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治病
我給了那婦女三百元錢,算是借宿費,那婦女問我們是不是一個登山隊的,我指了指鬼魂陳,道:“要是一個隊的,會不打招呼嗎?”
婦女笑道:“也是,看你們的樣子,山裏最近應該不太平,前幾天大風大雨,估計有不少山體滑坡。”
有沒有山體滑坡我不知道,不過那時候我們正在地下,外麵就是大風大雨,我們也不知情。
當晚洗漱完畢,給傷口進行了簡單的換藥,吃完中年婦女準備的夜宵,正打算睡覺,外麵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中年婦女皺眉,道:“誰啊,這麽晚。”
“是我,林大嫂,開開門。”外麵傳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根據我的觀察,這中年婦女是個寡婦,一人獨居,現在都入夜了,來個男人……該不會是我們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吧?一想到這兒,我挺心虛的。
隻見林大嫂臉色一變,嘴裏咕嚕了一句什麽,便將門打開。
從門外進來的,是一個矮小黑色的男人,剔著平頭,身形佝僂,搓著一雙黑乎乎的手,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怎麽看怎麽猥瑣,我心說這寡婦大姐長得不錯呀,怎麽跟這麽一個男人好上了?
正嘀咕間,隻聽那男人搓著手道:“林大嫂,恐怕又要麻煩你了,我那口子早上送醫院,現在醫院說情況嚴重,還得交錢,您看看手頭上能不能再挪一點給我,我肯定還。”
我頓時明白過來,合著不是姘頭,是來借錢的。
林大嫂麵色不善,道:“老李啊,不是我不借,我已經借你那麽多錢了,你還的上嗎?而且我一個寡婦,錢來的不容易,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幫了你,我就得勒緊股腰帶,你又不是沒有親戚,你找別人借去。”
叫老李的男人,頓時苦澀的咽了咽口水,麵露哀求的神色,道:“林大嫂,親戚處我都借遍了,也是沒有辦法才到你這兒來,我這張老臉也不要了,你行行好……”說完,兩腿一彎就跪下了。
不僅林大嫂愣了,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心說看來真是出了急事了,否則男兒膝下有黃金,也不至於給人下跪啊。
林大嫂也慌了,道:“唉,我怕了你了,給。”她從兜裏掏出三百塊錢,道:“是這幾位小兄弟在我這兒借宿,給的借宿費,其它的,我實在拿不出。”
老李拿著三百塊錢,眼眶充血,頭也不回的跑了,林大嫂歎了口氣,關上門,回頭一看,見我們所有人都望著她,林大嫂道:“你沒別在心裏罵我心狠,我已經借了他一萬多了,這錢他能不能還上還是個問題,說實話,我覺得這錢已經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都不止我他能還給我了。”
鬼魂陳和小黃狗都沒什麽興趣,繼續吃宵夜,王哥出山時,帶了一頂打獵用的帆布帽,將自己的臉遮的嚴嚴實實,一路都不肯抬頭。
我好奇心比較重,便問道:“他們家出啥事了?”
林寡婦大約一個人獨處寂寞,一見有人說話,立刻跟我聊起來。
老李實際上隻有三十來歲,之所以會老態畢現,用林寡婦的話來說,是壓力太大了。原本老李家的生活是過的很不錯的,在村裏也算比較富裕的,而老李這個人,以前喜歡吹牛,但除了吹牛這個毛病以外,對人都算和氣,因此是個好人。
不過壞就壞在重男輕女的風俗上。
老李她媳婦懷第一胎的時候,已經流行做B超了,當時對B超規定還沒那麽嚴,醫生是可以直接告訴結果的。後來B超一查,是個女的,老李重男輕女的思想比較重,媳婦一合計,就將孩子給打了。
半年後,又懷一胎,一查,還是個女的。
老李說,女兒是給別人家養的,沒用,於是又讓媳婦兒打了,媳婦雖然不樂意,但思想也比較老舊,比起女孩兒,自然是男孩兒好,於是便順從了。
第三次懷胎,果然懷了個男孩兒,但B超才沒多久,孩子就自然流產了,對這個男胎,李家是千小心萬小心,她媳婦懷孕期間,連茶都不用親自倒,結果居然流產了。
一開始隻以為是媳婦不小心,於是也沒辦法,過了一年,媳婦又懷上了,還是個男胎,這次就更小心了,結果B超做完沒多久,又自然流產了。
老李這才慌了神,送媳婦去大醫院檢查,說是已經做胎太多,形成了習慣性流產,至少的醫治個一年半載才能重新懷孕。
醫院就是個無底洞,再好的日子也過不下去了,但老李除了愛吹牛和重男輕女外,並不是什麽壞人,對他媳婦也愛護有加,兩人便開始了治療,錢雖然花出去了,但還是有療效的。
兩年後,醫生說治好了,可以懷孕了。
這次,兩人不敢在做B超,已經整整四年多了,是男是女都認了,隻要能有個孩子就好。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等,看著媳婦的肚子一天天變大,老李高興的紅光滿麵,雖說因為幾次落胎再加上媳婦一年多的治療,家裏已經窮的隻剩下房子,但老李還是挺高興,看不出什麽憂慮。
結果等到四個月的時候,孩子又自然流產了,要知道,之前的四個孩子,都是四個月的時候流的,怎麽第五會這麽巧,也流了?
老李立刻帶著媳婦去醫院算賬,醫院一查,也奇怪,明明治好了,怎麽還會流產?
老李堅持認為是醫院技術不行,醫院說:“我們絕對是治好了的,你要不信,去其它醫院查,如果他們說責任在我們醫院說,治療費我們全包了。”
老李半信半疑,帶著媳婦去市裏的其它醫院查,檢查結果說,確實治好了,老李又懷疑是不是醫院串通好了,互相包庇,不行!一定要給自己媳婦兒和流產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於是帶著媳婦上北京檢查,皇城腳下,總不敢互相包庇了吧?再說,寶雞的醫院,手也伸不到那麽長。
此時,老李的行程和檢查費用,都已經是像親戚借了,檢查結果,還是沒問題。
就這樣,老李灰心了,隻能當第五胎是個意外,回家和媳婦好好等下一胎,也就是這一胎,這不……這才剛進入第四個月,又出事了,今早上送醫院,還不知道會不會又流掉。
林寡婦說完,歎了口氣,道:“為了孩子,他們家現在已經是窮叮當了,我也是一個寡婦,現在的錢,都是死鬼丈夫留下的,又沒多少,不能怪我狠心,借給他,我可沒活路了。”
我聽到這兒,頓時同情心泛濫,心說這老李雖然可惡,但畢竟不是什麽大惡之人,如果這胎真的又沒保住,看來得請我大伯出山,我大伯對於這種疑難雜症,最有興趣,也最有手段,他要知道了,肯定還得謝我。
一想到大伯,我就想到小黃狗,雖說大伯不再,但小黃狗也是盡得真傳,沒準兒能幫上忙,救人宜早不宜遲,我便對小黃狗道:“你要不要去給他媳婦兒看看?”
小黃狗一邊喝茶,一邊瞟了我一眼,不鹹不淡的回道:“你不是不搭理我嗎?”
我勒個去,還跟我橫上了。
我道:“我確實不想搭理你,隻不過,你的醫術都是我們孫家的,我是孫家的長孫,你要麽就把一身醫術給廢了,要麽就聽我的。”
小黃狗疑惑道:“這又不是武功,怎麽廢?”
我道:“這是記在腦子裏的東西,把你腦袋廢了,醫術不就廢了?”
小黃狗頓時被茶給嗆住了,道:“咳咳,我的小祖宗,你這是在要我的命啊。”頓了頓,小黃狗顯得不太熱衷,道:“如果她真滑了胎我再去看,人現在在醫院裏,裏麵的醫生都是有國家紅本本的,我去湊什麽熱鬧。”
第二天,我們起床準備收拾行囊走人,期間我向林寡婦打聽老孫家的情況,林寡婦道:“今早才回了,又滑了。”我一愣,忙拽住小黃狗,道:“聽到沒有,又一個小生命消失了,不行,你得去看看。”
小黃狗挺無奈,道:“我說孫菩薩,你心眼這麽好,當初怎麽不好好跟著孫國民學醫?”
“大膽!不準叫我大伯的名字!”我訓斥了一聲,又道:“我雖然沒有學醫,但我好歹開了個藥鋪,而且絕對沒有假藥,好歹也算濟世活人,像你這種空有一身本事,卻不能拿出來救人的,才是社會的殘渣。”
小黃狗做了個手勢,道:“我不跟你爭。”緊接著,便跟林寡婦說了幾句,讓林寡婦引路。
鬼魂陳在整理自己的裝備,聞言側頭看了我們三人一眼,出門時,竟然跟了上來,我覺得挺奇怪,想問他跟上來做什麽,但一想起消失的肉團,心裏便有些發悚,於是當做沒看見。
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鍾,我們到了老李的家。他家的平房早已經賣了,現在住的是以前的老土房,黃泥糊的,布滿裂縫,到處透風,進他家院子是,老李垂頭坐在門檻上,臉上的皺紋,似乎一夜之間又增加不少。‘
我心裏挺不好受的,醫者父母心,這天底下,還有很多因為病痛而受盡折磨的家庭。往往一人得了重病,全家都跟著遭殃。有些人選擇和病重的家人一起撐到底,有些人害怕被病人連累,便仍其自生自滅。
這原本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就因為他媳婦懷孕的事,整個家庭都破敗了,但老李沒有拋棄他的媳婦,這一點實在難能可貴。
這一刻,我也挺後悔,如果當初能跟大伯學,這會兒也能為蒼生解除病痛了,隻可惜,我就是個賣藥的,因此我想到這兒,看小黃狗的眼光,頓時酸溜溜的。
這絕對不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