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沉微微皺眉,剛才好像聽見了關門聲,頭也沒回,自然地回答:“不知道,好像出去了。”

江杉杉無語。

她一個眼睛腫成倆燈泡的人,沒留意張若彤去了哪兒是情有可原,他怎麽也沒注意到張若彤不在了?

好好一個大活人變沒了,他們倆還真是心大。

江杉杉不說話,傅星沉就盯著她看,好像少盯一眼,她會跟張若彤一樣不知所蹤了似的。

她不自在地垂著腦袋,鼻子癢癢的,抽出紙巾捂住口鼻,狠狠打個噴嚏。

傅星沉就蹙起了眉頭。

江杉杉看他這副深深擔憂的模樣,差點脫口問他有沒有吃過飯,好容易把話憋回去,嗓音有些克製不住的顫抖,眼睛又濕潤了:“星沉,我們分手了,以後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這頓飯,就當做分手飯。”

傅星沉目光一黯,如失去了星光的夜空,幽靜冷寂。

他一字一頓:“我不同意。”

江杉杉神色自嘲,自顧自鼓起勇氣朝下說:“星沉,我在醫院裏見過太多的人生百態,人生會出現太多的意外,所以我比別人更珍惜每一份來之不易的快樂,傷心的事情能免則免,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也許我們就不該在一起,我早就該猜到傅奶奶不讚成我們在一起,當初她回來時,我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現在,應驗了。

星沉,結婚不止是兩個人的結合,也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我相信你會說到做到,跟我結婚。

可就像我說的,我不是傅奶奶心目中的孫媳婦,而她是你最尊敬、最敬愛的長輩,我們在一起,隻會有無窮無盡的家庭矛盾,誰都不會開心的。

我不會開心,傅奶奶不會開心,你夾在中間為難,更不會開心。

我們走不到最後,我們終究會分手。

既然早晚要分,不如一開始就不在一起。

我知道你難過,我也難過,我一想到要跟你分開,我就覺得像窒息一樣難受……”

“那就不分開!”她每說一句,傅星沉的心就緊一分,越收越緊,仿佛囚進了一個掙脫不開的囚籠,越掙紮越縮緊,直至毫無掙紮的餘地。

江杉杉心髒顫抖,唇瓣也在顫抖:“這是失戀必經的曆程,天底下失戀的人都會經曆這一遭,會很快過去的。

你放心,你救過我一家人的命,還扶持了康恬醫院,我會盡職盡責,治好你的失眠症。

你先給我幾天時間緩緩,這幾天,我不想看見你。

你走吧,你不走的話,我看見你就想哭。如果你想我哭瞎眼睛,你就盡管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眼淚如泉湧,她捂著嘴巴跑進臥室,並將門反鎖了。

傅星沉麵沉似水,一身冷清,桌上的雙手,無知無覺攥成了拳頭。

橘色的暖光打在他的身上,折回來冰寒的冷光。

他的眼眸,比窗外的夜色更黑,更深,更遠。

江杉杉坐在門後,抱著腿,肩膀抽搐著,無聲地哭了很久。

如果不是說出分手時這麽難受,她根本不相信,她已經愛他愛到深入了骨子裏。

失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曾經擁有的是多麽珍貴。

隻要一想象將來他會擁抱別人,親吻別人,她就絕望得無法呼吸。

那些本來是她的!如果她足夠忍辱負重,足夠不知廉恥,她可以擁有一輩子!

不,她不能這樣想,不能經不起**,如果忍了,她這輩子就再也抬不起頭,再也不能堂堂正正做人了……

嗚嗚嗚,為什麽要她承受這些?

她不過談個戀愛而已……

胡思亂想著,江杉杉的眼睛腫得快要睜不開了。

她心裏有些慌,可不想真的哭瞎眼睛,一邊抽搐著哽咽,一邊不斷地默誦課文。

哭一陣,背一陣,直到深夜,她才慢慢平複心潮動**。

江杉杉甩了甩有些麻木的腿,扶著牆站起身,悄悄打開一條門縫,客廳的燈開著,傅星沉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她既鬆口氣,心口又有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襲來。

整個人茫然了好一會兒。

男人女人大概都是這般矯情的,明明說分手或者離婚的是他們,但希望對方舊情難忘不斷挽回的人,也是他們。

但當對方真的糾纏不休時,他們又會果斷地拒絕。

一旦對方果斷不再糾纏,另擁所愛時,他們又會傷心失落,暗恨對方無情,怎能移情別戀,連旁人都會替他們打抱不平……

如此反反複複,人心是如此複雜,看不穿別人的心,也看不穿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江杉杉坐在傅星沉坐過的椅子上,餐桌上收拾得幹幹淨淨。

才三個多月,除了傅家大廚做的飯菜,覺得其他人做的飯菜都很難吃的傅星沉,居然學會了自己做飯,還習慣了飯後收拾餐桌,洗碗刷筷。

這在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江杉杉也隻敢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欺負他,當著人前,比如王阿姨、趙阿姨在時,她才搶著把這些雜事做了。

傅星沉會若有所思地瞥她一眼,似笑非笑。

他看穿了她隱藏起來的邪惡小心思,卻縱容她,像橡皮泥一樣,她怎麽捏,他就怎麽樣。

而這個時候,她會厚著紅透的臉皮,嗔瞪他一眼,用眼神說“我就欺負你了,你還想告狀麽”……

江杉杉強迫自己停止回憶。

收拾幹淨的餐桌上,貼著一張便利貼,龍飛鳳舞的字體力透紙背,隻寥寥寫了三個字:別生病。

旁邊是感冒藥。

江杉杉把這三個字反複念叨了十來遍,鼻子堵塞,又有些呼吸不暢。

她抹了一把眼淚,摳了幾顆白色的藥片,就著熱水吃了下去。

剛放下藥板,門響了。

江杉杉心裏一緊,有些期待,又有些抵觸。

進來的是張若彤。

那一刻,說不清楚到底有多失落,又有多如釋重負。

江杉杉心情複雜地望向張若彤,喉嚨哭啞了,她不想說話。

張若彤滿是意外地看著她:“嘿喲,江杉杉,你怎麽還在我這兒?傅少呢?你又說什麽了,把人傅少氣走了?人家低聲下氣親手做菜給你吃,天底下獨一份,你還不領情,不趕緊抱著傅少的西裝褲求複合,你矯情什麽勁兒啊!”

江杉杉氣得傷心都少了一半:“我沒矯情!我真的要分手,不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張若彤把帶回來的夜宵拎到她麵前,晃了晃:“吃不吃?”

“不吃!”江杉杉很有氣節地拒絕。

張若彤打開盒子,一份燒烤,一份螺螄粉,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邊說:“別折騰,我奉勸你啊,愛情經不起折騰。”

“我不是折騰,我們真的分手了。”江杉杉又想哭。

張若彤覺出問題的嚴重了,起身拿了兩個冰袋給她,皺眉問:“發生什麽事了?傅少劈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