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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與卿十五歲那年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確診數天內便憔悴消瘦下去,幾乎奄奄一息。
鹿一晴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夏與卿確診後,急火攻心下,一病不起。
夏深一人支撐著她們母女兩個人,一麵加速尋找適配的骨髓,一邊將公司暫時委托給陳初陽管理,自己專心陪著鹿一晴。
好在化療起到了延緩病情發展的作用,半年後骨髓移植成功,夏與卿有驚無險地痊愈了。
隻是鹿一晴的身子卻從此虛弱了下來,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已經難以支持長時間的活動了,哪怕是走路時間長了,都會胸口發悶,呼吸微微的有些困難。
“成天皺著眉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欠了你幾個億。”鹿一晴咳嗽了幾聲,衝夏深笑道,“放心吧,隻是身子骨弱了些,活到七老八十的還不成問題。”
彼時她臉色蒼白,但是看著倒沒有過多的病容。
“別胡說,”夏深勉強鬆了眉頭,伸手去彈了她額頭一下,“這麽大的人了,說話還是一點沒忌諱。”
鹿一晴淺淺笑著,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紋路,但卻依舊顯得溫婉動人,更添成熟韻致。若是忽略她不太健康的臉色,或許會更好看一些。
“夏深,”鹿一晴歎了一口氣,認真地盯住他的眼睛,“不要太過於執念於此,人終有一死,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相愛,彼此相守,不是嗎?”
“更何況……我不想讓你看著我離開。”
兩個相愛相守了大半生的人,一夕之間要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離世,卻又無能為力,那種痛苦是旁人沒辦法體會的。
如今她隻是身子漸弱,夏深便已經驚慌至此,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離開了,夏深又該如何?
她不敢想。
“我隻是怕。”夏深緩緩拉起她的手。
她手指上的戒指一如當年一般璀璨,正像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從來不曾更改。
有人說,最浪漫的事不過就是從轟轟烈烈到柴米油鹽,從熱戀深愛走向平淡至親。
可是夏深從來不這樣覺得。
愛人就是愛人,親人就是親人。
怎麽能混為一談。
“鹿一晴,別拋下我一個人。”
……
他已經年逾古稀,依舊精神矍鑠,隻是卻終日不見笑顏,偶爾夏與卿來看望他的時候,他的眉眼才會稍稍舒展一些。
獨身一人時,他便捧著一個木質的相框,目光溫柔眷戀,指腹摩挲著照片上眉目如畫的人,長長歎息。
當年她答應他,一定會陪他相守到老,可是最終卻還是先他一步,撒手人寰。
他始終記得她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點蹤跡——
“其實我的身體,我最清楚。能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能與你共白頭,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夏教授,我這一生,從來不曾後悔與你相愛,哪怕是被眾人誹謗,被小人離間,我也從來沒有動搖過對你的信任。夏深,很抱歉我不能再陪你走完人生全程,但請你一定要記住,我愛你,比所有人,所有事都愛。這人間一世過於匆忙,下一世,一定記得換我來守護你。
——鹿一晴,於2056年12月31日,絕筆。”
這世界上本沒有什麽永恒,一個人短短存在了幾十年,不過就像是一粒塵埃,最終還是歸於虛無。可是就在這短暫的時光中,兩個陌生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而兩個人相愛的概率是0.000049。
“一位哲學家曾計算過,在129600年後,所有的事物都會重演一遍。也就是說,錯過的還能重來。那麽我希望,下一次遇見,你依然是我堅定不移的選擇。
——夏深,於2074年12月31日,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