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觀棋
夏秀才見女兒身子好多了,薛羽又領兵去打仗去了,夏府總算又安寧下來。便也恢複了往日的消遣,無事的時候踱到外麵茶樓尋人下棋講古。眾人曉得他們家裏要出國公夫人,有那逢高踩低的便奉承起來,有傲骨好臉麵的又故意不理睬他。
夏秀才本來頗交了幾個好朋友,不想如今連馮秀才陪他下棋都時常讓他幾分。心裏就有些不爽利,偏一旁有個大漢,穿了件天青色的綢緞棉瀾衫,袖了手看棋,看了一會兒,便指了那棋對馮秀才道:“你這個子兒走錯了。”
馮秀才臉上一紅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那大漢長著一張方臉,濃眉小眼,鼻直口闊,聽了這話便悻悻地哼了一聲:“你這是故意給他子吃。”
夏秀才臉上一熱,心想:“他這人倒憨直,隻是未免太不曉得變通了,倒似我年輕時的樣子。”這樣一想,便沒有幫著馮秀才說話。倆人默默下了一盤,那大漢道:“我來跟仁兄下一盤。”
夏秀才一麵揀著棋子一麵問道:“這位仁兄瞧著麵生的很。”
那大漢道:“我近日打算搬到這附近,今兒過來看房子,左右無事就到這茶樓轉轉。你這朋友不實在。”
夏秀才抬頭瞧了瞧麵紅耳赤的馮秀才笑道:“我們素來交好,他是怕我連輸幾盤,臉上不好看。”
馮秀才索性就坡下驢道:“夏兄客氣了。小弟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夏秀才一聽這話,怕他心裏不痛快,急忙起身挽留,馮秀才這才舒服了幾分,笑道:“咱們這些年的朋友,不講這些虛禮!”說著便拱了拱手,下樓去了。夏秀才見馮秀才走遠了,才轉頭問道:“這位仁兄怎麽稱呼。”
那大漢擺了擺手,似乎根本沒發現自己得罪人了。嗤笑道:“你們這些秀才就是這般酸氣。我的朋友都叫我衛卿。”
夏秀才便道:“原來是衛卿賢弟,在下姓夏,表字紀山。”
那大漢也不理他,幫著他將棋盤收拾幹淨。倆人便下棋來。衛卿執意要讓他五子,夏秀才從來沒遇到這麽執拗的人,掙了半日也隻得同意。結果衛卿便輸了五子,夏秀才笑道:“這次你曉得我的厲害了吧。”
衛卿麵紅耳赤,氣呼呼地說道:“再來。我就不信了。”
夏秀才贏得也不爽快,便道:“這次就不要再讓了。”
衛卿沉吟了一下:“讓你三個子好了。”
夏秀才有了之前的經驗,也不與他爭論,果然衛卿又輸了三個子。
夏秀才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兩個人互不相讓,又殺了起來。
一直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夏太太派小廝出來尋他,倆人這才分手,約了明日再戰。
這般又過了幾日,婧縣主派人給小雨送信兒道:“過兩日勵郡王要帶著王妃和縣主去進香。想請姑娘一起過去玩。”
小雨支腮想了一會兒,這才點頭道:“還請縣主到了日子過來接我。”
映雪瞧著小雨懨懨的,便不解的問道:“這一趟咱們六爺和薛將軍聯手,肯定能將哲合部落擊潰。姑娘還擔心什麽呢?”
小雨歎了口氣道:“映雪,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映雪停了手裏的活兒,歪頭想了想答道:“姑娘為人大方,又聰明,對我們也和氣。”
小雨便歪在大迎枕上,擺了擺手道:“不是問這個,比如說。如果你哥哥娶我,你樂意嗎?”
“啊!” 饒是映雪曉得小雨的意思,還是忍不住驚叫著跳了起來,嚇得外麵正送安歌離開的林子快步走了進來。皺眉問道:“出了什麽事了。”
映雪委屈地嘬著手指,心有餘悸地瞧了瞧小雨道:“被針紮到手了。”
小雨卻微微頷首,暗想:“你看,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吧。”
映雪仔細地瞧了瞧手指,見紮得還算不深,這才歎氣道:“姑娘又在瞎琢磨什麽。我們是奴才,您是主子……”
林子聽得莫名其妙,忙問道:“什麽主子,奴才的。”
映雪瞄了小雨一眼,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小聲嘟囔道:“要是給太太知道了,還不扒了我們的皮!?”
林子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小雨道:“你跟她說這個,她哪裏懂得。”
外麵小丫頭聽到映雪沒好聲地尖叫,把紋娘也叫過來。她聽了半句,也急忙問道:“懂得什麽?”
小雨暗想:“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問問她們,心裏多少也有個底兒。”便笑道:“你們來的正好。”擺擺手要她們坐下,指著林子道:“你已婚婦人多少年了,你給紋娘說說。”
紋娘臉上一熱,轉身要跑,林子一把將她拖住。小雨便咯咯地笑起來:“你怕什麽,哎呀!我就是奇怪,前些日,一瞧見孫護衛就好似烏眼雞一般。結果一轉眼的功夫都不到,你說說,怎麽就這麽不矜持呢,人家才來提親就點頭應了。”
紋娘又羞又氣,一張臉紅的好似映雪手裏的紅肚兜,林子忍不住大笑起來。紋娘便點著她的額角道:“笑,笑,笑,前兒是誰聽見安歌跟銀娘一起說了兩回話,唔,讓我想想,有好三日還是五日,沒好好跟安歌說話吧,急得安歌都想給自己按個尾巴了。”
林子大笑起來,轉身去掐紋娘:“這小蹄子,嘴巴太毒了。”
小雨靜靜地看著她們笑鬧,心裏倒舒坦了許多,暗想:“紋娘雖然不夠漂亮,卻勝在功夫好,孫護衛家是多年的武將,聽說家中女眷也多習武,倆人倒也般配。”轉頭再看細眉細眼的林子,不又歎氣:“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除了皮滑肉嫩,正是女子的好年紀,哪裏配的上現在的安歌?”
小雨便輕聲問道:“林子,安歌在外頭名氣可大了,好多出身好的姑娘都喜歡他。你沒事就欺負他,也不怕他娶了旁人嗎?”
不想林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混不在意地說道:“他想娶誰的姑娘,便去娶好了,我正好自梳跟著姑娘。”
進來添茶水的文甲聽了這話笑道:“姑娘,那您是沒瞧見師父去盤帳的樣子。上次她去盤帳,是奴婢侍奉的筆墨。”說著站起身來,仰著下巴,鼻孔朝天地走了幾步,眾人立刻笑成一團。
文甲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別笑,這還沒完呢。安大哥一瞧見師父,眼睛立刻就亮了,跟姑娘匣子裏的夜明珠似的,刷~刷~地冒著金光。”她一麵說著,一麵張開五指比劃著冒金光的樣子。
紋娘揉著肚子道:“哎呦,哎呦。將來林子成親了,夜裏若是起夜,也不消點燈,隻管說:‘夫~君~,請睜眼。’就好了。”
文甲放了手裏的茶壺,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湊到林子跟前,學著男子的樣子略一拱手,涎著臉諂媚地笑道:“小的瞧著今天早上紫氣東來,正不知是什麽彩頭,原來是林子姑娘來了。快,快去預備香茶。”說罷轉身對小雨,正色道:“姑娘,您聽聽,我師父去盤賬,店裏頭要預備香案和茶水。”
這下連老成持重的映雪也撐不住了,笑得打跌道:“林子,這哪裏是你的徒弟,這分明是安歌的徒弟。哎呀,姑娘,這妮子放在咱們府裏可是浪費了。這要是倒外麵說書,能給姑娘賺多少銀子。”
幾個人正說笑著,外麵守門的小丫頭蟬蝦在門外問道:“孫護衛派了小廝過來,說有幾處拳腳不大明白,想請教請教紋姑娘。”
小雨眼珠一轉笑道:“你去跟他說,紋娘每次都輸,不去。”
紋娘剛要阻攔,蟬蝦已經如飛跑遠了。
小雨笑得在榻上打滾,紋娘卻道:“輸就輸,贏就贏,哪個稀罕他讓著。”
林子在一旁大搖其頭,笑嘻嘻地說道:“說的時候自然是大言不慚,可惜每次輸了,外頭那些小丫頭們就要多站一炷香。這些小丫頭日日巴望著師父能贏個一回半回的。”
紋娘紅著臉喏喏不語,好半天才說道:“我這也是為她們好,將來姑娘有事都是她們頂著,練功夫不吃苦怎麽行。”
小雨笑道:“你這樣說,好似我很能闖禍一般,其實有一個會點拳腳也就夠了。”說著瞄了文甲一眼笑道:“當初你一說大家都要練功,文甲嚇得腿都軟了,為了躲著練功,哭著求了林子多少天。”
映雪瞧了林子一眼,心想:“我那會兒怎麽沒想過學點什麽呢,唉,那時我還是姑娘身邊僅有的大丫頭。林子進府的時候連字都不認得一個,話都說不利落,哪裏能想到有今日。如今,她和紋娘都有一技傍身,走到哪裏都有口飯吃。便是這些後進府的小丫頭,姑娘也都安排她們學梳頭,學修麵。我以後可怎麽辦呢,我針線雖然好,可是等到年紀大了,就做不成了。再說,真要嫁到國公府,府裏都有針線房,哪裏還要我做了。”
小雨伸了個懶腰笑道:“這會兒,還沒娶你們過門,自然對你們小心翼翼的。等以後嫁過去了,還能這樣對你們,才對得起你們的一片癡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