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半跪,以右掌拍地為禮,齊喊道:“內壇休子符、外壇葉編舟向幫主請安。”

龍會稽橫目向那些屍首掃過去,伸手示意兩人起身,道:“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兩人道:“知道了。”其中一人甚是英偉俊朗,年輕瀟灑、上前一步抱拳道:“稟幫主,外邊傳言……”

龍會稽雙眉又是一聳:“外麵傳言又是怎樣?”

那俊秀青年望了林清鶯一眼,道:“因為最近方圓數百裏內怪事頻生,實在使人心沸騰,阿狗鎮附近的墓塚,一夜之間,棺木盡起,屍首全部都不見。次日在鎮關牆上發現數十具墓棺裏的屍骸,掛在烈日下,但守關的戍卒全被人在喉管吸幹血液而死。……還有這一帶三十六個大小市鎮,路上都釘滿針孔有塗上人血的小人,還粘上時辰八字,那所繪的人像五官,還……”

龍會稽微微一笑:“還怎麽樣?還很像我是不是?”林清鶯聽著,不禁緊緊地抓緊了龍會稽的臂膀。

青年低下頭說:“是。”

他身後那威風凜凜的中年人接道:“除了休壇主所說的情形外,我們四壇弟子,常遭暗算……連一般民眾,也怨載連天,因為他們所養的牲口,同一些黃花少女,也失了蹤。還有一些怪事,以前不曾發生過的……好像村口平時的老實忠厚的李老頭,竟發起狂了,奸了自己的養女,還殺了從中阻止的老婆……”

青年接著說:“又如南山惡口的窮教書先生達公子,居然喪心病狂,宰了自己的老母,切成小塊,在鍋中煮來吃,還叫了鄰人共餐,吃到一半,客人都說好吃,問吃的是什麽肉,聽那達公子說起,方才知道,吐都來不及了……幫主,這些喪盡天良的事,以前可從來沒有過……”

林清鶯聽到這裏,已經開始要嘔吐,龍會稽示意婢女過來扶她回房休息,邊安慰她道:“鶯兒,你先回去,不要胡思亂想。我處理妥一些事務,再來陪你……”

待林清鶯離出,沒入房廊深暗處後,龍會稽又雙眉一揚,問那中年人道:“葉壇主,那兩個沒人性的家夥都處置了沒有?”

“鐵麵神鷹”葉編舟答,“都處理了。取暖幫本就維護這一帶的正義,沒料最近發生了那麽多的事。”

龍會稽沉吟半晌,道:“那些屍首的死因休壇主都檢驗過了麽?”

“九命書生”休子符答:“都檢驗過了。”龍會稽即問:“中的是什麽毒?”

休子符頓了頓:“毒……”龍會稽聽他有些期期艾艾,便道:“照直說。”

休子符道:“他們都似乎並非中毒而死的。”

龍會稽白眉陡揚:“那他們因何而死?”

休子符囁嚅道:“屬下查過了……如果是毒,一定有毒的根源,可能是一滴水,或一些粉末、一陣濃煙、一件暗器、一種功力,可是我們連一樣毒物都搜不出,但死人身上的任何事物都染有劇毒。……去抬死者回來的人,有些在屍身上碰觸過,也全身脹裂而死……但是隔了一天去碰觸屍首的,卻一點事兒也沒有。……要是毒,怎會發作時那麽厲害,消失時又一點效用都沒有了呢?”

龍會稽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如果不是毒,難道連唐十五、諶天從二位壇主也是莫名其妙病死的嗎?”

休子符皺著眉,印堂間留下一道深深的皺紋,道:“不是病死,也不是毒。”

龍會稽雙眉一起:“那是什麽?”

休子符道:“蠱。”

龍會稽一震,失聲道:“蠱。”

休子符道:“蠱比毒更高深,隻有蠱,才能辦得到殺人找不出根源。”

葉編舟忽插口道:“蠱不但可以殺人,而且可以驅魔喚邪、迷人神智,甚至可以令死人複活,作出驚世駭俗的事來……在雲貴一帶,使蠱術的幫派,多得不勝枚舉……”

休子符接口低聲道:“但真正成大器的隻有三派,其他小股巫術蠱法,莫不各附庸於這三派之內……”

龍會稽沉聲道:“你是說……”

休子符用力一頷首道:“正是奉幫主為龍首的三大勢力:司無求的‘茅山峒’,司寇小豆的‘幽靈三十’,司空退的‘人頭幡’。”

龍會稽怔怔地道:“可是……可是他們都是我的部屬盟友啊!”

休子符道:“幫主勿怪屬下冒死進言:以我之見,三司之所以服膺幫主,是因為在三司勢力互相惡鬥競爭下,死傷累累,不得不旗休鼓息,求和平以養實力。但他們絕非善良之輩,也非池中物,這日久以來養精蓄銳之下……”

尤會稽忽然問了一句話:“這些日子以來,發生了那麽多釘小人、路祭、流血的失常事情,大家對我和取暖幫的看法怎樣?”

休子符道:“這……”

葉編舟道:“幫主有問,不敢相瞞:現在取暖幫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凡所過處,都說取暖幫沒有積德,犯了天怒,致有悖常理,要換選龍頭的呼聲漸眾。”

龍會稽揚著眉道:“沒有積德?我姓龍的人是殺了不少,但自問沒錯殺一人……”

葉編舟道:“可是,龍幫主昔時有負於‘陰火公主’……”

話未說完,龍會稽臉色刹地變得通紅,陡地雙手一起,已抓在葉編舟雙肩之上,十指深深地嵌入肉裏去。

葉編舟痛得臉肌抽搐著,滿額是汗,但神色依然無懼,道:“幫主,屬下寧可戰亡諫死,不忍負義昧主。”

龍會稽左右太陽穴青筋突突地跳著,十指卻一根一根地鬆了開來,好一會,拍拍葉編舟的肩膀,道:

“好。”

葉編舟雙眼眶中盈著淚,道:“屬下自知說話不檢處,懇請幫主降罪……”

龍會稽揮揮手道:“沒什麽。但公主……她已不在人間……就不要在二娘麵前再提起了。”

葉編舟用力地點頭,然後低著頭。江湖上的漢子,就算是落淚,也不願意讓人看到。

龍會稽的聲音有些幹澀:“你們說……那些人要拔掉咱們取暖幫,會選在什麽時候?”

葉編舟和休子符對視了一眼,龍會稽的神情很有些蒼涼,“我說過了……直說無妨。”

休子符終於道:“還有……還有兩天,就是幫主您的大壽……”

龍會稽點了點頭,擺了擺手,“你們去吧……要嚴加防守,他們既然拔了諶天從、唐十五,對你們,隻怕也……”

休子符、葉編舟躬身道:“這個屬下自會曉得,請幫主多保重。”

龍會稽又道:“好。慶壽的事,還是照原訂的計劃。敵人既想要我們慌了手腳,咱們就偏不……也瞧瞧究竟有幾條好漢敢來參加這死亡宴會……”

休子符道:“幫主別那麽說,就算來的是鬼不是人,咱們也教他在幽冥地府裏翻不了身。”

龍會稽搖首道:“我不是不相信你們的能耐。但是,敵人既有這等聲勢,今日取暖幫也可以說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了。個人生死,並不足惜,隻是取暖幫再不能維持此地正義,又造成數十年前的蠱毒殘害無辜,三司篡位相拚互殺,那才是天大的不幸……不過,”他頓了一頓又道:“這次壽宴,賓客雖少,但來者定必不凡。其中還有一人,隻要他來了,足以將取暖幫起死回生……”

葉編舟、休子符不禁都問了出聲:“是誰?”“不知……”他本來想說:“不知哪一位有此份量?”但一聽那人的名字,想問下去的話都吞了回去。

“江南白衣,方振眉。”

休子符喜道:“有白衣方振眉來,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卻不知……”

龍會稽微微笑道:“我本與這位江南名俠,也素昧平生,但唐十五跟他卻是肝膽相照,唐壇主曾邀他來參加我的壽辰,那時,還沒有發生這些事兒,唐壇主,他,也並未遇害……”說到這裏,想起唐十五在取暖幫中的種種功績,不禁十分感慨,看向那三十六具屍首前麵的兩具,即是諶天從與唐十五的屍體。

就在這一眼間,驟然,油布紙抖動了起來,龍會稽在刹那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諶天從的死屍已撲了起來,已暴脹欲裂的眼光碧綠如磷,十隻手指,已向龍會稽的咽喉、休子符的腹腔駢插了過去!

這下變起遽然,龍會稽及時一仰身,避過一插,一腳踢出,“砰”地踢在那僵屍的胸膛,但同時間,諶天從的左手,已刺入毫無防備的休子符腹裏。

諶天從被踢飛,落到丈外,骨嚕一聲,如一串被拆了線的珠子落到地上,休子符哎呀一聲,踣倒於地。

葉編舟怒喝,上前,但諶天從已死了,真的死了,他本已毀爛的臉上,膿汁滲出,更為可怖。

休子符捂腹痛出了冷汗,嘶聲叫:“……蠱……蠱!”

龍會稽心裏最是清楚,自己那一腳“誇父奔日腿法”,隻是將諶天從踢飛出去,絕不至於死。但是諶天從根本已經死了,是一種神秘的力量,使這已死的親信變成了凶手,向自己等人施一記辣手,然後再徹底地死去。

諶天從外號“劍掌刃指”,十指雙手的功夫,比刀尖、比劍利、比斧更能劈斫,要是一記擊中要害,哪還有救?龍會稽那一腳雖踢得快,但休子符已著了半招。

龍會稽這樣想的時候,後房忽然傳出一聲尖叫。

——那是婢女小褸的尖呼。龍府的家仆婢女,自非尋常之輩,若不是遇著極大的驚嚇,斷斷不會發生這樣的叫喊:何況,這叫聲正是送二娘回房的婢女小褸所發出來的。

尖叫聲甫起,龍會稽如龍遊於天,一閃掠出,半空向葉編舟拋下了一句話:

“保護休壇主!”

尖叫聲要到末了時,龍會稽已到了那驚駭欲絕的婢女身前。

他一把抓住她。喝問,“什麽事?!”隨即就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林清鶯。

他立即過去扶起她,內力透過掌心傳入林清鶯體內。林清鶯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才泛起了約略紅霞。

那婢女見到幫主,才能結結巴巴他說出話來:“……剛才,有一個小孩子,長了一張老人的臉孔,齜著牙、咧著嘴,對二娘說……”說到這裏,指上露出一種極之恐懼的神色來,竟說不下去了。

“說什麽?”

“他說……說……說老爺您……您害死了陰火公主和他的孩子……現在,那孩子就要化成魂魄,投入二娘肚裏,重新投胎,來害死二娘肚裏的孩子……他說完了以後,就,就撲上來,露齒而噬……那時,我就叫了……”

龍會稽遊目如電,四處一掃:“現在那妖怪呢?”

“……我一叫,它……它就不見了。”

龍會稽重重地哼了一聲、太陽穴凸浮起了青筋,心裏想到了一些事,令他又痛悔,又懊惱,這時懷裏的林清鶯忽然動了一下,龍會稽忙低下頭問:“鶯兒,你怎麽了?”

林清鶯雙目散亂無神,僅從嘴裏吐出斷斷續續的幾個字:“……我們……我們不要那孩子,好嗎?……”

她說著,柔弱的手緊緊握住龍會稽強而有力的手掌。龍會稽覺得她的手是握住了他的心,他抽痛著、泣血的心!

龍會稽已五十歲,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對這樣一個日暮近黃昏的老人來說,二娘肚裏的孩子,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生命的惟一延續。

這時候,離開龍會稽大壽,隻剩下了兩天。

季節已春寒。煙花江畔,一線夕陽斜照,江上映得一片炫燦.像一幅金亮的畫,畫裏有很多人物走過。原來這江水因積雪未融,仍鋪薄薄的一層冰,但大部分都已消融了,所以薄冰浮在水上,映著夕陽,發出與波光同樣的絢麗的顏色,這都是因為去年的雪下得太久之故。江裏伸出幾支不知名的水草。草端還開了小花,在不知名的歲月裏默默開著。江上浮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那金色的水光,卻是柔靜的。水鳥掠起,又迅即沒入對岸的蘆葦叢裏。擺渡的舟子已去了對岸,待渡的人在江畔。

我是誰和沈太公也在江畔。

我是誰癡癡地看著夕陽流水。他魁梧的身軀卻有多愁善感的心思。當然,英雄好漢長街喋血、山巔惡鬥、彈鋏高歌、醉酒氣酣,為一件別人看來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惜拔刀而起,為正義真理不惜灑熱血拋頭顱,在他都是等閑事耳。但是,在偶爾掠過樓頭,聞不知誰家女子所奏的清樂而湧起愁思,或在夜雨野店裏,遊子在獨飲一壺烈酒,或在春寒江畔,那天涯的浪客不禁想起許多往事。

我是誰在想:這麽美的江畔,為什麽我身畔不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或百媚千嬌的少女,共沐在如此良辰美景中,而是那老不死的沈太公呢?

他側頭過去看看沈太公,沈太公依舊眯著眼,歪著塌鼻子,噘著嘴燃著白胡子,一蹦一跳的,像個小孩子。

我是誰實在不明白。

——為什麽這老家夥已講了一天的話,在這夜暮黃昏時,還要自個兒跟自個兒說著話。

沈太公是在說著話。

“奇怪。”他說,“怎麽一路上來,都盡是針紮的小人,釘鑿的俑像……?這幾天也不是盂蘭節,為什麽走過的幾處市鎮,街道上都飄著鉛寶冥紙的灰燼?……為什麽……”他轉目過去,隻見到江邊也有兩個村人,點了香燭,在叩頭拜神,嘴裏念念有詞,那老婆婆還用桃木劍,大力打在地上鋪展著的紙衣上。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大慈大悲菩薩,除魔逐妖,快將妖怪驅除……”

沈太公不禁走上前去問:“這位大叔大嬸,因何這裏數十裏內,都有人拜祭,到底是什麽節祭啊……”

那對老公公老婆婆拜到興酣,有人騷擾,本大有火氣,但聽是外鄉口音,回頭見到胡子白花花地老頭兒,又稱呼自己兩人做“大叔大嬸”,不禁消了些氣兒。

原來這一帶村俗,喜歡人稱呼自己為老大,尤其是老人稱呼自己老、乃是添壽之吉兆。

他們當然不知道沈太公一向喜歡自認年輕。

當下那老婆婆答:“哎呀,您是從外鄉來的,當不知這兒附近,鬧鬼啊……”

說到這裏,用手擺在腮邊示意要小聲:“……就是呀,單止這江畔,從前幾十年,也沒浸死過一頭豬,最近個把月來啊,卻翻了兩次渡,淹死了七八個人……”沈太公這才明白,敢情這對老夫婦是這兒擺渡生意的老板和老板娘。

“怎麽忽然鬧得如此之凶呢?”他問。

老板娘這可怨氣衝天了。“……不都是那龍老爺子!他老人家以前作了孽,竟敢棄了發妻,害死了老婆,哎呀,龍老爺子的前妻可是‘陰火公主’啊……”

“誰是‘陰火公主’?”沈太公不禁追問下去。

那老婆婆大感詫異。沈太公知她疑忌是陌生人,便沒有問下去,隻遞給她一錠銀子,掩在她手心裏,說:“……這兒是我對神靈一點心意,你收了吧,拿來奉祝神明。”

老婆婆立即笑逐顏開:“既是敬神用的,我也不敢不收,待買三牲禮酒來,再替你祈福便了。我看您老實,也就說吧:“陰火公主就是當年雲貴一帶‘幽冥王’的獨生女兒呀……”

“幽冥王?”沈太公倒是一怔。

“幽冥王”倒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雲貴一帶本是“幽冥王”薛夢山的天下。這人據說有神秘的力量,可以半夜飛劍、取人首級,並善用毒,旦擅長蠱術,不但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更可以使人服膺於他,為他所用。當時的“三司”,是“幽冥王”座下官職,司無求、司空退、司寇小豆三人,都原隻是他手下相當於堂主之職。直至“幽冥王”暴斃後,司無、司空、司寇三人爭奪壇位、互相幹戈,無所不用其極,方致有“茅山峒”、“人頭幡”、“幽靈三十”三個派別的起源。

老婆婆似乎怪他孤陋寡聞似的。

“是呀,幽冥王死後,陰火公主是他惟一的女兒。本來‘幽冥王’創‘取暖幫’的基業就是傳女不傳子的,而龍老爺子當初獨占鼇頭,娶了陰火公主……哎呀,龍老爺子當時名望確如日中天,但沒料到還是男人那股德性,棄了糟糠妻,應了現眼報羅——”

說到這裏,老婆婆似也發覺自己微帶有些幸災樂禍的語調,忙補充說:“我……我也隻知道那麽多。總之……龍老爺子確實為這帶居民造了不少福,但陰火公主去後,龍老爺子聲譽一落千丈,最近又生那麽多事,人人都看見到處有人釘龍老爺子的時辰八字和繪像,聽說是陰火公主的幽魂作的呢。……要不是‘靈隱寺’的女菩薩趕到每處去拜祭念佛超度,鄉裏們的怨氣還多著呢!”說著合十作“南無阿彌陀佛”狀,向著沈太公背後,拜了一拜。

沈太公回身望去,隻見自己身後,有四個女尼,也微微合十。

沈太公奇道:“靈隱寺?”

“是呀,”老婆婆說,“就是這十位為鄉親們奔走驅邪的女菩薩,生觀音。”

由於這時邊陲一帶的武林外史,沈太公對於“靈隱寺”並不熟悉,但顧名思義,這必定跟司寇小豆所主持的“幽靈三十”有關。隻聽那老婆婆兀目喃喃地道:“……凡是這幾位生菩薩拜祭過的地方,就再沒有邪魔騷擾,定是神仙下凡來,再世如來觀音……”

沈太公點點頭,本再想向擺渡處的女尼望去。但就在這一轉首間,那四個女尼,已失去蹤影,隻餘下金波粼粼、連天的水,擺渡的舟子已將靠岸。

卻在這時,沈太公的眼睛亮了一亮。

還是因為夕照赭輝,或映在水上冰上的眩人,沈太公卻震住了。

擺渡江的木橋上,已等了許多待舟的人。這許許多多人,因聽他問起老婆婆的話,也都咕噥地談了起來,都是怨責龍會稽招惹了天怒的多。然而在這一樣人裏,沈太公這一望,隻望見了一人。

一個小小的女孩子,也許因為覺得他問得很憨還是胡子白花花或其他什麽的,對他純純的,笑了一笑。

一刹那間,沈太公的眼中沒有了浮冰、波光、舟子、夕陽,腦裏也沒有了陰火公主幽靈三十幽冥王,隻有這一笑。

這一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