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的人兒巋然不動,仿佛對張逸朗的話無動於衷。

張逸朗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好端端的,怎麽就成冤家了?要是當年我有什麽做得不對,惹惱了你,你直接說出來就是,為什麽還要躲我?”

雙目緊閉的李心橋沒有回應他的話,隻是眼皮抖得更厲害了。

張逸朗一向拿她沒辦法,思索片刻才說了句,“剛才醫生來看過了,說你血糖有些低,要是醒著的話,可以自行喝些葡萄糖水或者餅幹點心,要是還不醒,就隻能紮針了。”

他見她依然無動於衷,幹脆俯身靠近她耳邊,用誇張的語氣小聲說了句,“你瘦成這個樣子,血管看起來也不太好,說不定到時候要紮上好幾針才能穿刺成功……”

李心橋本想把裝睡貫徹到底,奈何他溫熱的氣息猝不及防地在頸側流連。

哪怕在七年前,他們無話不說的時候,也未曾試過像現在那般親近。

她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靠近而心猿意馬,此時放在她口袋中的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鈴聲這般急促,如同催命符一般,她的心一下子緊縮起來,就像被人捏住了命門。

此時她已經顧不上張逸朗就在身邊,猛然睜開雙眼從病**坐了起來,然後慌慌忙忙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張逸朗正想自嘲自己還比不上一通電話來得重要,早知如此,剛才還不如照著她在病曆本上登記的電話給她撥過去,倒也省了他許多唇舌。

但他卻注意到她的神色很不對勁。

他不知道電話那頭跟她通話的是誰,但她緊皺的眉頭卻讓他自覺閉上嘴巴。

隻見她沉默著聽完這通電話,然後對那人回了句,“你先別急,我馬上打車過來。”

放下電話後,李心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腫成饅頭一樣的腳背,試圖下地行走,卻被張逸朗一把按住,“你想去哪裏?!”

李心橋抬眸,目光卻清冷得如同冰霜一樣,“張醫生,病人有權不接受治療,你無法限製我的自由。”

作為兒科急診科醫生,張逸朗見過很多難纏的病人家屬,哪怕對方再無理取鬧,他都能平和對待,然而李心橋莫名其妙的疏遠卻讓他有些憤怒。

“李心橋,你……”

但他終究不忍對她說重話,隻能強行壓下眼底的怒氣,直起身子,打算就此離開,再也不管她了。

然而他還沒走出治療室,便已經隱隱覺得後悔。

他轉身對她說,“這個時間不好打車,你要去哪裏,我送一下你。”

想到剛才過來市一醫院的時候,她在大馬路邊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等到一輛計程車,張逸朗的邀請確實吸引,李心橋頓時有些猶豫起來。

然而她的遲疑卻讓張逸朗誤會她並不願意,本就強行壓下的怒氣一觸即發,他冷笑一聲,忍不住自嘲一句,“李心橋啊李心橋,我是瘋了才讓你這般踐踏!”

不容李心橋開口解釋,張逸朗決絕地轉身離去,這次再也沒有回頭。

他果真丟下她一個人在醫院,孤立無援。

他駕車離開時,把車內的音響開到了最大,仿佛在轟隆的音樂聲圍繞下,他就感覺不到自己內心的孤寂。

李心橋眼睜睜看著張逸朗離開,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醫院空調的溫度調得很低,她覺得有些冷,隻能雙手交叉,用力摟緊了自己,嘴裏喃喃自語了一句,“做陌生人,也沒有什麽不好的,起碼不再依賴,也就不會覺得傷心。”

她強撐著身子,嚐試扶著牆壁站起來,卻看到一個護士正推著治療車進來。

她顯然有些驚訝,連忙把治療車推到一邊去,上去就要扶李心橋,“哎呀,你醒了?怎麽下床了?”

李心橋連忙擺了擺手,“我有些急事需要馬上離開,請問你們這邊有幫忙召喚計程車的服務嗎?”

護士愣了一愣,半天才回了句,“沒有……不過你剛剛暈倒了,就這樣出去會很危險的,不如……”

“不行,我現在就得走!”李心橋的態度異常堅決。

“你已經掛了醫院的急診號,要是我們就這樣讓你走,回頭出了什麽事,我們得負責任的!”護士寸步不讓。

兩人僵持不下之際,突然有人敲開了治療室的門,“我是這位女士的親屬,我能證明她的確有急事需要處理,我們可以簽訂相關的知情同意書說明情況,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

護士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見李心橋神情錯愕,有些不放心,便又問了她一句,“這位女士,你認得他嗎?真的是你的親屬嗎?”

此時李心橋已經不想在這裏耗費太多時間,連忙點頭,“是,他是我的親屬,那我可以走了嗎?”

護士感到頗為無奈,不情不願地說了句,“那請你的家屬到護士站簽署一份《自行離院告知書》吧,簽完就可以離開了。”

最後,坐在副駕上的李心橋忍不住問了黃祖蔭一句,“你怎麽會來?這段時間報社不是最忙嗎?”

越洋而來的黃祖蔭頭也不抬,“報社少了主心骨,都快經營不下去了,我要是再不來看看你,隻怕你要被人挖了去。”

他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便要去翻東西。

李心橋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說,“注意駕駛安全!你要找什麽,我幫你就是了,別拿我的小命開玩笑啊!”

黃祖蔭聞言笑了笑,依言收回了手,“把前座的抽屜打開,裏麵有一盒能量棒,你可以先吃點填肚子,別一會兒暈倒在我車上,我還得調轉車頭把你送回去。”

李心橋嘴硬地說,“我哪有你說的那麽弱。”

黃祖蔭見她不動手,故意裝作又要鬆開方向盤去翻,卻被李心橋伸手打了一下,“算我認輸了,我吃點就是了。要是你再不認真開車,那我就要下車截其他計程車了!”

黃祖蔭見她真的生氣了,一改剛才的嬉皮笑臉,馬上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認真地說,“不開玩笑了,還有十分鍾左右就能到兒童醫院了,你抓緊時間吃點吧。”

這次李心橋並沒有拒絕,反而聽話地從前座抽屜中翻出能量棒,小心翼翼地撕開口子,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避免食物碎屑汙染了車內空間。

“那是我新買的車,不是租的,你用不著這樣小心翼翼的。”黃祖蔭好心提醒了一句。

“要你管。”李心橋睨了他一眼,“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市一醫院?”

“要找到你,有那麽難嗎?”黃祖蔭望著前方開始繁忙起來的車流,漫不經心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