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莫叫小人得意

薛世子這會兒比誰都急,一個健步衝了上去,一把拉住看起來一團和氣的三爺,指著前麵衣服已經被扯爛,頭發蓬鬆的“媳婦”結結巴巴地說道:“哥,三哥,那個,別…..”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身後一個清俐地聲音響起:“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六哥,七哥,八哥慢走啊!”

薛世子腳下一個趔趄,若不是三爺扯著他,幾乎撲倒在地上,急急忙忙回頭打量,果然瞧見小雨站在新房門口笑吟吟地朝著夏家的舅爺們擺手。

侯夫人幾駟驊等賓客都跟著一起回頭,見小雨穿了件大紅色繡金五彩鳳凰對襟褙子,外麵罩了一件朱紅色繡金鳳凰的圓領袍,眉目清秀掃了諸人一眼,見薛世子回頭看她,還嫣然一笑道:“伯彥,你替我送一送哥哥們!”

薛伯彥呆呆地看了看門旁俏然而立的小雨,又回頭看了看被二爺押走的“新婦”,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圍觀的諸人也都傻了眼,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有心再仔細打量打量新房門前的小雨,就見這位新鮮出爐的世子夫人纖腰一擰,一轉身回房了。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新房的大門就被小丫鬟們砰的一聲關上了。薛羽被這關門的聲音陡然驚醒,慌忙朝那新房跑了兩步,想了想轉身又去追二爺等人。

被二爺押著的那個小娘子也不怕醜,撇著嘴粗聲嘎氣地喊道:“輕點,輕點,今兒本來就該我背妹子上花轎,被你搶了去。你們不讓我背妹子,還不許我鬧洞房了。”又轉頭瞧著薛世子道:“姓薛的,你不是個東西,居然敢拿槍紮我妹子……啊!六哥,你們怎麽不揍那姓薛的,隻打我一個。”

薛世子這才瞧出那“新人”是夏八爺抹白了臉裝的,再看二爺手裏那個‘八爺’。辯了許久才失聲叫道:“長卿閣的李瑛!”於是眾人都湊過去打量,見那少年長得本就有幾分像八爺,此時又略加修飾換了身鮮亮的衣服,竟然一直都沒有被人看破。

夏六爺冷冷一笑。使勁在他臉上抹了兩把,那些常去酒肆茶樓聽書的客人便訝然道:“還真是百變妖君李瑛。”原來這個李瑛綽號百變妖君,也是安歌的徒弟,他有一門絕活,學什麽像什麽。不想今日學夏八爺。竟也學得這般老到。

二爺拎著兩個人來到國公爺麵前,也不行禮,氣啾啾地說道:“虧得我八弟不懂事,鬧了洞房,否則我家妹子性命不保。哼,今兒是我妹子的好日子,我們兄弟也隻好忍了。世叔明兒跟我爹去解釋吧!”說罷,夏家的舅爺子侄們和諸位奶奶便浩浩****出了國公府。

薛世子看到這裏也有幾分明白,轉身就往新房跑。院子裏便隻剩下一眾客人站在秋風裏瑟瑟發抖,駟驊和若鄔麵麵相覷。默然垂首走出了薛世子的小院。院子裏的粗使婆子和管家媳婦這是方回過神來急急忙忙跑過來,攙起幾位還在地上坐著的夫人太太,跌跌撞撞地往正院走去。

眾人隻覺得心中好累,好似有千言萬語憋在胸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又仿佛剛剛從一個噩夢中醒來,生怕一閉眼又回到之前的夢中。

薛世子怔怔地看著板著臉坐在桌邊的小雨,頓覺自己前邊那二十多年都白活了,往日的驚險可怖比起今天,簡直不值一提。這會兒瞧見小雨冷冰冰地瞧著自己,既沒有心情聽小雨解釋。也沒了力氣去為自己辯駁,隻擺了擺手垂頭喪氣地說道:“趕緊洗洗睡吧!都累壞了。”

小雨倒也沒糾纏,她也是又累又餓,瞧見他進了淨房便自顧自吃起來。

待到薛世子洗漱完畢。換了件細布中衣挽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小雨已經是吃飽喝足。映雪正幫她解了頭發,小雨伸著胳膊打了個哈欠,由著她幫自己解衣服,口中還念念有詞道:“映雪,接下來又要忙活紋娘的婚事了。紋娘身量跟我差不多高矮。卻比我結實多了,不然還可以將我的喜服改一改給她穿。”

映雪心裏也不大自在,沒日沒夜地忙活了這麽些天,最後功虧一簣,便隨意地“唔”了一聲道:“這些嫁衣不興穿舊的。”

小雨想了想便歎氣道:“可真麻煩,又要你受累了。”

映雪扯扯嘴角剛要勸她兩句,抬頭瞧見薛世子走出來,忙道:“我服侍姑娘…”想想不對忙改口道:“夫人去洗漱。”

薛世子沉著臉瞧了她們一眼,一個人默默地坐到桌邊,也挑了兩塊肉吃,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便覺得桌上的為合巹酒預備的酒壺和酒杯看著十分的礙眼,正要一拳將它打翻解解氣,淨房裏突然傳出嘹亮的歌聲,咿咿呀呀卻不是中原的歌,倒像若鄔和駟驊他們酒到酣處時唱的喜都歌謠。

薛世子越聽越生氣,正要衝進淨房,就見映雪含著眼淚從裏麵跑出來,迎麵瞧見薛世子忙曲了曲膝道:“世子爺今兒也累壞了,早些歇著吧。”

小雨的歌聲戈然而止:“喂,映雪,我還沒弄完呢?你,怎麽…”

映雪臉上不由現出一絲怒容,暗想:“這麽些人上上下下忙活了小半年,生怕衣服不合身了,顏色不時興了,首飾沉了怕你累的慌,首飾輕了怕人笑話你,你倒好,一個不稱心就大鬧天宮,將我們這些奴才當傻瓜耍得團團轉。”這樣一想,便忍不住冷笑道:“姑娘那般厲害,什麽事兒您弄不好,什麽謊您圓不過去,不過是幾根頭發還要我們這些奴才替您操心?!”

薛世子愕然瞧著映雪將新房的門一關,兀自走了。憋得一肚子的怒氣一下子就沒了,心想:“感情兒不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氣得要命啊!”

不一會就見小雨拖著濕漉漉地頭發走出來,四處找了半天也沒見著映雪的影子,隻得悻悻地歎了口氣絞著頭發道:“你可不能跟映雪似的,叫外人看著笑話。”

薛世子哪裏還忍得住,立刻哂笑道:“你還曉得外人笑話,你把我當猴耍的時候,外人都笑破肚皮了。”

小雨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將短槍釘到自家娘子的臉上很光彩嗎?”

薛世子就如那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立刻沒了聲息,小雨本來也是一腔怒火,隻不想叫背後操縱的人看了得意,這才強顏歡笑,不想薛世子幾個還來惹她,她如何還能耐得住,一拍桌子高聲道:“你們一個兩個還都有了理了,有幾個郎君像你這般,別人一攛掇就不管不顧,都依了人家了,哪個跟你說要用短槍挑蓋頭?映雪,紋娘…你們當時都在幹什麽?”

唬得映雪,紋娘等人忙低頭進來跪了一地,小雨氣鼓鼓地說道:“明兒出去,你們要還是這副模樣,都趁早給我滾蛋。”薛世子見狀,多少也有幾分明白她的意思,忙湊過去握著她的手,見風使舵地說道:“你們夫人說的有道理,這次仇家在我們夫婦大婚之日搗亂,多虧諸位護著夫人全身而退。你們也都辛苦了,趕緊回去睡覺吧。明早起來都要高高興興的,莫要墜了我和夫人的威風。”

小雨見他這樣,一時倒沒了說辭,一癟嘴揮了揮手恨恨地說道:“都下去吧。”

映雪麵帶愧色,嚅喏道:“我給姑娘絞幹頭發。”

薛世子擺了擺手:“你也歇著吧,這會兒天也快亮了。我們就不睡了,頭發過會兒也就幹了。”

待眾人都退了下去,薛世子倒了兩杯酒,瞥見小雨臉色一沉,心中暗自好笑,勸道:“莫要叫人小得意。來!夫人與我共酌。”說著一挽她的手,見她麵色微霽忙趁機將酒杯塞在她手裏,兩人喝了合巹酒,又輪流給對方絞頭發。薛世子心中又歡喜起來,暗想:“其實還是九兒想的對,隻要我們夫妻和美,管它誰來鬧場。”

薛世子嘴上說不睡了,奈何兩人都是貪睡的年紀,歪在榻上沒說幾句話便睡著了。

次日一早,小雨和薛世子睡得正香就被映雪叫起來,穿戴整齊前去認親。小雨眯著眼,腦袋還一點一點的,口中嘀咕著:“這麽早就起來,新媳婦這日子不好過啊。”

薛世子心疼小雨,便自己穿戴整齊,瞧著她迷迷糊糊地樣子,不知怎麽又覺得她十分可憐,便柔聲安慰道:“等回門了,我就跟聖上去求外放,那時你就自在了。”

小雨在鏡子裏瞄了他一眼,暗想:“估計聖人是不會放我走了。唉!昨兒晚上也是我氣性太大了。再忍一忍就好了,可惜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隻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轉念又想:“算了,就算沒有昨兒的事兒,照著聖人的性子也不會兒讓我們離了京城。”

二人收拾妥當,先去了後院的香堂,給薛世子的生母上了柱香,這才慢悠悠踱到正院。一進院門就瞧見薛世子的叔伯嬸嬸們都坐在正堂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瞧見小雨他們進來,立刻神色肅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