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江杉杉心中恐慌。

會不會有一天，她把他的愛揮霍一空？

傅星沉對上她忐忑不安蘊含著一絲淒涼的眼神，心裏一緊：“杉杉，你怎麽了？”

腦補了什麽？

肯定是對他不利的。

江杉杉內心淒楚，這不正是老夫人想要的效果麽？

老夫人一點點地折騰她，消磨她對傅星沉的愛，而她一點點折騰傅星沉，消磨傅星沉對她的愛。

不用八年，甚至不用四年，她和傅星沉就會因為互相折磨，而對這段感情精疲力盡了吧？

一想到將來他們會形同陌路，她的心就堵得難受。

江杉杉沒有回答他的話，茫然地走在小雨中。

傅星沉拽住她的手，沉靜的目光微微帶著壓力，沉聲命令：“杉杉，說，你剛才在想什麽？告訴我。”

不能讓她胡思亂想。

他必須知道她在想什麽。

江杉杉被他禁錮住，她收斂起眼中的淒惶，歎口氣說：“星沉，你奶奶今天說了兩件事。一件，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我們江家破產。”

“有我在，你別怕。”

江杉杉苦笑，掙了一下手腕，掙不開，索性不浪費力氣掙紮。

“你可以送給我無數個康恬醫院，但它們都不是我爸爸用心血一點點打造出來的。康恬醫院承載著我們一家人的心願。”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會讓奶奶那麽做的。”傅星沉靠近她，想要擁抱她，安慰她。

但江杉杉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另外一件。老夫人希望三十歲之前，你不要結婚，尤其是不能跟我結婚。她認為，三十歲前的你，不夠成熟。言外之意你明白吧？三十歲之前，你結婚，她一定會阻撓的，不管用任何手段。”

“杉杉，你又不信我了。”傅星沉心往下沉，一直沉到深不見底的穀底。

“星沉，我很累。”江杉杉情緒有些崩潰，勉強穩住自己，聲音卻無法控製地哽咽了，眼底含著淚光，淚水盈盈地望著他，“我在你奶奶麵前，自尊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對不起，星沉，可能是我不夠愛你，我想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可以麽？”

傅星沉猛地抱住她，呼吸有些不順暢，慢慢說道：“杉杉，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他此時才能體會到，之前的分手她是抱著怎樣的壓力與他複合。

他認為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她心裏其實扛了很重的壓力。

她努力學習，努力做個優秀的人，一步步走向他，而他就坐在那裏沒有動，等著她走過來。

他隻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沒有看到她走過的路，在她心裏都淌了血。

他突然很心疼很心疼她，心疼到心都疼了。

江杉杉不想哭，哭是懦弱的表現，但是眼淚忍不住，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地朝下掉。

老夫人是他的親奶奶，是他最敬愛的奶奶，是在他生命中曾經扛起過一片天，比他母親更重要的人。他不能對她做什麽，而她做的，他們隻能承受。

江杉杉哭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平複。

傅星沉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淚，聲音涼涼的，帶著一絲不經意的寒意：“杉杉，我們不能分開，你讓我想想怎麽做。奶奶總有一天會後悔的，她不該這麽對你。但是，不管發生什麽，你不能離開我。知道麽？”

江杉杉無力，沒有回答他。

他扣緊她的手腕，再問一遍：“杉杉，答應我？嗯？”

她敷衍地點點頭，心裏其實沒有一點底。

……

這一刻不論多難過，時間還是會按照它的步調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江杉杉沒提和他分手的話，那不現實。

不是他的錯，她不能用分手懲罰他。

但他的親近，她總是下意識地抗拒。

他偶爾會焦躁，卻不忍心逼她。

兩人表麵上和往日看起來沒什麽不一樣，但江杉杉變得更忙了，她撿起了幾個月沒碰過的心理學，一邊準備畢業，一邊繼續修心理學。

相處中，傅星沉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觸怒她，極盡所能照顧她的生活。

恍恍惚惚過了半個月，江杉杉終於察覺，傅星沉連公司都去的很少了，他總是站在她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夜裏他輾轉難眠。

傅星沉看到的卻是，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話也越來越少。

他眼睜睜看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生平第一次，束手無策。

這樣怪異的氣氛，似乎在醞釀著什麽，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

這天，江杉杉和江恬恬視頻，看到了他們度蜜月的海灘。

江恬恬十分快活，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除了上學，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家裏，從未出過遠門。

“杉杉，這次出門，我感覺，我好像多活了一次，體會到了另外一種不同的人生。”

江杉杉不喜歡聽她講什麽人生，總感覺不吉利，於是打趣她：“是已婚婦女的人生吧？”

“江杉杉！你個小沒良心的，真會破壞氣氛！”江恬恬氣鼓鼓的，戴著大墨鏡和草帽，海風吹來，她用手壓住帽子。

“爸媽他們沒影響你們的蜜月之行吧？”

“他們結婚後，沒度過蜜月，這次他們就當自己也度蜜月了。我怎麽勸，他們都不肯走。沒轍啦！就帶著吧，誰讓他們生了我呢？”

江杉杉笑了下，可以想象四個人的蜜月旅行中，衛師兄有多苦逼。

聊了一會兒，衛長淮叫恬恬，江恬恬匆匆忙忙掛斷視頻。

江杉杉忽然就覺得，有個姐夫太礙眼了！

她好久沒和姐姐好好聊過天了呢。

收起手機，江杉杉轉頭，就看見不知什麽時候江意如站在她旁邊。

她先是嚇一跳，看清她的臉，沒好氣地問：“你來幹什麽？”

“杉杉，找你還挺不容易。我打聽好久，才打聽到你的實驗樓。”江意如守株待兔，終於守到了江杉杉。

她以為會看見一個成日哭哭啼啼、為愛憔悴的江杉杉，沒想到江杉杉還是和以前一樣容光煥發，無論什麽時候眼裏都閃爍著自信從容的光彩。

而這份自信從容，恰恰是她用衣服、化妝品包裝不來的。

江意如始終不承認自己從小嫉妒學霸江杉杉。

江杉杉看見她，不免心煩，想到二叔二嬸，她皺了皺眉：“剛好，我找你也有事，我們找個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