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力量

柳暢才比劃完畢,霍虯已經搖頭了,他也算是見多識廣:“柳檢點,你這長槍可是戲文中才有的利器,一丈有餘,太長了,我們尋常人是揮不動這樣的長槍!”

柳暢所說的這種長槍長度足有丈許,別說是尋常人,便是百人敵都難以揮動,不過柳暢卻是說道:“霍虯兄弟,你這就說錯了,我們天國自金田團營永安建製,到後來專意金陵,縱橫江南,克敵製勝,多半是仗著這竹針之利!”

霍虯仍是搖頭,他說道:“這長槍再是鋒利,我們無法『操』持握不動,也是無用,難道……”

他突然想到了一點:“難道這是雙人齊握的長槍?”

柳暢點點頭:“霍虯兄弟果然見多識廣!”

“檢點喚我一聲霍虯便是!”霍虯已經想通了:“好東西,隻是這槍杆是用竹製的?”

太平天國崛起於廣西,與清軍連番大戰,克敵製勝的第一利器便是這竹針,這竹針原是天地會羅大綱等人的創造,後來被楊秀清等人發揚光大,這竹針裝配有鐵製的槍頭,長達一丈有餘,鋒利無雙。

戰時太平軍用藤牌掩護推進,以『藥』罐石灰擾『亂』敵陣,衝到近處時竹針齊出,堪稱長槍如林,而清軍手上隻有鈍刀短予,根本無法與長達丈許的竹針對抗,屢屢大潰。

當時清軍之中隻有向榮能頂住這樣的長槍攻勢,這向榮稱為楚軍名將,每仗能控製許多預備隊,講究回環轟打,即使潰敗也不致於一潰千裏。

柳暢點頭道:“竹製的槍杆,取材甚便!”

江南有的是竹林,一丈長的槍杆隨地可取,霍虯這個私鹽販子頗有見識:“好厲害啊!”

他暗暗想道,自己若是遇到這樣的長槍陣,該如何應對,隻是才一想到這樣的局麵,他冷汗就下來了。

藤牌之後十幾杆丈許長槍『潮』水般刺來,任他能天大的本領,如何輾轉騰挪,都逃不出被無數槍頭紮穿的命運,他連聲讚道:“檢點果然是金田團營時就參加天國的老行伍,確實與眾不凡!了不起,了不起!”

隻是這這竹針製造容易,也不費什麽工時,材料可以說是立等可取,他立即向柳暢承諾:“小人今天晚上回去就讓鐵匠鋪連夜開張,明天一大早,就把製好的長槍送來!”

他又補充了一句:“小人在鄉下還藏了幾杆鳥槍,均是八旗式樣,與常見的綠營兵丁鳥槍大有不同,隻是小人請來的鐵匠師傅仿製不出。”

“八旗式樣?”柳暢又驚又喜:“你還有這等好東西!”

鳥槍基本是沿用明未的火繩槍,可以是這個時代最落後的火器,但是在清軍之中一直沿用到一九零零年前後,老而不廢。

而在形形『色』『色』的鳥槍之中,大致分成綠營製式和八旗製式兩種,綠營製式的鳥槍既笨重威力又弱,而八旗製式的鳥槍便捷好用,威力卻大,這是滿清統治者玩弄以滿製漢的把戲之一。

霍虯趕緊表功:“這幾杆鳥槍從當年乍浦滿營流出來的,來得不容易,雖然有些年頭,但我一直準備拿來當傳家寶。”

不過柳暢並沒有這幾杆八旗製式的鳥槍當傳家寶的打算,他問了一句:“你既然販私鹽,那和海上的洋人有沒有聯係?”

霍虯當即說道:“咱們幹私鹽的,總得與海上的英雄打交道,不過瞿振海那廝不是準備去取磐石鎮,打通與葛五爺的聯絡。葛五爺是海上大豪,手下有六七條船兩百弟兄,到時候檢點可以和他聯係。”

柳暢倒是沉穩下來,現在自己就這點實力,就是想買洋槍也買不了多少杆,當即說道:“我向瞿帥建議,全軍南下攻取永嘉,到時候歐江以北,盡為我有。”

他又問道:“我問的是洋人,特別是香港的洋人。”

他清楚得很,這一期間的香港始終是遠東非常重要的軍火集散地,大批西方商人從香港購進軍火,然後向交戰中的雙方出售軍火,購買洋槍洋炮的不僅僅是湘淮各軍,甚至連李秀成也通過海上貿易讓他的部隊實現了徹底的洋槍化。

現在是鹹豐四年,無論是太平天國還是清朝統治者都還沒有認識洋槍洋炮的可怕之處,專職做軍火貿易的西方商人為數甚少。

霍虯當即回答他:“我們溫州洋麵來的洋人甚少,都是從香港和南洋招募來的海賊,不過檢點若有什麽事情給他們交辦,非得出血才行。”

柳暢點點頭:“我想通過洋人的關係置辦些洋槍洋炮,不過這事還早,你先替記著這件事,到時候再辦也來得及。”

“檢點高見!”霍虯應了一聲:“洋槍不敢說,西洋人的洋炮那確實是威力無雙,溫州城裏三千斤的大將軍炮也比不上他們帶來的利炮。”

隻是這樣的利器,別說普通海盜,便是葛五爺這麽在浙閩洋麵響當當的人物手上都沒一門:“不過檢點交代下來,霍虯一定盡心盡力去辦。”

“好!”柳暢也看霍虯這豬頭很順眼,這位西鄉土豪確實是位人物,別的不說,敢於公開指責他的筆記本是妖術,這份膽略就讓柳暢刮目相看。

霍虯倒是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洋人是怎麽製造的洋炮,如此犀利!”

柳暢答道:“這洋人製炮製槍的本領,都是從我中華大國學去的,可恨這韃子入關兩百一百十年,也誤了我中華大國兩百一十年!”

自從平定三藩之後,滿清的槍炮製造水平就在不斷倒退,甚至退步離晚明都遠遠不如,那些晚明遺留下來的舊炮,都是作為最精良的火炮而存在,別的不說,太平天國出廣西之後,在嶽陽得了一批當年吳三桂兵敗時埋藏的舊炮,他們憑借這批清初的火炮,居然形成了絕對的火力優勢,清軍沒有任何野戰火炮堪與一戰。

至於鳥槍和其它兵器製造的水平,都同樣不斷倒退,乍浦八旗營在第一次鴉片戰爭發給了一批新造的綠營鳥槍,可是八旗兵反映這一批新造鳥槍尚不如已經百年使用曆史的舊式鳥槍更好用,甚至是同樣製式的鳥槍,都是今不如昔,越新的鳥槍越爛。

不過柳暢這番感歎,倒是瞿傑和霍虯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霍虯有膽有識,當即問道:“檢點,這如何說起?”

柳暢沒想晚清民智到了這等地步,連霍虯這等土豪都沒有後世小學生都有的見識,他問道:“你們不知道這事?那你們知道南京條約不?那知道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知道江陰守城之役不?”

別說霍虯和瞿傑,就是下麵五十個親兵都是連連搖頭,滿清的**政策實在太成功,讓所有人都遺忘了那段帶血的曆史,霍虯倒真是機靈:“檢點是經曆過大世麵,見識比我們這些苦哈哈不知道多上幾倍,反正今晚無事,檢點就給我們好好講一講……”

柳暢不知道這個普通的晚上,在未來中國的曆史上將有怎麽樣的份量,他隻是將自己聽說過、看過到的那些帶血的曆史一一道來。

他講得很通俗,一一娓娓道來,親兵有人聽不懂官話,立即有懂官話的親兵翻譯成主言轉述過去。

整個院子起先有些喧嘩,但是後來變得寂靜,大家都被這些遺忘的曆史而驚呆了,最後有人落淚,有人痛呼,還有人用頭錘地:“可恨啊!早知道就早反了!”

柳暢足足講了一個半時辰,口水都講幹了,見夜『色』已深,才決定明天繼續講述大明亡國戰史兼中華帝國沉淪史,但是滿場都是淚水。

有些時候,筆比劍還有力量。

霍虯離開的時候,他在星光之下連連自言自語:“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南京條約……”

他現在才感受到,生活在這麽一個異旅統治的國家是如此屈辱的事,好男人就應當學瞿振漢那樣揭杆而起,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他心中熱血翻騰:“隻要恢複中華,此身又何惜!”

他的眼裏盡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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