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舊相識
小雨坐在窗前,托腮聽著安歌說著各地的消息:“喜都人那裏,新的大卓師已經選出來了,是駟驊的大哥。”
小雨點了點頭,心想:“駟驊居然是剛剛死去的大卓師的兒子。可惜當時大家都不知道,若是知道,那時就將他擄到燕北了,現在便省了一樁事兒,多了個籌碼。”
安歌笑了笑接著說道:“興王今年要進京與聖上一起過年,聽說這次興王的幼女跟著一起進京,想必也是要結一門親事。”
小雨微微頷首:“這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當年勤王的理由就是天子不慈,殘殺天家骨肉。如今四海平定,自然要將兄弟們都請進京裏,粉飾太平一下。”轉念又想:“要不要提醒薛公子一下,這個興王幼女可比我合適多了。好歹是個縣主,以後徐夫人見了麵就要跪一跪,豈不解氣。”
忽地又想:“徐夫人和我也沒什麽來往,不過遠遠見過幾麵,瞧著雖然厲害,卻也不是格外苛刻的人,怎麽跟薛公子好似殺父仇人一般,若是……”
她那裏正想得入神,安歌沉吟了一下,已經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倒和姑娘有關。”
小雨一聽這話,臉就黑了:“這件就算了。”
安歌忍不住便笑出聲來:“既然這樣,這一件我就不說了,那下一件是薛公子的。”
小雨心想:“這個安歌,越來越奸詐了。”
安歌沉聲道:“他今兒回家吃午飯的時候突然唱起了小曲兒,被他爹追著在園子裏一頓好打。”
小雨聽了不由眼睛一亮,急忙問道:“打死了沒有?”
安歌歎了口氣,憋著笑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一對八字眉往下一塌,搖了搖頭道:“活蹦亂跳。”
小雨往桌子上一趴,歎氣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安歌笑道:“您猜猜,薛公子唱得是什麽小曲。”
見小雨興趣缺缺。安歌兀自用指甲彈著茶盞唱起來,他這兩年變聲,好在四處都有徒弟們頂著,倒也不大用他親自上場。嗓子養的比從前還好。聲音雖不如小時候那麽嘹亮卻另有一種清越寬廣:“我做男兒漢誌氣剛,尋了一個老婆呀,賽過孫二娘,站著比我高哎,坐著比我長。腳也比我大呀,力氣比我強,打之罵之,立下家法呀,舍死忘生,我要管教婆娘。”
小雨隻聽了兩句便再也忍不住,捧著肚子大笑起來。
一旁看帳的林子瞧著他們倆,搖了搖頭,低頭繼續打著算盤。
安歌便又接著說道:“今兒,富盛那裏也有些消息。也不曉得確切不。”說著身子朝前傾了傾。富盛是聞喜的徒弟,小雨一聽便曉得是宮裏又出了什麽事情,忙收斂了笑容,看著安歌。
安歌沉聲道:“聽說宮裏打算選秀女了。”
小雨驚得幾乎跳起來,輕聲問道: “不是剛收了方美人沒幾天嗎?怎麽這樣快,要什麽樣人家的,定了嗎?”
安歌搖了搖頭:“是富盛幾個在店裏閑扯,夥計聽到些隻言片語。因姑娘叮囑過,隻聽不問,所以具體如何也不大清楚。隻知道皇後還在斟酌。至於方美人,她最近不大受寵了,前幾日方老太太特意進去看她,聽說哭了小半個時辰。”
小雨哪還有心思琢磨方美人。隻撫著桌角尋思自家:“這麽快就膩了。哎呀,早前我這個出身,從父親那裏論不過是個秀才,自然不用擔心。如今卻有個四品的誥封,選秀若按尋常的規矩都是四品往上的,那我也算夠得上了。莫非,他早就打了這個主意。”
她越想心裏越害怕,暗忖:“難道我真的是紅鸞星動,不嫁不行了?怎麽算計了老半天,還越陷越深了呢。”
想了半天,又回到方美人身上,問安歌道:“這個才幾日沒見,也不見得就不受寵了。”
安歌點頭道:“正是這個理。宮裏的事兒,說不清。今兒不喜歡,可能明兒又喜歡了,也說不準。就說前朝冷宮裏住了幾年,都有再出來的。如今宮裏好多嬪妃都是從聖人開府就跟著聖人,多少年的情義了。所以說,指不定什麽時候得罪了人也未可知,也指不定什麽事兒,聖上又想到她的好了。”
安歌頓了一下,沉吟道;“我尋思著,能在宮裏頭熬下來,那得能沉住氣。方美人,不行。”
小雨一愣,打量了安歌一下,心想:“想不到他都有這份見識了,看來我還得給他再琢磨點事情,不然豈不是浪費了。”便點頭笑道:“她前些日子獨寵,說來這滿宮的美人個個都被她得罪了,哪裏曉得到底是誰。所幸那方美人也不是咱家人,自然有方家和薛世子替她操心。”
這般又同安歌說了幾句閑話,便讓林子送客了。
待安歌一走,小雨急急忙忙將方老太太帶來過來的文書翻了出來,仔細地瞧了瞧,暗想:“原來沒這打算也就罷了。如今看來還得還給薛世子,讓他拿回去好好改改。”
薛世子這幾日也頗繁忙,頻頻出去與京中權貴交遊。興王進京沒幾日,他就過府喝了兩次酒。聽說興王對薛世子也極為看重,因他久未到京中,諸事都沒個頭緒,全靠薛世子處處幫襯。
徐夫人聽說了,急得滿嘴都是泡,偏偏趕上興王妃的母親定國公夫人做壽,她少不得要穿戴整齊去祝壽。臨出門,想了想又讓丹桂叫了四娘子過來陪她一起到定國公府。母女二人送了禮物,祝過壽便被引到後麵等候開席。
徐夫人坐這應酬了一會兒,聞著滿屋脂粉味,便有些膩味。正想讓四娘子陪她出去透透氣,夏太太和盧娘子兩個攜手走了進來。眾人想起薛家幾次提親被拒,也頗有幾分看戲的意味,打量著她們兩個。
徐夫人急忙打起精神來應酬,夏太太也不想跟她搞僵,倆人都聊得笑語宴宴,一副言談甚歡的樣子。夏太太瞧著她身邊拘謹的薛四娘,笑問道:“這個姑娘眼生的很。”
徐夫人從來沒這麽別扭過,還得賠笑道:“這是四娘子,性子木訥,不喜歡交際。這不,年紀也不小了,今兒被我硬逼著出來走動走動。”
夏太太瞧了她那個樣子,心想:“所謂無欲則剛,她有求於我,雖然是個國公夫人,這氣勢也沒了。”
徐夫人便沒話找話地問道:“怎麽不見你們家的小娘子。”
一旁的忠義侯夫人便幫襯道:“姐姐真是的,說起來我家也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娘子。”說著轉頭看著夏太太道:“這都念叨了好幾天,也沒見過這樣的,可見是真喜歡你們家姑娘。”
夏太太便抿著嘴笑了起來:“興王爺的封地就在我們老家,說起來我們與興王妃也是舊識。這不,小郡王妃和婧縣主都拉著她在內室聊天呢。”
這下眾人都吃了一驚,暗想:“是呀,怎麽忘了興王的封地是在鳳翔府。”
有那心思活絡的便瞥了徐夫人一眼,暗想:“怪不得要拒了這樣一門顯赫的親事呢。說不定,他們家裏還有什麽旁的打算,雖說薛家也是國公,可是這幾年經營的卻不怎麽好。護國公的為人說得好聽點是豪邁單純,說得難聽點就是有點憨傻。要不,當年也不會將那麽好的一個媳婦給活生生氣死了,娶的續弦出身不行,氣度也差好多。”
內室裏,興王妃仔細地打量了小雨好半天,心想:“難怪我覺得眼熟,難怪皇嫂昨兒一個勁地問我見過夏家那個姑娘沒有,這不是活脫脫羅姐姐當年的模樣。”
再想想剛才夏太太雲淡風輕的樣子,也不由感慨:“當年母親聽說羅姐姐沒了,便說太子這位子隻怕是坐不安穩了,果然沒幾年也走了。如今更是連一滴血脈也沒有留下,倒是羅姐姐過得風生水起,生了這麽些兒子,還各個爭氣。可見有些人硬氣,也是因為有硬氣的資本。唉!”
這樣一想又忍不住往前堂看了一眼,暗忖:“果然人老成精,當年出嫁,娘再三叮囑我:旁的妯娌也就罷了,唯獨逸王妃氣度非凡,有容人雅量,不遜羅芷卿,讓我小心應對她。當時王尚書的女兒已經是太子正妃,我聽了還頗不以為然,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一旁的小雨枯坐了好一會,便忍不住好奇地瞧著溫文爾雅的雲七娘,心想:“周勵這個傻小子也太有福氣了,竟然娶了這麽個溫婉秀麗的小娘子。”
雲七娘按品級,頭上戴著點翠的鳳冠,身上穿了件明黃色緞麵五彩鳳凰的圓領袍,小雨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會她袍子上的牡丹雲紋團花刺繡,又將目光移到下擺上繡的江崖海水。婧縣主再也繃不住了,偷偷地擰著她的手臂笑道:“你要看就好好看,鬼鬼祟祟的,我三嫂又不是蠟做的,還能被你看化了。”
小雨聽了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看了雲七娘一眼,見她也抿著嘴偷著樂,這才轉過頭對付婧縣主:“你要掐便好好掐,做什麽偷偷摸摸的,我又不是泥捏的,還能被你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