廊後走出,雙手負在身後,一襲明紫的長袍於雪中飛揚。

他來了?

我看著他,怔怔地回不過神來。

他居然來了?

曹操揚了揚唇,“皇上大婚,微臣豈敢不來慶賀。”

“你就不怕葬身於此?”劉協看著曹操,緩緩開口,口中呼出的氣體於冰冷的空氣中化作一陣白霧。

“大婚乃是喜事,陛下何出此言?”

劉協垂下眼簾,拔下手上的玉戒狠狠摔落在台階之上,“鐺”地一聲,那玉戒碎開。

以玉碎為警示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突然之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一大堆弓箭手和死士之類的……通常電視上都這麽演的……

四周一片安靜,風卷著雪花打得我的臉頰有些疼,我忙將包子在懷中裹緊。

包子不安分地動了動,探著小腦袋,瞪著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熱鬧。

半晌沒有動靜。

劉協不可思議地微微瞪大眼睛,左右環顧。

“皇上是在找這個嗎?”曹操抬起手,我這才發現他一直負在身後的手中拎著一個布包,那布包之上血跡斑斑。

袖微揚,那布包落在地上,滾了幾下,散開來,裏麵竟滾出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

“稟皇上,潛伏於皇宮之內的刺客共一百二十名,微臣已替皇上盡數除去。”曹操笑道。

我暗暗心驚,曹操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將一眾刺客盡數除去?偌大一個皇宮,他竟然能來去自如?

劉協的臉色愈發蒼白了,大勢已去,那少年的皇帝頹然開口:“有勞丞相。”

“皇後娘娘請。”曹操微微揚唇,眼中毫無恭敬之意。

伏貴人由宮人扶著緩緩上前。

“掖庭貴人伏氏言觀貞淑,立為皇後。”宦官尖細的聲音特意拉長,顯得愈發尖銳而怪異。

萬物無聲。

團子,竟是伏皇後。

珠簾下,我看不清她的容顏,隻是忽然想起在相府之中的那個囂張的團子,與眼前的伏皇後,竟是恍若隔世。

“夫人,回府吧。”曹操回頭看著我笑道,全然不在意地上那顆血肉模糊的人頭。

珠簾之下,團子的嘴無聲地動了動,我腳下微微一軟,昭兒忙上前扶住我。

團子在說:“如果……我隻是團子,該多好……”

那一日在相府的同夢閣,在我的房間,她酒醉之後,也說過這樣的話,當時以為是醉話,隻是如今想來,卻是酸澀無比,一切皆有征兆。

隨他們離開皇宮,我回頭,看著站在風雪中的少年皇帝和伏皇後,漫天飛雪中,猶如一幅暗沉的豔麗古畫卷。

那雙漂亮的眼睛,隔著風雪,望著我,是劉協,他的眼裏,一片死寂。

那一襲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那精致漂亮麵容,輪廓分明,麵色卻是蒼白……

這當了一輩子傀儡的少年皇帝,史書之上,可有書寫過他的不甘,他的掙紮,他的努力?

漫長的歲月,他將永遠被困在這個華麗的牢籠之內……那樣,對於他,對於這個心比天高的少年皇帝,是生不如死的痛楚吧,隱藏在霧氣下的淩厲雙眸,再也無法展示於人前了……

那個少年皇帝,始終棋差一著。

我抱著包子,站在皇宮之外,仍是恍惚。

一道宮門,隔絕了一切。

我始終未看清團子的表情,也未看清她的心意。

她願意一輩子陪在那個孤寂的少年皇帝身邊吧,隻是她自己的心意,將被永遠拋棄在暗無人煙的角落了。

一隻修長帶繭的大手伸到我麵前,我還未回過神來,包子已經極不安分地撅著小屁股,伸著肉嘟嘟的小爪子搭上了他老爹……

曹操看著我,眸中帶笑。

他總是那樣,無論做什麽,似乎都胸有成竹,無論發生什麽事,似乎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永遠不會有意外,永遠不會有他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

此次一行,曹操隻帶了五百死士,便將那少年皇帝處心積慮設下的陷阱破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