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菁聞言抬頭望了望天,估摸著再有一個時辰左右就得黑天了,這種時候並不太適合見外人,不過還好,她要見的也算不上外人。

“我去尋我娘見個麵,你留在府上,叫兩個丫頭跟著我好了。”

紫杏聽她說是見王氏便沒再多問,隻是開口回道:“紅李讓碧桃先遣回來了,讓她陪著夫人吧。”

“妝閣那頭忙完了?她倒是回來的巧,那就讓她跟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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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周大的婚事辦完之後,隔三差五的王氏都會過來找一趟周菁,見麵倒是也不聊別的,基本都是要錢。周菁要麽不給,要麽就隻夠個零花,王氏自然不樂意,卻也沒別的法子。周菁則是借著她了解到不少周旭跟周茂的消息,雖說大部分都是吹捧之詞,但細想也能看出那倆人的行動來。

就比如這回丟孩子的事兒,周菁也是剛才與趙承岩閑聊時突然想到,王氏說過不少次周茂心善,經常會去養濟堂教那兒的孩子念書……

周菁當時聽的時候隻當是笑話,覺得沒準兒是周茂騙王氏的,畢竟不管怎麽看他都不是那種好心人。可這事兒若是真的,那便奇怪了,周茂為什麽會去養濟堂?

因著存了這個疑問,周菁便想見一見王氏,再聽她說道說道。

王氏自己在鎮上租了個小院住,剛開始自持身份端著派頭隻在家待著,可周旭與周茂仍如往常那般從她這裏拿錢,沒幾天她就撐不住的找了個漿洗的活計,過得日子竟是比村裏還累幾分。

這事兒周菁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剛知道的時候還嚇了一跳,甚至動過心想幫一幫,但隻要一想到即便是給王氏錢她也隻會往那父子倆手裏塞之後,她就放棄了。

“娘,在家不?”周菁臉上戴著麵紗,紅李站在她身後,把周圍那些探頭探腦看過來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王氏正在院子裏搓著衣服,聽著周菁的聲兒還以為是聽錯了,等到確認後趕緊著急忙慌的想把洗衣盆給收拾了,手剛碰到盆沿,她動作一僵,臉上表情變了變,最終鬆開手直起腰去開了院門。

“菁兒?真是你?你咋才來呀!娘的命啊,好苦哇……”

王氏開門抬手就拽下了周菁的麵紗,接著就是大哭起來。

她這般一鬧,那些剛被紅李嚇回去的人便重又看起熱鬧來,甚至還有湊成堆議論的。

周菁對王氏的舉動沒防備,實際上這麽久的相處來看,王氏愛錢偏心,但對於周大周二跟她來說也並不是不在乎,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一硬氣王氏便退讓了。

這會兒明顯要讓周菁丟醜拿捏她的情況是並沒發生過的。

“娘,我今日是來給你送錢的,你若是用不著,那我就先回了。”雖說被弄的一愣,但周菁仍抓得住王氏的軟肋。

果然,這話一出,王氏那哭聲便驟然一停,臉上也馬上見了喜色。

“哎呀,閨女給我送錢來啊,我這閨女就是孝順!滾滾滾,哪個讓你們看老娘笑話!”

她先是皺著臉對著周菁笑說了一句,轉頭又橫眉冷目的衝著那些鄰人喊道。

周菁拉著她胳膊,不想再浪費時間,“娘,咱們進去說話。”

紅李殿後,順手就將院門關好,隔絕掉了外頭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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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兒啊,給娘帶了多少錢過來?你拿出來讓娘看看。”王氏喜笑顏開,進了屋竟然還主動給周菁倒了杯水,“娘這兒可沒好東西給你。”

周菁從她手裏接了水過來放到一邊,“我這兒有五十兩。”

“才五十兩?”王氏怪叫道:“這五十兩夠幹什麽的,你好歹給我個兩三百兩啊。你看看娘現在都什麽樣了,你看看,看看!”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自己那雙手來。

漿洗衣裳絕對不是鬆快活兒,尤其這天越來越涼。王氏的手指慘白皺縮,有些地方竟然還有了些裂口。

周菁瞧著心裏不忍,她伸手過去往王氏的手上一搭,冰涼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都抖了一下。

王氏不知是瞧出了她的情緒,還是真的難受了,眼淚又開始往下掉,“菁兒啊,娘曉得你不待見娘。可到底是娘生你養你對不?你如今吃穿不愁,出個門都得帶好幾個人伺候,咋就不能給你娘點兒錢花花?”

這話題周菁完全不想談,不是沒說過的,可王氏聽不進去她又有什麽辦法。

“娘,我早說過,要你不要把銀錢、不要把東西換成銀錢給爹跟周茂拿去。你不是沒錢,你是都給了他倆。我也不是不給你錢,是不給他倆錢。”

“你這是什麽話?那是你爹你弟,怎麽就不能花你的錢了?再說,沒有他倆你又上哪兒嫁進趙府,上哪兒耍這富家夫人的做派?”

果然還是這般,隻要提到周旭周茂,王氏就完全沒辦法講道理。

周菁心中一寒,“隨你怎麽說,反正我這性子就是這般。誰對我好我對誰好,誰對我不好,我也不想上趕著去討好。”

“啊呸!”這話也不知是觸到了王氏的哪根神經,她氣得衝著周菁啐了一口,“你當我不知道呢?!你建的那個叫什麽院的,住了多少人呢?你給不相幹的人花錢都願意,怎麽就不知道給你家人花錢了?”

聽她竟是主動談到了這事兒,周菁便也幹脆說道:“娘先前不是說周茂也總是去養濟堂照顧孩子麽,那會兒娘是怎麽誇他的?怎他能幹的事兒,我比他幹的更好,娘卻是要罵我了?”

“放屁,你弟那是去做大事兒的,賺錢的!你幹的是什麽?你是倒貼錢的!你個敗家……”

王氏後頭一連串的罵聲周菁沒太仔細聽,單把注意力放在了頭先這句“賺錢上”。周茂去賺錢?怎麽賺錢?

她腦子裏頭轉了轉,沒有確切的想法,正好王氏也罵渴了,停下了話頭,拿起杯子喝水。

周菁便故意說道:“哼,娘又怎麽知道我不是賺錢的?我幹的可是比他還大得多的買賣!”

“你終於想明白了?”王氏大喜的說了句,複又謹慎的看她,“先前你不是怎麽都不願意的,菁兒,你不是騙你娘我呢吧!”

“騙你?”周菁嗤笑了聲,“騙你我能有什麽好處,更何況我今天過來就是問周茂那事兒的。”

王氏愣了,“啥事兒?”

“我可是想要擠垮養濟堂自己做這生意的,可我想起先前你說周茂總往那兒跑,所以想問你是不是養濟堂拉了他入夥。”周菁話說的模模糊糊,想引著王氏把那最關鍵的說清楚,“總歸我跟他還是一家人,看在娘的麵上我可不想跟他杠上。”

“這……”王氏猶豫了,“我也就是送衣裳過去的時候撞見過茂兒在那兒,我問他,他就說是賺錢的,也沒說具體的事兒。養濟堂那地方能有什麽賺錢法子,我反正這衣裳是越洗越少,那不就是孩子越來越少麽,大約便是被賣了吧。”

“你洗的那些衣裳都是養濟堂裏孩子的?”

王氏撇撇嘴,“可不是麽,這活計也是茂兒幫忙尋的。孩子的衣裳小,費不了多少勁兒,給的錢又多,合算著呢!”

剛才還哭著說糟了罪了,一談到是周茂給介紹的就又滿臉的驕傲,周菁也真是對她服氣的夠嗆。

王氏知道的不多,周菁又問了幾句並沒得到其他更多有用的信息,便打算離開了。

“周茂那兒娘可別說這買賣的事兒,外頭更別傳去,他如今都是舉人了,這些個旁門左道的東西可不敢讓他沾上。”周菁擺出張語重心長臉來,“娘的話我聽得進去,就是你總偏心那頭我這心裏不舒坦,便總想跟您頂上幾句嘴。”

王氏被周菁說的一愣,反應過來後臉上有些訕訕,是明顯很能接受周菁這般說法的模樣。

“我過得也沒娘想的那般好,而且,不知您聽說了不,趙承岩那前妻回來了……”

“你說什麽?”王氏還真不知道,震驚之下的張著嘴。

周菁露出個苦笑來,“便是這會兒沒聽說,等您出去一趟也就都明白了。總之,我在趙府堪稱是步履維艱,以後總是要靠娘家人撐腰的。若是……小弟能出息了,我這日子才是真有盼頭。”

到此她沒再多說,帶著紅李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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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菁再回到趙府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趙承岩早就醒了,聽到她回家,便從書房裏頭出來,跟她一起吃了晚飯。

周菁見他精神好了不少,便趕緊把憋在心裏的事兒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我爹娘還有周茂那兒都得讓人盯著,至於你那兩朵爛桃花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趙承岩見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仿似吃醋的表現,不由便輕笑了起來。周菁被他笑的有些惱,伸手去掐他胳膊,“笑什麽!”

“咳。”趙承岩輕咳一聲,伸手覆住她的手,“我離開之前說的那事兒你想清楚了沒?”

周菁迅速甩開他站起身來,“我要去看看倆孩子。”

邊說邊往屋外走……

趙承岩哪能再讓她跑了,胳膊一抬就把她抱在了腿上,“嗯?還想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