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個嗬欠,推了推抱著花瓶脖子打呼嚕的鞏青。

嘿,別人站在牆角叫做壁花,這鞏青,隻能稱作壁虎。這張臉長得太抱歉了。宗原嘖嘖兩聲。

鞏青嘖吧嘖吧嘴,哼哼唧唧:“別打擾我睡覺!”

宗原嫌棄地踢他一腳:“喂喂,下班了!”

聽到下班兩個字,鞏青瞬間清醒,茫然的眼四顧,沒看到傅星沉,瞅了眼小隔間的門,咧開嘴一笑。

又一天過去了。

他這日子過的,鞏青默默寬麵淚,每一天都像世界末日,嗚。

論敬業,他就隻服傅星沉。

盡把從前折騰江杉杉的功夫,用來折騰工作了。

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啊。

“你咕咕噥噥說什麽呢?該不會在說我壞話吧?”宗原冷哼。

“小子,”鞏青一本正經,嗬欠連天的眯縫眼上下打量他,“你想叫人說你壞話,首先你得有被人說壞話的資本吧?”

“嘿,你什麽意思?”宗原大怒。

“字麵意思。”

“你給我站住!”

鞏青溜得比兔子還快。

宗原氣急敗壞,追在後麵,卻不敢喊叫,擔心吵到傅星沉。

傅星沉對外麵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或者說,漠不關心。

他雙手枕在腦袋下,一遍遍靠回憶度過這漫長的夜。

那一天,杉杉和羅子璋見麵,羅子璋揭穿了他失眠症痊愈的真相,那段時間杉杉睡眠質量不好,需要借助安眠藥才能入睡,他擔心她,她就十分認真地告訴他:“我是醫生,我比任何人都愛惜生命。”

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語氣,牢牢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裏,然後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

唯有靠著這些記憶,他才能感覺到自己依舊活著,感覺到心髒依舊在跳動。

傅星沉手放在心口,微微鬆口氣。

對的,他的心還在跳。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心髒停止跳動了。

他連忙再次回憶她說“我是醫生,我比任何人都愛惜生命”的場景。

一邊回憶,他一邊思忖,杉杉如果要逃開他的話,能躲在哪兒呢?有誰能幫助她呢?

他想到當時在小鎮隔壁城市出差的江國泰。

可這段時間,墨安緊盯江家,江家人沒什麽異常,與外界的聯係都是正常的,葬禮上甘棠哭得撕心裂肺,揚言要給杉杉報仇,與他同歸於盡,宛若母女情深。

白戈逐一排查江杉杉的同學、朋友,自從江杉杉失蹤後,他們再無聯係。

那是誰幫了她呢?

她一定沒死。

一個被逼到絕路的人,是不可能在臨死前完美演戲,完美偽裝的。

她在他麵前演戲,迷惑他,就是為了趁他出國尋找時機逃離他。

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傅星沉胡思亂想著,揉了揉太陽穴,腦門一抽一抽的疼。

他在不斷地抽絲剝繭中,累極,慢慢陷入昏睡。

*

隔了兩天,傅星沉接到總裁辦轉過來的來訪記錄。

江國泰和甘棠夫妻預約求見。

兩人正等在一樓會客室。

傅星沉淡笑一聲。

進來匯報的小助理打了個哆嗦:麻麻,太可怕了,老總笑了,我是不是藥丸?!

“請江國泰夫婦上來。”

“是,是,我馬上請!”

小助理嘴唇顫抖,忙不迭逃也似的小跑出辦公室,仿佛身後有鬼追來。

傅星沉皺了皺眉頭:“我很可怕麽?”

站在花瓶後麵偷偷打瞌睡的鞏青,默默吐槽:嗬,想必你照了鏡子,挺有自知之明的。

宗原笑嘻嘻說:“傅少,您英俊帥氣,是全球女人最想嫁的鑽石王老五!你怎麽能會可怕呢?小助理怕多看您幾眼,會不由自主地愛上您,才拔腿跑掉的。嘿嘿,她如果跑得不夠快,恐怕心就要落在這兒了呢。”

鞏青:嗬嗬,你敢不敢摸摸你的良心?

傅星沉想了想,居然點了點頭,起身去了洗手間。

過了十五分鍾,他才出來。

宗原眼前一亮,雖然老板的臉依舊是一副“網癮少年通宵三天打遊戲”的模樣,但胡子一刮,依舊盛世美顏,精神抖擻。

鞏青:嗬嗬,這家夥的眼睛一定戴了濾鏡!不過是大魔神變身大魔頭而已。宗原,在你極力表演你的驚豔的時候,敢不敢再摸摸你的良心?

江國泰和甘棠已經等待了十分鍾,看見傅星沉時,不約而同一怔。

兩人心裏拿不準的把握,突然多了幾分,有些安定了。

傅少越是為江杉杉而愧疚、憔悴,就越可能盡心盡力彌補他們。

傅星沉斂了斂西裝衣擺,坐下,淡淡道:“坐吧。”

夫妻倆坐下,甘棠就開始落淚,江國泰麵露哀色,隱忍著什麽一般。

“傅少,我們今天來,是想問問心髒源的事情。杉杉的姐姐前幾天心髒病複發,住院了,生命垂危,急需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傅星沉嗯了聲,抬眼看向甘棠:“江太太不是說,要與我同歸於盡麽?”

甘棠咬緊唇角,低頭抹淚,聲音壓抑著幾分憤恨:“我,那是我一時想不開,衝動下說的話。傅少,我知道杉杉的死不該怪您。請您看在杉杉的麵上,網開一麵。”

江國泰連聲附和:“對對對,傅少,杉杉的媽媽絕沒有惡意。”

一口一個“杉杉的XX”。

傅星沉如冰的目光盯著他們。

兩人逐漸緊張,初見時的安定此時變為忐忑不安。

傅星沉一字一句逐漸在話語中注入壓力:“想要我幫忙,可以,告訴我,杉杉在哪兒。”

夫妻倆心中同時咯噔一聲,難道傅少發現了杉杉依舊活著?否則他的語氣為什麽這麽篤定?

甘棠身體微微晃了幾晃。

江國泰穩了穩心神,立刻說:“傅少,杉杉的死,我們也很難過。我們問過打撈的人,杉杉她,的確沒了。中年失女,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們比您更難過。可杉杉死了這件事,我們也必須接受。傅少,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我們不能再失去恬恬。”

說到這兒,江國泰眼裏流露出真心實意的悲傷,倒是比他剛進門時的悲痛更真實一些。

傅星沉有些恍惚。

忽然又不確定起來,難道杉杉真的死了?

這個念頭閃過,馬上被他否決!

她一定沒死。他點點頭。如果她死了,他活著坐在這裏,不就成笑話了麽?

她沒死!

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這倆夫妻的傷心隻是為江恬恬傷心,從小到大,他們眼裏就隻有江恬恬。說到江杉杉時的悲憤,一定是裝的!

如此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他心中的軒然大波慢慢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