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道菜性涼,你就別吃太多了。”
眼見李心信把三分之一的涼拌涼瓜都吃進肚子了,李心橋連忙提醒道。
李心信見李心橋在跟他說話,正想開口,奈何嘴裏還有沒來得及咽下的菜,隻好擺了擺手,良久才回了句,“點都點了,總不能浪費嘛。”
黃祖蔭見狀便夾了一筷子苦瓜,放到自己的碗裏,笑著說,“我們不浪費,我也愛吃這一口,給我勻一半吧。”
李心橋素知黃祖蔭也不愛吃苦瓜,每次她點涼拌苦瓜這一道菜,他也隻是看看,從不在上麵動筷。
李心橋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喜好,苦瓜的味道也不是每個人都懂欣賞,所以她從未勉強過他去嚐試,這也成了兩人共膳時的默契。
但如今見他居然破天荒地把苦瓜夾到自己的碗裏,還說什麽“愛吃這一口”,知根知底的李心橋馬上向他投去懷疑的目光。
果不其然,雖然黃祖蔭把碟子裏剩下的大半的涼拌苦瓜都夾了過來,但自此至終未見過他放入口中,反而見他一個勁地勸李心信多吃其他菜。
望著黃祖蔭那殷勤周到的樣子,李心橋心想,要是問起這天底下誰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會毫不猶豫舉手回答,“黃祖蔭!”
有時候她還沒開口,黃祖蔭便已知曉她心中的想法,並且按照她的意願去做,實在叫人很難不對他產生依賴。
但這種依賴卻讓李心橋覺得十分不安。
她知道自己對黃祖蔭的感情更像是知己、一個十分重要的朋友,但從未涉及到男女之事來。
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兩人相伴多年,從大學時光到畢業出來工作,卻始終未能發展成戀人關係,到底欠缺了哪一步。
麵對黃祖蔭三番四次的示好,明裏暗裏的關顧,李心橋是心虛的。
在她看來,禮尚往來是最基本的禮貌,對於他的好,她卻無法給予相應的回應,這對於他來說,本就不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李心橋並非沒有跟他坦白過自己對他的感受,他眼中雖有失望,但也不願讓她覺得為難,便從明目張膽的示愛,轉為潤物細無聲的守護。
捫心自問一句,李心橋並不想因此失去這個好友,兩人默契地不再提及這方麵的事。
但久而久之,李心橋更加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所以在李心信調侃李心橋把黃祖蔭當成“觀音兵”時,她連反駁的底氣都沒有,就連她也在質疑自己,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實在曖昧,但她卻自私地選擇視而不見。
李心信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又見她隻吃了幾口便停了筷子,以為她還為剛才那通電話而擔憂,便轉頭對黃祖蔭提議說,“今天下午我需要到醫院透析,留橋橋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做,如果黃先生不覺得麻煩的話,可以和橋橋去一趟海邊,也不遠,距離這裏不過十公裏的車程,吹吹海風人也能開心一點。”
黃祖蔭一聽來了興趣,一臉期待地問向李心橋:“心橋,去嗎?”
李心橋正愁沒有機會勸他早些回M國,不要為了她的事情而耽擱報社的業務,正好見李心信提出讓兩人到海邊的建議,她想了一想後,最後還是同意下來。
眼見李心橋同意了,黃祖蔭似乎十分高興,吃完飯後他把李心信送到醫院樓下,兩人便驅車到了海邊。
雖然此時正好是下午兩三點的時間,但這個季節吹過來的海風卻很清涼,加上沿著海灘一路過去都有樹蔭,倒也不覺得太熱。
兩人脫了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細膩的沙子在腳下摩擦,帶來獨特的質感。
興許是工作日的緣故,沙灘上的人並不多,隻有零星的幾個帳篷支著,那些人露營的工具十分齊全,甚至有人在樹蔭下烤著肉串,焦香味乘著海風,源源不斷地湧入李心橋的鼻腔。
她喜歡這種悠閑的氣氛,特別是望著沙灘上互相打鬧追逐的小孩,她覺得身心放鬆。
黃祖蔭見她在車上都沒有說話,直到這一刻才有了一點笑容,頓時感到不枉此行。
他找到一個無人占據的樹蔭位置,順手把從車上帶下來的防風風衣攤開放在地上,“咱們就在這裏坐上一下吧。”
李心橋因為沒有覺得有何不妥,順理成章地坐在風衣的一個邊上,還特意給黃祖蔭留了位置。
兩人並肩坐著,望著翻騰的海浪,黃祖蔭首先開了口,“這次過來,我見你哥待你還是很不錯的,如果這次骨髓配型成功,小可愛的病也得到控製,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李心橋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坦言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我還會在這邊多留一段時間,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調查起致一藥業起來也能順手些。”
黃祖蔭見她短時間內沒有回報社的打算,顯得有些失落,不過他還是強顏歡笑說,“這樣也好,難得和親人重現聯係上,就好好珍惜一下這樣的時光吧。”
他頓了頓,歎了一口氣說,“隻可惜報社那邊離不開人,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做決定,要不然真想留在這個地方,享受一下這白沙細浪。”
李心橋聞言有些意外,脫口而出問了句,“你要走了?”
黃祖蔭挑眉,連帶著望向她的目光也變得饒有意味,“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我隻是覺得你為我做的事已經夠多了,我無法回報。”她喃喃道。
黃祖蔭踢了踢腳邊的沙子,漫不經心地說,“你是因為你哥說我是‘觀音兵’,所以才想著開始疏遠我了嗎?”
“你都聽到了?”李心橋顯然有些錯愕。
那種被人看透心思的尷尬,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黃祖蔭見她一臉窘迫的樣子,反而笑了,“如果隻是因為這樣,大可不必。我做人做事向來憑借的是個人的喜好,對你好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沒想過要你回報我什麽。”
此時一陣海風毫無征兆地吹過過,頭頂的枝葉投落在沙地上的影子頓時變得有些斑駁。
黃祖蔭幹脆仰身躺在沙地之上,雙手枕在後腦勺,用自嘲的語氣說,“你用不著覺得抱歉,這些年來你身邊也沒有別的人,哪怕有很多條件比我優秀的青年才俊在你麵前也隻能铩羽而歸,如此看來,我也算不上是最失敗的那一個。”
對於李心橋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黃祖蔭顯得毫無芥蒂,他笑著說,“相反地,我應該覺得我比那些人都要幸運,起碼你在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後,還能把我當成知心好友,還願意讓我分享你的喜怒哀樂。你珍惜彼此相伴的時光,我也一樣。”
正當李心橋以為黃祖蔭已經看開了,不會再在她身上投放過多的心思時,卻聽到他話鋒一轉,“所以啊,在你還沒有放下對當年之事的執念前,我願意等你,等到你為我張開懷抱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