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沉眼裏滿是藏不住的笑意:“這是我和寶寶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快吃。”

江杉杉撚了一塊酥軟的點心,小聲埋怨:“還沒生出來呢,我的地位就下降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傅星沉揉揉她的腦袋,唇角微勾,趁機問:“你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江杉杉掃興,吃了兩塊不吃了:“我不喜歡婚禮,不喜歡人多,不喜歡熱鬧。我覺得他們都在看我的熱鬧……”巴拉巴拉一堆話,總結就是,“我不想舉辦婚禮。”

傅星沉眼底劃過一抹失落,很快又高興起來,孩子都有了,她跑不掉的,這想法可笑,但不可抑製的,他就這麽想了。

之後,傅星沉沒有再問過舉辦婚禮的事,自然也不敢問領證的事,他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的肚子,孕育他們共同的孩子。

對待江杉杉,他都沒有這麽用心伺候過。

過年前夕,霍念秋帶傅廷鈞回國。

傅廷鈞的手術很成功,手術後一個月蘇醒,霍念秋連哭三天,那三天江杉杉被迫看直播,被中老年夫妻的甜蜜愛情齁得夜裏睡不著,此後時不時被他們塞一把狗糧,於是她就去折騰傅星沉。

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那段時間突然到訪的。

江杉杉見到傅廷鈞的真人,挺不好意思的。

小時候她垂涎傅廷鈞的英俊美貌,可沒少揩油——長大後就揩傅星沉了。

傅廷鈞麵上帶著溫煦的笑容,沉穩的氣質比傅星沉更勝一籌,而且多了幾分威嚴。

他笑眯眯看著江杉杉問:“小丫頭,平時你不是挺能說麽?見了我,怎麽不會說話了?”

霍念秋坐在一旁看好戲。

江杉杉皮糙肉厚的臉微紅:“傅叔叔,見到你我很高興。”

有生之年,見到會說話、會眨眼睛的傅叔叔,真的很高興。

傅廷鈞說:“我也很高興,一直好奇你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不然你脾氣這麽刁鑽,又這麽好色,星沉怎麽會喜歡你。”

傅星沉立即瞪他爸。

江杉杉更尷尬了,連咳幾聲:“那個,傅叔叔,我那不是好色,我隻是愛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傅星沉的臉立即黑了。

傅廷鈞哈哈大笑:“你這小丫頭,還是這麽皮。看在你馬屁拍得不錯的份上,就饒過你這一回。說吧,你一直盯著我的腦袋,是不是想摸摸?”

傅星沉的臉刹那間黑成鍋底,緊緊拉住蠢蠢欲動的江杉杉。

江杉杉問:“可以麽?可以麽?霍阿姨,可以麽?”

霍念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傅叔叔的豆腐你吃了多少年,你都沒怕我吃醋,這會兒倒知道來問我。去吧,你傅叔叔一路上都在跟我說,見到你,你會對他說什麽,做什麽,一句沒差,全都對了。”

江杉杉心想,哎呀,傅叔叔原來是個老狐狸,難怪霍阿姨這麽多年沒逃出他的手掌心呢。至於什麽豆腐的,她年紀小,聽不懂。

腹誹歸腹誹,機會難得,她起身就去摸了傅廷鈞的腦袋……上的傷疤。

那是開顱手術留下的。

傅廷鈞做了十幾年的植物人,他的蘇醒,簡直是醫學上的奇跡。

作為一個曾經的外科醫生,江杉杉沒有機會親臨手術現場觀摩,隻能摸摸傅廷鈞腦袋上的疤,以表她對主治醫生的崇敬。

傅廷鈞笑問:“看出什麽了?”

江杉杉讚歎:“縫合技術真漂亮。”

傅廷鈞再度哈哈大笑,霍念秋哭笑不得。

傅星沉:“……”感覺自己像個外星人,聽不懂地球人在樂嗬什麽。

整個傅宅的人,今晚都聽到了主院傳出來的笑聲,王阿姨對大廚感慨:“這座宅子終於又有了笑聲。”

大廚說:“以後會更熱鬧。”

他們料錯了,剛過完年,傅星沉就帶江杉杉搬出去了。

他打定主意要把江杉杉和她稱讚過美的爸爸隔開。

傅廷鈞跟霍念秋笑罵:“這小子,有了媳婦忘了爹媽。”

“別理他,他是屬檸檬的,天天酸個沒完,還是那種沒剝皮的檸檬,隻在心裏酸,說出來怕丟臉的。”霍念秋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等待傅廷鈞給她剝柚子。

她伺候了他十幾年,如今,輪到他伺候她了。

傅廷鈞剝好了,一瓣一瓣仔細摳掉白絲,喂到霍念秋嘴邊:“你看孩子們的婚禮是不是該辦了?”

霍念秋挑眉:“要辦早辦了,你兒子比你可積極多了。這是,辦不成。”

傅廷鈞若有所思,想了會兒,笑道:“孩子們的事由他們自己做主,咱們是不是該補辦個婚禮?”

霍念秋臉一紅,嘟嘟囔囔:“我們不是辦過的麽?”

傅廷鈞握住她的雙手,眼神溫柔似水:“當年委屈你了,我想鄭重地再娶你一次,宣告全世界,你是我傅廷鈞最愛的妻子。”

霍念秋記起這些年的艱難,淚光閃閃點頭。

很快,元宵到了,江杉杉和傅星沉回傅家吃湯圓。

他們走時,一通電話從C國打到傅宅。

傅廷鈞掛上電話,對霍念秋說:“是我媽。”

霍念秋略微沉默。

她想到她和傅廷鈞回國前,兩人極力勸說傅老夫人一同回來,老夫人當時答應了,臨出門時,卻又反悔,叫人把行李原位放回去。

“老夫人脾氣擰。”

其實,杉杉“去世”的消息傳到國外時,她就注意到老夫人幾個晚上睡不著,一個人坐在花園樹下的陰影裏,還不許李管家打擾。

傅廷鈞想得很開:“冤家宜解不宜結,杉杉和我媽,少了點眼緣。以後我們多出國陪陪她就行了。”

“嗯。去睡吧,時間不早了。”霍念秋扶他上樓休息。

*

此時,遠在C國的傅老夫人卻睡不著。

回國,就代表她低頭了。

她尊貴體麵一輩子,實在放不下臉麵回國。

一年又一年,每到節日時,她就感覺格外孤獨,李管家從全世界尋找來的美酒也不能消除孤獨感。

她始終沒有回國,也沒有再見到江杉杉。

第一年,她出國。

第二年,她聽到江杉杉跳海去世的消息,她好幾天睡不著,聽到她被阿沉從江家那個虎狼窩救回來,才睡了個安穩覺。

第三年,江杉杉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叫傅春秋,她戴上眼鏡看視頻中肉乎乎的小嬰兒,吐槽:“孩子長得不錯,就是名字取得像個女孩子。”

第四年,傅春秋來陪她過中秋,她教會了小孩叫太奶奶。到了過年,盡管有兒子兒媳陪伴,她依然覺得少了點什麽,大年初一的早晨醒來,她摸著早早準備好的紅包,終於想到,原來少了點屬於孩童的熱鬧。

一年又一年。

轉眼七年過去,傅春秋五歲了,已經會在幼兒園用“苟且偷生”造句:“我爸和我媽苟且,偷生了我。”

這一年,江杉杉和傅星沉終於領證結婚,並低調地舉辦了婚禮。

這一年,江杉杉剛好三十歲。

他們舉辦婚禮的那個晚上,傅老夫人生平第一次喝醉,她病了一場,這之後,李管家強迫她戒酒。

她在藏酒上,和李管家鬥智鬥勇二十多年。

她臨終時,眼睛尚不昏花,看到風塵仆仆的江杉杉,釋然笑著說:“我贏了。”

江杉杉眼眶濕潤:“是,您贏了。其實,我一直有過來看您,隻是擔心您不願意見我。”

傅老夫人把她的手和傅星沉的手放在一起,微笑道:“阿沉的眼光比我好。你這些年的成就我都有關注,杉杉,奶奶為你驕傲。你們都要好好的,我這輩子很滿足。”

傅老夫人去世的當天晚上,傅星沉心情很低落,一整天不怎麽說話。

江杉杉捧著書坐到他旁邊:“星沉,我再給你講個故事。”

傅星沉放下書,摘下眼鏡,一雙黑眸看向她:“好啊,什麽故事?”

“講一個王子和公主曆經磨難,從此以後,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的故事。”

“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