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野獸

在正午炙熱的陽光下,汽車穿過允龍縣,逐漸開上了盤山道,山間的公路如同一條長蛇,彎彎曲曲,蜿蜒向上,時而藏頭,時而露尾。

車子靠著山崖行駛,一眼望出去,濃重的綠色直紮入人的眼球,左邊的公路沒有護欄,越往前走,汽車所行駛的位置越高,在往下看,就是一片懸崖,車子在老舊的公路上甩頭擺尾,驚險連連,車上的乘客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看著周圍的景色,到最後,一個個都麵如土色。

司機大概也不喜歡跑這一趟車,每逢汽車壓大大石頭顛簸而過時,他嘴裏就要蹦出一句我們聽不懂的方言,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我原本以為,這將會是我這輩子所經曆的最爛的路,然而,沒想到得是,在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後我才知道,我錯了,因為居然還有更爛的路。

前麵一截盤山道,好歹還有碎石墊底,但此刻,我們眼前的這條,完全是黃泥路,而且這兩天似乎下過雨,露麵很泥濘,最可怕的是,這條黃泥路是傾斜的,靠山的一路,由於經常有泥土滑坡,所以土質被墊的比較高,靠懸崖的那一麵,自然就顯得比較低,車子開上去,整體都朝著懸崖那邊傾斜,所有人都驚的抓緊了座椅,那兩個女學生中,其中一個短頭發的說道:“好想下車,我後悔來這裏了。”

司機開到這裏時,也不再罵髒話了,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極為嚴肅,車速減慢,穩重的前行。司機敬業小心的態度,好歹給了我們一點安慰。

這段提醒吊膽的路足足行駛了二十來分鍾,突然,前麵出現了一個跨度很大的拐彎口,一拐過去,那兩個女孩頓時叫了起來,緊接著,那個小男孩叫道:“哇哇,好大的瀑布。”

我的視線也被吸引過去,隻見在懸崖的遠方,有一道山脊,在層層掩映的古木下,一道瀑布如銀龍入水,從高空奔湧而下,從我們的角度看過去,正應了那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孫師師趕緊拿出相機拍,而此時,我們眼前的黃泥爛路也到了鏡頭,司機放鬆下來,從後視鏡看了我們一眼,道:“現在拍還早了一些,等到了地方有的拍。”

看來小文說的不錯,這裏的景色確實很好。

往前大約行駛了十分鍾,汽車停了下來,示意我們下車。

下車?

我有些愕然,此刻,我們依舊處於一段形如爛尾路的公路上,隻不過露麵擴寬了不少,前方也沒有到盡頭,為什麽在這裏就讓我們下車?

賤嘴嘀咕道:“這別是黑車吧?”

緊接著,司機便道:“前麵的公路是斷的,你們得自己往前走,不過沒有岔路,不會走丟的。”

那個短頭發女生道:“會不會鑽出野獸什麽的?我最怕蛇了。”

司機道:“野獸沒有,蛇蟲鼠蟻很大,但你們隻要不往林子裏鑽,它們不會找上來。”說著,司機拿出了麵包和水,看來是準備吃完食物便往回開。

沒辦法,隻能靠雙腿走了。

我們一行十人順著顛簸的公路往前走,路麵上翹,走到路的盡頭,往下看去,我總算明白司機所謂的斷路是什麽意思,在我們的下方,橫亙著一個很大的土丘,呈現出蛇形,大約是右側山崖上滑落的泥土所形成的,天長日久堆積下來,幾乎將前路都掩埋了。

但站在這裏一眼看去,在層層掩映的古木間,可以看到遠處的山壁,山壁上藤蘿倒掛,青鬆巍峨,此刻時逢正午,陽光本該很炙熱,但陽光照入這裏時,仿佛一個多情的女人,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山壁間雲霧繚繞,時隱時現間可以看到一座建造在山崖上的古建築。

由於樹木和雲煙,這棟古建築的具體風格難以看清,不過如果不錯所料,應該就是我們要前往的古寺,我實在沒有想到,這座古寺,竟然是建造在懸崖上的。

其餘人顯然也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發出陣陣驚歎聲,孫師師趕緊捧著相機從不同的角度抓拍,欣賞了一陣,我們才開始繼續往前走。

翻過這條蛇形的土丘,後麵就看不見公路了,而是有人踩踏出來的小道,兩旁雜草叢生,茂密處足有人高,走在最前麵的是那隊夫婦的兒子,看一家三口的穿著打扮,大約也是大城市來的,那小男孩兒沒有親近過大自然,一路上很是興奮,看見野花要去摘一下,看見蛐蛐兒要去捉一下,時而近時而遠,時而往左,時而竄進草叢裏,急的她母親不停喊:“小盟……小盟你慢一點兒,不要去草叢裏,萬一有蛇可怎麽辦。”

小盟根本不聽,衝他媽媽做了個鬼臉,道:“才沒有蛇呢。”說著,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東西,突然往旁邊的草叢裏一鑽,整個人沒了影兒。

緊接著,便聽到哎呀一聲大叫。

我放鬆的心情立刻揪了一下,怎麽回事?

賤嘴說道:“那小屁孩不會真被蛇咬了吧?”他身材雖然胖,但動作很靈活,膽子也大,說話間竄上前去,撥了撥草叢。

那孩子的父親很不客氣,態度有些傲慢,將賤嘴推了一把,道:“讓開,讓開,兒子……兒子你怎麽了?”

賤嘴怒了,一擼袖子,似乎準備跟那男人幹架,我連忙拽住他胳膊,道:“別沒事找事兒,又不是你兒子,你急什麽。”我對這中年人也挺不滿意的,但這確實是人家的事,既然不願意我們攙和,我們何必主動湊上去。

我安慰的拍了拍賤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氣,賤嘴這才垂下手,道:“算哥們兒我運背,這年頭,做好人好事還真難。”原本坐在我身後的那個中年人似乎也想上去幫忙,但一看賤嘴的遭遇,於是也停下了腳步,衝我倆點了點頭,便遠遠的觀望著。

這時,那個傲慢的中年人已經撥著走入草叢尋找自己的兒子,這人一看就是沒有和蛇接觸經驗,絕對是屬於城裏生,城裏長那一類型,如果草叢裏真的有蛇,至少也要準備一支帶叉的棍子,關鍵時刻,既可以打蛇,又可以用叉頭將蛇一下子

岔出去,就這麽赤手空拳進去有什麽用?

當自己是蛇王啊?

正當我們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時候,那個中年人幾乎隻剩下一個頭部了,他低著頭在草叢中穿梭,隻能看到黑乎乎的頭頂,我看到其他幾人,包括那個背大包的青年人,麵色都有些不耐煩,還有那兩個女大學生,似乎也很不滿意,我旁邊的孫師師撇了撇嘴道:“這人不就是有兩個錢嗎,真是不識好歹。”

我看他還年少氣盛,顯然對於賤嘴的遭遇很窩火,便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別往心裏去,大家都是來旅遊的,既然他看不上我們這些人,我們又何必因為他破壞了旅遊的氣氛呢?”

“也是。”孫師師這麽一想,笑了笑,道:“還是孫哥你豁達。”

我心說,我要是不豁達,那麽在被鬼魂陳坑害這麽久,在被小黃狗欺騙N次後,我豈不是早就氣死了?

正想著,突然,那個中年人哎呀一聲大叫,緊跟著也消失了。

原本還可以看到他黑乎乎的頭頂在草叢間穿梭,但隨著那一聲大叫,頭頂頓時消失了,仿佛跌倒一樣,隨著那片草叢細微的顫抖過後,便什麽聲音也消失了。

這下子我們都吸取了教訓,所有人冷眼旁觀,沒人再插手,中年人的老婆驚了一下,忙衝著草叢喊道:“小盟……你們怎麽了?”

回答她的,卻隻有山間的涼風。

我心說:就算被毒蛇咬了,也不至於發不出聲吧?難道是出什麽事了?

瞬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野獸。

山間經常有野獸襲人的說法,而且有些野獸年頭活得久了,就特別精明,它們藏在小道上,盯緊落單的行人,然後出奇不意的撲上來,一口咬斷人的氣管,那人最多來的及一聲慘叫,就活不成了。

難不成草叢裏有野獸?

我這麽一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而中年人他老婆,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將目光轉向在場的男性。

賤嘴一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嘿嘿一笑,仰天長歎道:“走了這麽久的路,腳都酸了,不行,哥們兒我得歇一歇。”說完,走到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休息了。

那女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拉不下麵子道歉,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停留在了我身上,隨後說道:“這位小哥,你能不能去看看?”

我?

難道我臉上寫著:我很好說話,五個字嗎?

沒等我開口,突然有人道:“我去。”

說話的是那個麵容堅毅的中年人,他先是從路旁找了跟比較順手的木棍,隨後便往草叢走去,而且他十分精明,顯然是經過曆練的,一邊走,一邊用木棍打草,而且根據我的觀察,我懷疑他學過武術,因為他的力道掌握的很好,幾乎每一棍子輝下去,一人高的雜草全都被他削掉一半。

他前進的速度有條不紊,神情顯得很慎重,給人沉穩可靠的感覺。

大約前進到之前中年人所行走的位置時,他突然停了下來,嘴裏咦了一聲,道:“這裏有個洞。”緊接著,他蹲下了身,似乎在檢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