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求學
接連在城裏住了五個夜晚,牛老大才又開始進城送柴,穆雲翼也終於能夠回家了。『*(.)』
這日又趕上十日一輪的休假,穆雲翼又買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因回去要繼續抄詩,便另買了一套筆墨硯台放在百寶囊裏背著,最後又買了一壇燒酒給牛大叔。
冬季天短,回家之後已經是全黑了,高以純和高以清算計好了他休假的日子,又提前去問了牛大叔是否進城,早早就忙活上了,屋子裏燒得熱氣騰騰,大鍋裏整了大米幹飯,小鍋裏是臘肉燉幹菜,都是在村裏買的,豇豆幹、芸豆幹、茄子幹一類,秋天曬了,留著冬天吃的,高以清在哥哥的指揮下,先煮得熟了,然後再用肉來燉,蒸出滿屋香味,直往外湧。
“元寶哥哥!”剛一開門,高以清就撲上來了,“元寶哥哥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穆雲翼抱著他,端詳了下,“小五長得胖點了,也更白淨了,這幾天養的不錯。喲,這做的什麽呀,離老遠就聞到香氣了!”
“是臘肉燉幹菜,我哥教我做的,待會就能吃了!”高以清幫穆雲翼拎包進屋。
“以純哥!腿好點沒?”穆雲翼走進裏屋。
“好多了,好多了,現在已經可以輕輕地活動了。”
“能活動了?”
“恩,其實原本也傷得也不是很嚴重,薑大師不是也說嘛沒有完全斷掉,現在已經可以這樣活動了。”他把被子揭開,把腿抬起來,緩緩地彎折伸展小腿,“我估計過完年就能下地了。”
“這個可馬虎不得!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非得養足一百好,否則一旦再斷了……”
“我知道。”高以純笑嗬嗬地說,“我會多加小心的,要不然再傷著,還得花更多的錢,要是徹底癱了,以後就更加沒指望了,這筆賬我還能算得清。”
高以清把事先燒好,又放在鍋蓋上保溫的熱水端過來,穆雲翼洗了頭臉手腳,然後擺了炕桌,開始吃飯,那菜燉得好,雖然調料有限,但是火候看得準,各種幹菜都煮得恰到好處,既沒有稀爛,也不會塞牙,而肉湯也熬到了時候,滲入菜裏,吃力來口感、味道都是極好的。
穆雲翼吃了兩碗幹飯,然後捂著被撐起來的胃,躺在炕頭上愜意地哼哼:“這飯做的可真好吃,比醉仙樓的大師傅做得都好。”
高以清笑著:“等以後我哥腿好了,讓他親手做給你吃,比我這還要好吃十倍!”
吃過晚飯,穆雲翼又問起兩人功課,先讓他們倆依次把教過的地方背誦一遍,再把三字經拿過來,隨便指出字來讓他們認,高以純的記憶力是相當好的,所有教過的字全都認得,高以清有三個沒認出來,很是懊惱:“明明先前已經記下了,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
穆雲翼拿出櫃上用槐樹枝做的教鞭,打了高以清三下手心:“這三個字我給你記著,下次再考,認不出別的也還罷了,認不出這三個,每個字打三下手心,以後再認不出,就打九下,第四次再認不出,就打八十一下!”
高以清連忙保證:“元寶哥放心吧,我肯定能認出來的!”
穆雲翼又給他倆講了一頁,熟讀之後,讓他們背誦,他則拿出筆墨來抄唐詩。
兩人如今已經學了幾百個字,對筆劃結構等規律已經逐漸掌握,因此認字也快,不多時就都能背誦出來,穆雲翼隨便拿出一個來,也能認得:“還不錯,明天早上起來,咱們再複習。”正事辦完,他指著炕角的針線笸籮問,“這個是哪來的?”
高以純略微猶豫便說了:“我成天在炕上幹坐著也是煩心,你教的字也都認得了,正好老姑回來,我就求著她教我做些針線活。”他從笸籮裏拿出一雙還沒納完的鞋底子,“我尋思咱們家沒有女人,你又隻會刺繡,這裁剪上的活也沒人幹,就跟著老姑學了,也省得一筆開銷。”
看著他略帶忐忑的樣子,穆雲翼摸了摸他的頭:“好了,你願意學就學吧,我又不會說你,其實上次如果你堅持要學刺繡的話,我也會教給你的。”
高以純看他不生氣,才鬆了口氣:“我次做鞋,先給自己做一雙,等以後手熟了,再給你和著又讓高以清把地上的箱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雙黑布小靴子,“這個是老姑特地給你做的,按照你那個鹿皮靴的尺寸略大了一點,你看看合腳不。”
穆雲翼接過靴子看了看:“你老姑怎麽會主動給我做靴子?”
高以純說:“老姑想要讓他們家墨香來跟我和小五學字,都已經來了三天了,白天連小馬哥和村裏另外兩個孩子,我和小五按照你教的教他們。”
高以清手舞足蹈地說:“他們都笨死了,尤其是銀鎖,總念錯。”
“這倒奇了,你們家大房二房都是讀書的,她怎麽不讓兒子跟高以正他們學?”
高以純給他解釋:“自古以來,就沒有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常住的禮,雖說我奶偏向老姑,在這件事上也是氣短,單是養著他們娘倆,已經不知道被大和四嬸子說了多少閑話了,是絕再拿出錢來供墨香讀書的,大哥和二哥自然也不會管他,老姑又是個要強的,一心惦記著讓墨香像老姑父那樣考功名,籌劃了幾年都沒有指望,這回趕上咱們這回事,自然是要努力爭取的。那天墨香過來說這事,我就答應了。”
穆雲翼沉吟著說:“別的我倒是無所謂,隻是你們家的親戚……”
高以純笑了:“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家的親戚都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清楚,老姑跟他們不一樣,墨香也是個乖巧的孩子,我又跟老姑提前把話都說明白了,上房屋裏若是有誰不滿,也由著她頂著,不能鬧到這屋裏來。”
穆雲翼打了個哈欠:“你心裏有數就好,橫豎我隻教你們倆。”
第二日吃罷了早飯,把炕燒暖,穆雲翼拿過書本開始教兩人往下學,剛讀誦了兩遍,幾個學生就來了,頭一個是鄰家的馬樂,背著一口袋炒熟了的花生:“我娘知道元寶今天回來,昨晚特地炒了花生讓我帶來。”
然後是高學紅的孩子墨香,他大名叫做遊鳴譽,今年才八歲,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帶著三分畏怯,七分靦腆,不時地偷偷打量穆雲翼。
雖然同在一個院子住著,高學紅也怕穆雲翼生厭,畢竟從高老太太和幾位兄嫂侄媳婦口中聽來,這個穆雲翼是個極不好惹,又心狠手毒的,本來還想錯開穆雲翼回來的日子,隻跟高以純兄弟學,又怕落下了進度兒子跟不上,而且一個大院住著,也不能總避著,便等馬樂進院之後,讓兒子拿了自己做的絡子香囊過來,事先一再叮囑:“千萬不要招惹那小煞星,他罵你,你也隻當沒聽見,他打你,能忍也就忍了,跟著你三哥把書讀好是正經。”
另外還有兩個高以清的小朋友,年齡相仿,是堂兄弟,都姓計,一個叫金鎖,一個叫銀鎖。兩人來時,也背著東西,一個是一大坨凍豆腐,一個是一口袋幹菜。
昨天晚上在被窩裏,跟高以純說教人讀書的事,高以純就跟他說過,村裏人淳樸,都知道讀書好,識字有用,但都讀不起,村裏也沒私塾,因此能有個地方學字,是極難得的,大家也都知道要讀書得給先生一些束脩,因此都盡可能地從牙縫裏擠出一些東西送來。
穆雲翼原本還有點心小孩子吵鬧煩人,等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就有些鼻子發酸了。
馬樂和墨香還好,離這屋裏近,身上穿著的衣裳雖然有幾塊布丁,但也都收拾得幹淨利索。
那金鎖和銀鎖兩個就慘了,穿的衣服輕飄飄的,裏頭沒有二兩棉花,腦袋上胡亂用一塊舊布纏了當帽子,鞋子雖說是棉的,但也單薄得可以,沒有穿襪子,裏頭塞滿了幹草,而且一看就不合腳,灌了一鞋窠雪,融化了之後再度結冰,看得人慘不忍睹,進屋的時候,手腳都凍木了,小臉蛋通紅通紅的,不住地抽著鼻涕:“我爺爺聽說元寶哥今天回來,特地讓我們拿了凍豆腐和幹菜來,說是給元寶哥嚐嚐鮮。”倆人站在門口,惴惴不安地看著濕爛肮髒的鞋子,不敢抬頭。
“快把鞋都脫了!”穆雲翼趕緊下地,把凍豆腐拿起來掂了掂,怕不下有四五斤重,難為這孩子在大雪天裏,一步一滑地給背過來。
兩人聽見穆雲翼讓他們脫邪,頓時感覺臉上發燒,以為是嫌棄他倆把屋地弄髒了:“不用脫了,我們就在門口聽著就行。”
“在門口聽什麽!再說雖然外屋也燒火了,這腳底下也冷,快把鞋脫了。”穆雲翼把幹菜從口袋裏拿出來跟自己家的放在一起,又找了個空壇子,把凍豆腐用刀背敲碎了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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