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蝶穀琴音

秦鸞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股思愁,難免流露在神情上。冷若不曾錯過秦鸞臉上一瞬即逝的憂愁,卻也沒有多問,隻作未曾看見。

“青兄可是無意享用美食?不如冷某帶青兄四處遊賞一番,看看煙雨閣的風景可好?”冷若放下酒杯問道。秦鸞看了一眼正吃的歡樂的慕容靈溪和一心撲在弟弟身上的慕容靈言,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冷若和秦鸞撇下慕容靈言二人離開了石亭,往他處而去。“煙雨閣內多數風景大同小異,力求清幽。不過倒也有三處奇景,其一乃是水鏡崖,落日時分於此崖上觀景,便可見到在日下西山的那一瞬,天上竟會出現一輪輪廓略微模糊卻更加紅豔的烈日。便如水鏡倒影一般,故名水鏡崖。”一路上兩人並排而行,冷若為秦鸞如數家珍的介紹著煙雨閣的景點。

“竟如此奇妙,莫非是海市蜃樓的效果?”秦鸞驚訝道,隨後便想到了其成因。“正是海市蜃樓。”冷若點頭道,隨後抬頭望天,“距離日落尚有一段時間,我們先觀看其他二景也來得及。”“還有另外兩處奇景又是什麽?”秦鸞好奇道。

“其二乃是蝴蝶穀,其內常年聚集了五顏六色的蝴蝶,俱是十分珍惜的品種,遠遠望去甚是震撼美麗。而若進入穀內,這些蝴蝶卻是不懼人的,或是圍著人翩翩起舞,或是停落在人的身上。穀內彌漫的香氣對於修士亦是大有裨益,有凝神靜氣之效。”冷若繼續說道。“這倒又是一奇景。”秦鸞稱讚道。

“而其三則是水月洞天,此景在仙霧峰上。洞天之內色彩斑斕,似夢幻泡影,也是夢幻泡影。水月洞天另有別名水月幻境,其內壁之上乃是無數的幻晶。入其內者會不知不覺進入夢幻之中,前塵往事曆曆在目。不過其內並無凶險,故亦是奇景而非凶地。”冷若末了解釋了一句。“煙雨閣還有這等去處,當真是奪天造化。”秦鸞驚道。

“不過是幾處華而不實的景象罷了,若論實用,怕是還比不了一處枯燥的洞府。”冷若搖頭道。這話倒是說的實在,一處修煉的洞府哪怕看上去再普通也比這些華美的景點來的實用多了。“不能一概而論,似這些天地奇景往往最能給人以感悟。修為到了我們這個境界,若是還一味的閉關又有什麽用?”秦鸞笑道。“有理。”冷若讚同道。

“再往前十裏就是蝴蝶穀了,我們先去那觀賞如何?”冷若說道。“好。”秦鸞點頭道。於是二人飛身而起,低空掠向前方的山穀。臨近山穀時,出乎意料的是二人竟聽到了一陣琴音傳來,悠悠揚揚,婉轉憂鬱,哀傷淒切。

二人俱是一頓,緩緩落下,不發出一絲聲音。“這是何人在此彈琴?”秦鸞傳音道。冷若聽出琴聲主人是誰,不由得一陣尷尬:“咳咳,或許是小妹又在此獨自消愁了。”這不打臉麽?先前花月容剛說了冷夕身子不好,不便見客,這時卻又在這裏彈琴,這怎麽個說法?“原來是令妹,但不知我們來此是否會打擾於她?”秦鸞避開話題道。“這倒無妨。”冷若連道。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帶著哀情妙音潺潺若流水般傳來,唱的秦鸞與冷若一陣心酸。落花飄零本無根,飛向天盡葬無涯,歌聲的主人借曲子唱出了自己孤獨無依如落花飄萍般隨時都會隕落的狀況。聽者豈能不為之心痛?

秦鸞與冷若相視沉默,許久冷若方才開口:“小妹心中苦悶,然而平日裏卻從不顯露於外。唯有在這蝴蝶穀中,才會自憐自艾、獨自哀傷。”秦鸞聞言,心中竟升起一陣憐惜。甚至有些迫切的想見一見這個飽經磨難的女子,看一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在經受這般病痛折磨之後還能為了顧及他人的感受卻不將痛苦表露出來。

直至琴聲止住,歌聲消散,秦鸞和冷若這才悄無聲息的飛向穀內。隻見一粉衣女子坐在琴前,雙手猶自撫在琴弦上,微微低首看著開遍山穀的鮮花,有許多彩蝶簇擁著她。忽然女子緩緩抬手,一隻蝴蝶立在其上。女子輕啟紅唇,淡淡吟道:“蝶舞花間蝶戀花。”複又奇道:“咦,倒是一個妙聯,再想個上聯吧。”

女子忽有所思,正欲吟出,卻聽見一道男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鳳落梧中鳳棲梧。”女子聞言轉身,便見到了一襲青衫的哥哥冷若,以及一身紫袍的陌生男子秦鸞。秦鸞此時方才見到冷夕真容,腦海中即刻便閃過了一句詞:“一雙愁黛遠山眉。”眼前的女子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實實在在的一個病美人。

“哥哥你怎麽來了?這位公子是?”冷夕驚訝道。“夕兒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青鸞青公子,是哥哥請來給你治病的。哥哥此時正是陪青公子遊賞煙雨閣奇景,這才來到了這裏,沒想到你也在呢。”冷若目光柔和的看著冷夕說道。冷夕聞言露出一道笑容:“如此,有勞青公子了。”但秦鸞和冷若都看到了其雙目內的一絲失落,想必是對治愈已經絕望了吧。思及此處,冷若和秦鸞俱是一陣心痛,這個女子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

“方才那句上聯是青公子所作嗎?”冷夕轉移話題道。“獻醜了,姑娘莫怪。”秦鸞謙虛道。“哪裏!此處‘蝶舞花間蝶戀花’有生靈‘蝶’、木本‘花’,二者相依頗顯生動之感,蝶戀花又是一詞牌名,非‘鳳落梧中鳳棲梧’不可對也。青公子高才,冷夕佩服。”冷夕說道。“姑娘說的是,不過高才卻是不敢當。”秦鸞隻得附和道。

“真是沒勁,男子漢大丈夫,說一是一,有何不敢當的?”冷夕撇撇嘴不滿的說道。心道:這男子才華是有,長得也頗為英俊,卻怎的如此扭捏?“額,姑娘教訓的是,青某受教了。”秦鸞尷尬的應聲道。“嗬嗬。”冷夕聞言忽然掩口而笑,仿佛在嘲笑秦鸞呆愣。隻是這一笑,卻讓秦鸞瞬間失神。冷夕本就貌美,這一笑便更是傾國傾城,煞是迷人。

秦鸞腦中混沌,隻餘下一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竟下意識的將它念了出來。冷夕此時笑意更勝了,一旁的冷若卻是麵色怪異的看著秦鸞,若有所思:這位美人環繞卻無動於衷的青公子不會是看上夕兒了吧?

而秦鸞忽然聽到冷夕笑聲漸增,瞬間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先前說了什麽。一時尷尬不已,想不到初次見麵竟這般出醜,真是丟人了。“啊,青鸞失態了,請姑娘見諒、冷兄見諒。”秦鸞此時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青公子可真是有趣,嗬嗬。”冷夕唯恐天下不亂的取笑道。果然,秦鸞聞言竟情不自禁的臉紅了,一時手足無措。

“好了,夕兒莫要取笑青兄。”冷若看不過去了,便開口解圍道。“好,好,我不笑了。不過既然青公子要賠禮,總不能隨口敷衍吧?”冷夕忽然“刁難”道。“夕兒莫要為難青兄。”冷若阻止道。“我哪有為難他,但他總得拿點誠意嘛。”冷夕撒嬌道。“但不知姑娘要青鸞做什麽?”秦鸞真誠的問道。冷若在旁一聽,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算我多事了。

“便以這‘蝶’與‘花’為題,以愁為基調,吟詩一首如何?呐,不能拖太久哦。嗯,一炷香的時間為限吧。”冷夕想了想,指著穀內的彩蝶與花朵說道。“夕兒這會不會有些刁難了?”冷若皺眉道。“哥哥你老是瞎摻合幹什麽啊?以青公子的文采肯定是不在話下的嘛。要是哥哥覺得太為難青公子的話,那要不你來?”冷夕刁鑽的說道。

“咳咳。”冷若立即噤若寒蟬,假裝望天,置身事外了。“畢竟是青鸞冒犯在先,姑娘出題出的難些也是應該的。”秦鸞打圓場道。“你也覺得難了?”冷夕鳳眼一斜問道。“不難,不難,不難。”秦鸞立即擺手道。“哦,那你快些吧,時間可不多了。”冷夕好心提醒道。

秦鸞聞言便不再耽擱,收斂心神細細思考著詩句了。秦鸞雙手負在背後,低首沉思,不斷的來回踱步。冷若和冷夕靜靜的呆在一旁,也不幹擾他。隻見秦鸞時而頓住,緊鎖眉頭,口中呢喃,似乎想到了什麽。時而又搖搖頭,眉頭展開又繼續踱步了。

直至時間所剩無幾,冷夕已經盼著宣布時間到的時候,秦鸞忽然頓住腳步,抬起了頭來,看向冷夕時露出了一絲微笑。“青公子作好了?”冷夕好奇道。“堪堪完成,還請姑娘莫要見笑。”秦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就快說來聽聽,好不好等聽過了再說嘛。”冷夕催促道。

“好。”秦鸞應了聲好,接著便將先前所作詩句吟出,“清新綠裝紅星綴,蝶舞花間蝶戀花。花綻時節未惜春,可堪來年再尋花?零星點點綠著紅,蝶是新蝶花非花。無可奈何花落去,來年尋花不是花。”

“來年尋花不是花。”冷夕失神的重複了一句,良久才感慨道,“是啊,韶光易逝,青春不再。即便來年春日花猶會綻開,卻也不是今年這朵花了,逝去的便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刻,她似乎對這個觸動自己心思的男子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