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雷不塵滿麵驚愕,他終究未曾料到師尊悟空會親自降臨,雖然他的發招並未傷及鬼道弟子,但此間都說明悟空必定會對他率領五鬼道攻打枯鬆澗而插手。

支持,決計不可能,哪怕石破天荒,他也不相信悟空會出手相助五鬼道!或者反對,悟空一向憎惡邪道之人入骨,光憑這一點便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眼見悟空親自駕臨,雷不塵險些慌了手腳,決不能讓師尊他老人家和鬼道之人動手,當即擺了擺手,挺身擋在眾人前方,道:“你們先走,不必管我。”

四大護法一驚,齊聲道:“公子,讓我們留下來吧。”

“不可,你們暫且先走,我隨後就來!”雷不塵語氣森然,無匹威嚴不容忤逆。四大護法見狀,隻得號令全軍先行離去。

黃封被冷血等人一左一右挾持住,製止了他想要與悟空交手的衝動,此間雷不塵又下了撤退的命令,怎奈何無法擺脫冷血等人?當即冷哼一聲,咒罵了幾句,也隻得隨冷血等人先去清水鎮了。

待黃封等人遠去後,荒涼的岔路口便隻剩雷不塵與悟空兩相對視!風沙掩麵而過,此情此景,卻在冥冥中變得更加荒涼。

一個是深愛有加的唯一徒兒,一個是無可褻瀆的親傳師尊,想不到有一朝竟也有舉刀對峙的時候,白雲蒼狗,世事變幻之快,讓人覺得可悲。

“你長大了!”悟空佇立漫天煙沙中,相隔百丈距離,終究還是忍不住先開口說話,語氣淡然,與他的性格十分符合。

聞言,雷不塵麵露悲痛,內心恍若萬千螻蟻噬咬,長久陷入無法自拔的糾結,他整日渾渾噩噩,有多半的時間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和悟空冷眼相對,他,該如何選擇?戰與不戰?不管站在哪個角度,他和悟空對立沙場都是必然的事情,正邪,自古就難以共存!

“師父,我......,”雷不塵抬右手,似想要爭辯什麽?任他平時上天入地,如何權傾一方,但在悟空麵前,他永遠覺得自己無可遁形。

“剛才你一呼百應,看來你在茂風山地位不低,隻怕已是堪比鬼皇一般的存在!甚好,你沒有像當年的為師一般,走向斷送自己人生的道路,以致老來之時無一刻不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

這時,悟空的麵色也變得哀愁起來,語氣透著諸般無奈,道:“能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受任何束縛,你應該是最為幸運的人,為師恭喜你,也為你感到驕傲。”

雷不塵一言不發,緩緩抬起腳步靠近悟空,這些話從來無人對他說過,隻怕當今世上,除了這個頹廢了一輩子的師尊,也就再無人會這般對他講話了。

“這次為師專程前來找你,並不是為了阻止你率領五鬼道攻打枯鬆澗,隻是意在引導,不希望你擁有一個飽受捆縛的人生,抑或一條前路無涯的不歸道路,凡事需多加珍重,隻要過得如意便好,萬不可像為師一般自己痛恨自己一輩子,努力吧孩子,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走出一條像樣的道路,祝福你!”

“師父,我......,多謝師父的苦心栽培,皇天厚土,師父大恩,不塵即便傾盡一生也無以回報。從今日起,不塵將每日誦經片刻,為苦命的師父祈禱,望您保重身子。”雷不塵語調悲戚,終在這一刻露出真情一麵,他萬萬沒有想到,悟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加以醒示,並無出手阻撓之意,隻要能夠化解師徒之間糾葛,這對他來講就是莫大的收獲,可謂求之不得。

悟空點點頭,臉上露出會心笑意,昂首仰望蒼穹,道:“為師已在前幾日突破金光中期大境界,如來神咒功法還差一小乘便功德圓滿,但近來氣息不順,對於金光大乘境界的領悟幾乎不著邊際,隻怕想要再進一步將難如登天,今日此來的另一目的便是告訴你,為師決定拋卻一切,斬斷紅塵,隱遁西北苦海的血杏山林,意在潛心參禪領悟佛法。”

聞言,雷不塵停止前行,距離悟空不足三五丈距離,望著悟空那蒼白如金紙的臉龐,驚道:“什麽?師父決定隱遁了麽?可為什麽一定要去西北苦海,要知道那裏環境窮凶極惡,不複半點生機,曆來便少有人者敢接近那裏,師父此去正是危機重重,難道就不能選擇別的地方麽?”

悟空單手一擺,製止了雷不塵,道:“為師以金光大境界問鼎中土河山,素來縱橫一方,隻覺人間世界已經非是我這類人該待的地方,倒是你們年輕氣盛,確實應該留在這裏多多磨練,至於苦海危機,對為師來講卻也算不得什麽,隻當是磨礪修為罷了。”

雷不塵點點頭,在外人看來,梵音寺悟空最多居於掌門悟塵之後,修為更加不會高過悟塵,而這一點也隻有他才最清楚不過,悟空之修為造詣,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超過掌門方丈悟塵,外麵那些傳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多是道聽途說,怎能輕易取信?

像悟空的決定也是好的,畢竟以他現在的身手,在浩土仙舟的確難以遇逢敵手,況且他之一生基本無牽無掛,已經完全沒有必要留在凡間,去苦海領受更加殘酷的磨礪又何嚐不好?

“也好,既然師父決心已定,那徒兒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日後徒兒若思念師父,便一定來苦海看望師父,而師父若有事召見徒兒,便叫火鴉傳信過來即可,弟子領命便一定在第一時間趕來。”

悟空點點頭,輕輕歎息一生,道:“既然如此,那為師便先走了,希望青山不改,我們師徒還有再見麵的緣分。”

“嗯,一定會有的!”雷不塵深情的點點頭,就在悟空即將禦空離去的時候,雷不塵似在瞬間想起了什麽,急忙叫住悟空,道:“師父,等等。”

悟空聞言,當即停了下來,轉身道:“怎麽了?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

雷不塵向著悟空這裏走近兩步,輕聲道:“師父,師娘媚仙子一直都被鬼皇囚禁在回風山,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想你也應該過去看望一下她,畢竟......。”

“我知道她一直都被囚禁在茂風山,在這些日子發生這麽多事情,幾乎將她淡忘了,經你這麽一說,卻也不免有些愧疚起來!”說著,悟空神色低垂下去,多少露出幾許無可奈何,過了良久才道:

“情思已斷,再續無緣,早年間發生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再掙紮於此豈非顯得毫無意義,你的好意為師心領了,就這樣,為師去也!”說著,悟空禦空而起,身形化作金色流光,眨眼便消失在天際。

雷不塵望著悟空遠去,心情跌宕,怎麽也難以平複。在原地躊躇兩下,終究還是祭起魚龍寶鼎,向著清水鎮的方向飛去。

虛空中,悟空禦空疾速飛行,方向正是西北苦海所在,經過這樣一番變故,他已經不打算再回隕魔窟,在他看來,佛門也不過如此,同樣充滿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無處不在,隻是相比世外要優好些許罷了。

經過剛才與雷不塵一番對話,他的心情如山跌宕,久久難以平靜。忽在這時,他想起了雷不塵對他說的話,“師娘媚仙子一直都被鬼皇囚禁在回風山,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想你也應該過去看望她一下,畢竟曾經共同攜手並肩,立下海誓山盟,”雖然後來隕魔窟與茂風山兩方勢力插手,並極力阻止,他們二人也就在這個時候感情瓦解,什麽不離不棄,終究化作雲煙,但要說絕情絕義,這倒有些過頭了。

畢竟媚仙子人就在那裏,這些年一直與鬼皇作對,不屈不撓,始終不願回到過去做那盡是殺伐與屠戮的工具,哪怕終生囚禁也好。

而悟空這裏,自打二十年前開始,不也因此而一直頹廢沉淪,從來就沒有像以前一般過過正常的生活。

雖然雷不塵對於媚仙子的稱呼有些出格,但言論的確討人喜歡,難怪他能在回風山輕易接近媚仙子。想到此,悟空會心一笑。

掙紮許久,悟空猛然在半空停下身子,金色流光在虛空劃出一道驚鴻,耀眼如斯。勁風吹起長發,沉吟一下,終究還是調轉方向,在這打算隱遁苦海的最後時刻,他真的應該去見她一麵,回風山媚仙子。

清水小鎮,雷不塵安排好諸般事宜,正準備休息,卻始終執著於心中糾葛,意境沉浮,又因為心情無比煩悶,正好到外麵走走。

抬頭仰望星夜蒼穹,剛巧不巧,正好看見一抹流光自頭頂的夜空劃出一道美麗金弧,見狀,雷不塵一喜,那熟悉的身影他怎會不知是誰?看來師父真的聽從了他的勸導,決定在隱遁苦海的最後時刻去看望媚仙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