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王很快就帶著人進了帝寢殿，一群身穿鎧甲的士兵讓這寬敞的帝寢殿顯得都擁擠了起來。
東平王手下的副將用長劍指著謝睿的後腦勺，卻見謝睿趴在龍案上半天都一動不動，這才意識到謝睿已經暈了過去。
“將他扣押起來。”謝靖承道，“容後發落。”
寧知意從帝寢殿裏進去，一眼便可看見高大巍峨的皇城。碧天綿雲一望無際，金色的琉璃瓦明澈通透，整個皇城在這朗朗晴空之下，仿佛並沒有接受過任何鮮血的洗禮。
到了宮門口，正看見王鐸帶著士兵們收拾地上戰死將士們的遺體。遺體很快就被抬走了，可是地麵上的血跡怎麽都揮散不去。那些深紅色的鮮血，在陽光之下，有著淡淡的光澤。
每一次的病變，每一次的政權更替，都伴隨著流血和犧牲，隻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天界亦是如此，更遑論人界。
“慶德帝呢？”寧知意問謝靖承。
“他被謝睿命人看管在無極殿裏，我已經著人去將他放出來了。”
寧知意點了點頭。
鮮血在皇城外蔓延，幾乎染紅了街道。街道上沒有一個百姓，寧知意不由得有些懷念那個繁華鼎盛、人生如沸的皇城。
謝睿兵敗，第二日，慶德帝命謝靖承監國，同時以太上皇的名義下旨，誅了淮山王的九族，同時下令東平王招收淮山王舊部，好生操練。
同時，他將東平王大軍中的一半兵權給了謝靖承。
看著謝靖承手中的虎符，寧知意歎了口氣：“東昌曆來規定是皇子不可帶兵，現在慶德帝真的是沒人指望了，都將兵權給你了。”
“他怕東平王權力太大，所以派我來製衡他。他就是憂思太甚，東平王忠心耿耿，乃是千古良將，不會有反心的。”
“怪不得你在江南的時候一點都不著急，原來早就有了安排。”寧知意又道，“洛出塵手中到底有多少人？都是你給他的嗎？”
“他手下有五萬人手，是這十多年招攬過來的。隻是事情一直都是暗地裏辦的，並不會被旁人知曉。”謝靖承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洛出塵就來找過我了，他說我有帝王之相，說我乃是東昌大器，要我韜光養晦。”
寧知意懂了：“那他還真為你做了不少事情。”
“是。”謝靖承點頭，“他找人教我學文習武，為我訓練暗衛、招攬人手，甚至他後來入宮成為國師，替我我平母親之冤，他的確幫了我許多。”
寧知意撐著下巴，半開玩笑地道：“反正東昌現在也沒人了，你也不想當皇帝，不如讓他當吧，反正他也當得了。”
謝靖承笑了起來：“我是願意的，隻是他不願意，老皇帝也不願意。”
寧知意也知道，她就是開個玩笑而已，慶德帝怎麽會讓他們謝氏的江山落在旁人手中呢。
就算沒有皇子可用，那也是從謝氏旁支裏過繼，反正他是不會讓這皇位落入外人手中的。
過了兩日，慶德帝身體好轉，派人請謝靖承進宮。
寧知意沒有一起過去，而是在靖王府陪餘歡一起玩。
沒多久，洛出塵來了。
他穿著一襲白衣，由遠至近，宛如仙人臨世，衣袂翩然。
走得近了，他逗了逗餘歡。
謝餘歡的眼睛長得很漂亮，極大極亮，葡萄一樣，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影。
“此次的事情，多虧了國師大人。”寧知意說，“國師大人對東昌社稷功不可沒。”
洛出塵輕笑，看了一眼寧知意：“所以這便是王妃想讓我稱帝的原因？”
寧知意：“……開個玩笑。”
她和謝靖承私底下說的話怎麽被當事人知道了？
“靖王殿下的呼聲更高。”洛出塵慢條斯理地道，“靖王殿下大仁大義，靖王妃善心無雙，你夫妻二人乃是民心所向。倘若靖王殿下可以登臨帝位的話，這才是民心所向。”
寧知意：“倒也不必。”
她當一次人挺不容易的，想多吃一吃多玩一玩，在皇城裏當皇後還是太沒意思了。
靜默片刻，寧知意讓花容將謝餘歡抱了下去，複又看向洛出塵：“國師大人此次過來，是有事相告？”
“倒也不算什麽大事。”洛出塵說，“就是想問問靖王妃，大事辦成了嗎？”
寧知意不太知道他口中的大事到底是什麽大事，是不是她所了解到的那個大事。
如果是的話，他是怎麽知道她的大事的？難道謝靖承連這個都告訴她了？
見寧知意一臉警惕地看著自己，洛出塵輕笑一聲，直接又問：“靖王妃東西找齊了嗎？”
？果然！他是知道的！
不過知道洛出塵也不是大嘴巴的人，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出去亂說，寧知意也沒有太激動，誠實道：“還差最後一個。”
“這樣啊。”洛出塵輕輕點頭，“靖王妃是否追求功德圓滿？”
寧知意瞬間笑了起來：“那當然了，不然我這麽辛苦是為了什麽？體驗生活嗎？”
她辛苦修煉，經曆多重劫難，不就是為了最後那一步功德圓滿，成功飛升嗎？
“那是否不管什麽艱難險阻，你都要克服？”
“當然了。”寧知意揚起下顎，“我從來不怕困難的。”
“倘若讓你舍棄你最不能舍棄的東西呢？”
“我沒什麽不能舍棄的，隻要別讓我前功盡棄就好。”寧知意回答得十分幹脆。
“那如果是淩明呢？”
寧知意瞬間怔住了。
洛出塵說的是淩明，不是謝靖承。
縱然這兩個名字是一個人，但是……
代表的意義並不一樣。
寧知意盯著洛出塵，臉上輕軟的笑意一點點散去，她的眼神認真而嚴肅：“你是什麽意思？”
“如若你的功德圓滿要用另外一個人的畢生修為來換，你願意嗎？”
寧知意張了張嘴，有點被洛出塵突然說出的這個消息給震撼到了。
什麽意思？難道她的飛升，還需要謝靖承以他的畢生修為來犧牲嗎？
她以前從未想過這個。
“天界亦有法則，哪怕領命是天帝之子，也要遵守法則。他屢次三番為了你的劫數違反了天界法則，你以為他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洛出塵的聲音依然清和溫柔，卻說出了寧知意覺得最殘忍的話。
“你知道天靈丹吧？”洛出塵又問。
寧知意點頭。
天靈丹是仙界每位仙人都有的，是仙術命靈所在。要是天靈丹沒有了，仙根也就沒有了，就要重新修仙骨、結仙緣，又需要千萬年的光陰。
人界的人有命，在仙界，天靈丹就是命。
“淩明的天靈丹，就是你要找的第七顆靈石。”洛出塵說，“他現在是凡人，天靈丹聚於他的雙目之中。寧知意，你隻要挖出他的眼睛，你就能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