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2.醉酒書生

原來這個白衣道士是“鐵棒門”的高手,由於素來身著白色道服,為人行事怪異,江湖上人稱“白衣怪道”,他點倒了唐清才,不禁得意狂笑,道:“哈哈,白義俠在作他的春秋大夢,寶貝一落入我的手中,殺了你這小子,誰人知道是我所為。”

唐清才暗暗心驚,嘴上仍道:“你莫信他人所言,那有什麽寶物,不過你真殺了我,哼,量你也逃脫不了。”

白衣怪道不理他,伸手搜他全身,在他懷中摸出一個精製的小盒來,倘末來得及打開,忽聽到一聲口哨,怪石四周躍出十來個壯漢,手持兵器,一撲而上,將他圍在中央,為首一個身材魁梧,容光煥發的中年漢子,腰間佩劍,迎前伸長著手,道:“把東西拿過來,饒你性命。”

白衣怪道作夢也想不到螳螂在前,麻雀在後,一見來人,不禁暗暗失色,強作穩定,笑道:“哈,原來是許幫主,聽說許幫主一向貴人事忙,怎地也有這閑空來湊這熱鬧?”

來人是長湖一帶尖刃幫幫主許海龍,一手行劍劍法很是了得,十年前一劍降尖刃幫五盜,因此獲得尖刃幫幫主之位,難怪白衣怪道見了他也要有幾分憚忌。許海龍神態倨傲,雙眼一翻,道:“休得羅嗦,你當本幫主有閑情陪你玩耍嗎?”

白衣怪道神色一變,故作不解,道:“許幫主此言到叫貧道不懂了。”

許海龍怒色顯現,橫目一掃,道:“這麽說你這妖道是誠心跟本幫主過不去了。”

白衣怪道是江湖上成名人物,雖是憚忌許海龍武功了得,見他聲色俱厲,咄咄迫人,也不覺動了肝火,嘿的一聲冷笑,道:“許幫主欲伸量貧道,貧道雖是本事低微,也隻有舍命陪君子了。”

許海龍哈哈一笑,道:“五十招內若不敗你,放你走路便是。”

白衣怪道見他如此輕視自已,怒極反笑,道:“許幫主如此看得起貧道,便是把這幾根骨頭丟在這山溝裏,今天說什麽也不叫許幫主失望而返。”

許海龍笑著道:“這才是好漢子。”言罷,利劍出鞘,又道:“你小心接招了。”聲音甫落,驀然出劍,寒光一閃,青龍出海,迎前便刺,身手極是敏捷,劍法精妙。白衣怪道身形微晃,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節短鐵棒,反手一招“順水推舟”化解了來勢,許海龍一聲讚道:“好功夫。”聲音末落,“順步撩陰”旋劍斜迎上刺,劍法雖是平常的招數,在他手中使出來,卻見變化精妙厲害。白衣怪道一聲怪嘯,側身讓避,劍鋒肩旁唰的疾過,一步踏前,弓身斜勢,綻出短棒,狠戮虎口。許海龍哈哈一笑,手腕一翻,劍身疾抖,“金雞昂首”旋劍迎胸橫削。原來他是虛招誘敵,不想白怪道也真有本事,經驗豐富,早就瞧出有詐,一個急旋,盤蛇繞步躲過。許海龍跨前三步,唰唰地連環三劍迫得白衣怪道連連後退,左閃右避,許海龍心中得意,出劍更是疾快了。

白衣怪道忽地怪嘯一聲,短棒陡起,雙臂一展,大鵬亮翅之式,進行反擊,劍棒相接,鏗鏘作響,震得手臂發麻,暗暗心驚,自知不敵,足下踉蹌,趁勢倒縱,奔躍而起,欲勢作逃,兩個壯漢揮刀擋住去路,一齊殺來,白衣怪道怪嘯一聲,脫手一揚,前後射出幾個事物,著地波的一聲炸起,青煙冒起,許海龍怕青煙有毒,連忙後退,白衣怪道趁青煙彌漫之際,擊倒倆個壯漢,施展輕功,飛騰而去,許海龍大急,招呼手下隨尾緊追,消逝無跡。

唐清才見強敵遠去,稍定驚魂,欲勢起身,無奈穴道被白衣怪道刺住,動彈不得,心下暗暗叫苦,穴道被製住後,若是無人解穴,需得幾個時辰後方能自解,躺在大道之上,難保沒有人來,如是普通的人倒也罷了,萬一是盜匪之類,性命勢難得保。

過得很久,夕陽西落,天色漸暗,在這條大道之上,別說人影,便連野獸也沒有看見一隻。唐清才雖說已沒先前那樣的緊張恐懼,可這般在大路上躺一整夜,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苦於穴道被製,隻好聽天由命了。

次日醒來,滿背濕土,透進衣內沾著皮肉,而渾身衣裳也盡是霧水,小蟲爬滿了全身,極不舒服,幸喜穴道已經自解,爬起將小蟲拍掉,好在他是練武之人,體質強壯,這一夜並末生出病來。

唐清才那匹醜驢般的馬兒並沒跑遠,它躲在樹林中吃草,找著取下包袱,換去一身髒衣,循聲覓跡,到小溪邊小洗一番,上馬取道建始。到了鎮末的一家小店裏,剛進店內,迎麵走來一個三十好幾的壯年漢子,滿麵堆笑,包拳施禮道:“大師兄,小弟在此久候了。”武林中人多是先入門為長,此人叫汪金山,年紀雖大唐清才十來歲,由於入門在後,是故要稱唐清才為長。

唐清才一見來人,不禁大喜,道:“汪師弟,是你。”倆人坐定,汪金山喚酒保上酒上菜,小飲數杯。

汪金山輕聲問道:“大師兄,你神色不佳,可是路上出了什麽事?”

唐清才眉頭微皺,似怪他當此處境下,居然問起這種話來,實是不該。原來汪金山入門不過數年,在拜入金雞派前已在道上廝混過不少日子,以他這樣的老江湖,出門在外說話行事,當是謹慎小心,那知會當眾問這要緊的話兒,實是有失常態,佯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昨日錯過村鎮,在樹林裏沒得好睡,是於精神不是很好。

汪金山不是笨人,聽他避而不答,明白他心中有所顧忌,扭頭環顧左右,店裏一個白衣書生,臉如冠玉,十七八歲左右,和一個十二三歲的書童,麵目甚是清秀,背負包袱,想是趕路在此歇腳的,另外一個高個兒瘦漢,唇上八字胡須,賊目轉來轉去,不住打量那白衣書生,他一身華衣,頭頂小帽,打扮得不倫不類,十足的井市無賴。汪金山見店內沒什麽可疑的人,一笑說道:“師兄多慮了。“

唐清才道:“話雖如此,諸事小心為妙。“

汪金山也知師兄此行關係重大,倒不敢魯莽,輕聲說道:“小弟也知厲害之處,師父知師兄此行艱難,盜匪甚多,不敢掉於輕心,小弟是每一批來接應師兄的,眾師兄弟們隨後便到。”

唐清才聽說師父派人來接應,心下暗喜,道:“如此最好。”

“公子,你別喝了,你可是從來不喝酒的,倘若醉了,豈不是誤了行程。”旁邊那書童忽地勸那白衣書生莫要喝酒,聲音十分清脆。

白衣書生哈哈一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還有待幾時,平時在家裏悶得厲害,難得出來一趟,索性喝個痛快。”想是他家嚴訓教,從末飲酒,這時幾杯下腹,登時酒氣噴人,臉紅醺醺,醉眼朦朧。

那書童很是著急,道:“公子爺,不要喝了。”說著,便搶過他手中杯子,連將桌上的酒壺也抓起,一同扔出窗外,響聲中碎成數片,酒潑一地。

酒保聞聲跑了出來,見此狀態怒容即現,大聲斥道:“你這殺才,我店小財短,你這不是誠心跑來搗亂,害我破財嗎?”他占了理勢,咄咄逼人,不讓半分。

白衣書生眉頭一豎,顯現慍色,道:“打壞的東西賠你便是,幹嘛這般罵人。”說著扔出一塊碎銀。

那酒保接過碎銀,連忙換上笑臉,歉然賠禮道:“公子說的是,小的已後不再罵人就是了。”怕那書生後悔將碎銀收回,不敢逗留,道完話便退了下去。

白衣書生道:“伍青,你想要我不喝酒,是也不是?”

那書童伍青道:“我們上路之前,老爺一再囑咐,叫我看住你不許喝酒,他說酒能亂性,酒能誤事,公子爺就是令我為難,不知聽勸,回去之後叫我如何向老爺交代。”言罷,輕聲歎氣。

白衣書生笑了笑,道:“好,我不再令你為難,這酒不喝便是。”

那書童伍青大喜,道:“真的,公子這話沒有騙我吧?”

白衣書生道:“我騙你作什麽,不過在路上沒酒喝,豈不無聊得緊,我看這樣吧,你出去買些零食,我們在路上吃怎樣?”

那書童道:“這樣最好了。”白衣書生給他一些碎銀,他歡天喜地,手舞腳蹈,一溜煙跑出店外去了。

白衣書生待他出去,一付忍禁不住的神態,撲咄一笑,從包袱裏取出個蘆葫,喊過酒保,道:“你這兒有什麽好酒,給我裝它滿滿的。”酒保裝好出來,他撥開蓋子,酒氣純香,忍不住喝了口,塞好蓋子,藏回包裏。

汪金山見那白衣書生腰袋鼓鼓的,想是銀子裝得不少,不由財心意動,唐清才見他神態有異,不禁問道:“師弟,你怎麽了?”

汪金山嘿的一聲,道:“沒什麽。”端起杯子勸酒道:“師兄,我們喝。”起身裝醉,身軀搖搖擺擺,腳下踉蹌到白衣書生身邊,撞了他一下,順手摘下他的腰包。

白衣書生起立大怒道:“喂,你這人怎的撞到別人身上來了。”

汪金山打了個哈哈,道:“對……對不住公子爺,小生失禮了。”他一臉粗須,十足的把戲大老粗,居然自稱起“小生”來,末免有些滑稽。

白衣書生轉頭打量了他一下,道:“既是無心之失,也不為過。”轉身退下,不理會汪金山,想是他一介文弱書生,在汪金山這粗豪大漢麵前,末免有些膽怯,不敢發作起來。

坐在旁邊那個高瘦漢子這時忽地“咦”了一聲,汪金山轉頭看去,隻見他滿臉驚訝之色,似看見了什麽古怪罕見的事。他做賊心虛,暗叫不妙,知是自已下手被他瞧見了,惴惴的不安,倒是怕他喊了起來,自已在江湖上雖說是無名之輩,但本派卻是有名望的門派,自已作這種下三流的手段如傳到本派長輩耳中,自已受罰事小,有損本派譽那可就不得了了,幸喜高瘦漢子並末多事,垂首獨喝悶酒。

唐清才瞧得清楚,末免要教訓他幾句,汪金山口上說得好聽,心裏渾不在意。

不一會,那書童捧著一包食物回來,和白衣書生坐一會,會帳出店去了。

汪金山故意待了一會,待他們去得遠了,這才喊過酒保會帳,酒保道:“一共是二兩五錢。”

汪金山道:“不貴,不貴。”伸手入懷一摸之下,不由得登時愕然了,懷裏空空如也,自已的銀子和偷那白衣書生的腰袋全都不翼而飛,這真是作夢也想不到的,這小小的破店裏居然隱藏著如此高手,是那白衣書生?還是那高瘦漢子?思之不寒而怵。

唐清才見他臉色瞬間刹變,不明何故,道:“你怎麽了?”見他一隻手伸在懷裏掏不出來,更是奇異了,還道他不好意思拿偷來的銀錢會帳。

酒保見他左摸右摸,總是拿不出銀子來,滿臉迷惑之色,汪金山一付江湖豪客打扮,不象有錢人家,也不象沒錢的樣子,倒是令他不解了。

汪金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猜想定是白衣書生作的手腳,害得自已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當此尷尬之極,臉上強笑,道:“師兄,小弟今日帶的錢兩不多,這帳還是你……”說著幹笑了幾聲。

唐清才連翻白眼,甚是不悅,暗道:師弟這人實在不是個東西,偷了別人的銀子,還舍不得拿出來會帳,還要我來掏錢。唐清才倒不是重財之人,見汪金山如此,心裏極是不痛快,他倒底是自已的師弟,不好人前損他麵顏,暗罵了聲也就算了,隻能由自已來付這筆帳了。他伸手入懷去取銀錢,一時之間,臉色異變,一隻手也抽不出來了。

汪金山好不懷疑,心想:師兄這是怎麽了,我的銀子被偷了,在這當兒他還有這份閑情為難我,借此來教訓,這麽作末免太過份了些。還當師兄怪他偷人家的銀子,不好多說,卻借此來教訓他,心裏非常的有氣。

那知唐清才此時有苦說不出,他記得清清楚楚,自已隨身帶的二百兩銀子,在路上使用倘剩上數十兩,想不到竟被偷去了而毫不知曉,這等高明的手法真是見所末見,他猜到汪金山多半也遭了泱,不然也不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