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夏公子
第二天,吃過早飯,馬樂、墨香,還有計家兄弟照常來上課,他始終按照高以純和高以清的進度教,三字經隻剩下八頁,因此這段時間都住在城裏,沒能回來,要不然早都講完了。『*(.)』
不過幾個小孩都是極用功的,學不到新的東西,就把已經學過的拿出來溫習,馬樂他們又跟著高以純哥倆把沒學過的補了,趕上進度,穆雲翼把前麵教過的高以純哥倆的拿出來考教,馬樂他們也都能夠認識、背誦,並且清楚地講解每一句話的典故,令穆雲翼心裏感歎不已。
他用了兩天時間,把八頁紙講了,整本三字經便全部完成,小年那天放了假,各家祭灶掃塵,還要打理頭發,古人也是要修理頭發的,並非從生到死,一根不剪,相反要時常打理,弄得整齊有序才好。
穆雲翼看到其他各方屋裏除了掃塵之外,還剪了窗花,便把自己在城裏買的紅紙拿出來:“我不太會剪,你們誰會剪這個?”
高以清大聲說:“我哥就會剪啊,記得小時候咱們屋裏的窗是哥哥自己剪的。”
高以純拿過紅紙和剪刀,先折了幾折,然後哢擦哢擦,熟練地下剪,一會功夫打開了,再在細微地方修剪一番,很快就剪出一個大紅燈籠,周圍四個流蘇,下麵是個蓮華底座,看上去精美極了,高以純一隻手提著給大家看:“怎麽樣?”
“天啊,這簡直就是巧奪天工啊!”穆雲翼拿過剪紙,驚喜地歡呼一聲,心裏頭暗自為高以純可惜,就這個手藝要是拿到現代去,怎麽也能撈個民族傳統藝術家的稱號,比上高中時候,教自己的藝術課老師還好。
高以純又有點小得意,又拿過一張紅紙剪開了:“爹娘走得早,我小五過日子,屋裏沒有女人,什麽活都得自己想辦法,譬如小五的褲子磨破了,上房屋裏又不好求人,就得我給他弄,其實我並不是沒做過針線活,普通的縫縫補補都成的,隻是做鞋子倒真的是次。”
他又剪了四個,除了剛開始的燈籠,又剪了一個童子騎魚的,一個喜鵲登枝的,一個雙牛對頂的,全部都精美極了,穆雲翼甚至都有些想放起來做了。
窗戶紙都是今年新換的,雖然隻是最廉價的草紙,但都幹幹淨淨的,一共四扇窗戶,裏屋兩扇,外屋兩扇,上麵全貼了剪紙。
其他幾房也都貼上了,隻有上房屋裏的最好,跟高以純的這個不相上下,猜想著應該是出自高學紅之手,大房和二房的就比較普通了,最差的是四房,就是跟這邊對門的高學證家,都是一模一樣的四隻老牛,而且極為簡單,手法也很粗糙,穆雲翼看著比小學生的作品還不如。
看罷了各房剪紙,穆雲翼正要回屋,忽然從上房屋裏走出一個中年男子,穿著齊整的長袍,頭戴文士巾,腰間*流蘇墜著一塊玉佩,穆雲翼知道高家隻有兩個人有玉,一個是最高老太太寵愛的小兒子高學成,一個就是考上了秀才的二兒子高學解。
他不打算理會對方,轉身就要推門進屋,高學解卻主動開口:“你就是元寶那孩子吧?”
穆雲翼轉回身:“是我,你就是以純哥的二伯高學解吧?”
高學解儒雅地點了點頭:“我就是高學解,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唉,當日我不在家,沒想到就弄到這步田地,三郎和五郎小小年紀,三弟和弟妹又都不在了,怎能讓他們出去自立門戶?這些日子,也苦了你們三個小的了。”
穆雲翼笑道:“不苦不苦,沒分家之前呢,我們連飯都吃不飽,以純哥每頓兩個窩頭,省下來一個給我,小五是一個窩頭,吃得都瘦成蘆柴棒了,自從分家之後我們過得可好了,不但吃上了精米細糧,還總能有些葷腥肉蛋入口,要是原來的話,即便有這些,也落不到我們嘴裏。”
高學解歎氣道:“這些年為了供我讀書,家裏都是勒緊了腰帶吃糠咽菜,尤其苦了我這兩個侄子,我都是知道的,唉!好在明後兩年,我不用趕考,前日又跟下清河的胡員外談妥,到他家去坐館,以後咱們家的狀況也能好點,得好好補償三郎和五郎這兩個孩子。”
穆雲翼頭一次跟他打交道,有點摸不準他的意思:“以純哥和小五現在過得挺好,以後會過得更好……”
他話沒說完,忽然院門外頭進來五個人,為首的正是前幾日見過麵的那位夏,身邊帶著四個身強力壯的奴仆,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看到高學解,夏琦便直奔他來,看穆雲翼伸手按在腰間的割鹿刀柄上,連忙擺手說:“你別著急,我不是來找你的!”
經過了那天惡犬攔路的事件之後,穆雲翼在家裏的時候,也把割鹿刀挎在腰上,時刻保持警惕,防止高家人再給他來個突然襲擊,如今見夏琦這樣說,仍然不肯放鬆,握著刀柄向後退進屋裏:“既然跟我沒關係,那你們自己談吧。”
夏琦笑著說:“你也別忙走,說不定一會還得把你找出來掰扯呢!”轉而向高學解大聲嚷道,“高二叔,小侄這廂有禮了。今天來這裏不為別的,就是你們家二郎借我家的狗至今未還,前幾天我來要,他躲在屋裏不出來,弄出一幫娘們家家的出來跟我鬧,我也沒法跟她們說理,正好現在你回來了,我就過來問問,高二叔你這裏是個什麽章程,是不是也跟你們家那些娘們一樣?”
高學解聽完一皺眉,轉身向大房屋裏喊:“二郎!二郎!你給我出來!”
他連喊四五遍,高以直媳婦竇嬌娥挺著大肚子從門裏走出來:“喲,二叔,什麽事啊就值得這般催著喊?二郎幫咱奶寫東西呢,有什麽是跟我說也是一樣。”
高學解說:“二郎是不是借夏家的狗了?”
竇嬌娥點頭:“是借了不錯,不過那狗性子太野,不聽二郎的拘,心裏頭想家想伴,半路就自己跑回去了。”
夏琦冷笑:“睜著眼睛說瞎話,那狗何時跑回去了?”
竇嬌娥滿臉無辜地說:“就是那午,天都黑了,二郎正想去送狗,結果它就自己睜開繩索往家裏跑,二郎還怕它跑丟了,在後邊一直跟到你們家呢,眼看著那狗從大牆外頭跳進去了。”
夏琦鐵青著臉說:“簡直就是胡說八道!若真是那樣的話,二郎當時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竇嬌娥笑了笑:“我這幾天肚子裏頭不舒服,二郎擔心著我呐,才趕緊回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這大雪天地跟你借狗要進山弄野雞野兔了,都是要給我進補呢,當時天又黑了,他又擔心我,就著急忙慌地回來了,本想第二天再去跟你說也是一樣,畢竟你們認識這麽久了,又是同窗,裏外裏不過是一條狗的事情,哪裏就要鬧到天翻地覆了。”
夏琦說不過竇嬌娥,他上次來就被人家軟硬兼施,連說帶鬧地趕了出去,又弄得沒臉,深知這院裏幾個女人的厲害,這次的了夏的指點,不再跟竇嬌娥扯,隻問高學解:“高二叔,你我都是讀書人,學的是聖賢禮儀,今天來隻跟你說話,你若是不講理的,還讓一群娘們跟我胡攪蠻纏,那我這便走了,回頭另找講理的地方說道去!”說完作勢要走。
高學解把他叫住:“你這孩子急什麽!高家什麽時候也輪不到女人當家,我不過是要叫二郎出來問問情況,結果她出來了。”他衝竇嬌娥喝道,“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回屋去把二郎叫出來!難不成還要我親子進去請不成?”
竇嬌娥無法,隻得回去找高以直,過了好半天高以直才磨磨蹭蹭地從上房屋裏出來:“玉書,你怎麽來了?”
“我為的什麽來,你高二郎還不知道麽?咱們甭說廢話,隻賠我狗來!”
“你剛才不是都說了,那狗自己跑回去了……”
夏琦冷笑:“你說跑回去了,我卻沒看到,這事便是無頭公案,隻能請鄉老裏正們過來斷了,若再不行,就到縣衙裏分辨去!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騾車都準備好了!”
他伸手扯住高以直就往外走,高以直連忙說:“玉書你這是何必呢,不過一條狗的事情,也值得你這樣,大年下的,就要跟我打官司,你也不嫌晦氣!”
“一條狗不值什麽,我就是氣不過你拿我當傻子耍!”夏琦紅著臉,幾乎是大聲吼出來的,“你借了我們家的狗去咬你們家的這位小煞星,倘若當真咬死了,也要我們夏家攤上人命官司,你門高家再拿著他的戶籍說事,反過來告我們,裏子麵子,好處全讓你們高家得了!我呸!我跟你數載同窗,拿你當朋友,你就要這般害我,這事若成了,我們夏家都要被你坑得破家敗業!我告訴你高以直,今天這事咱們不算完!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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