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屍泡子
大伯神情有些嚴峻,道:“時間緊急,長話短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麽病?”我道:“大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麽德行,我是精神科醫生,不是皮膚科。”
大伯眼一瞪,又在我腦袋上拍了一把,我發現自從在這個水洞裏相遇後,大伯打我的次數,比以往一年都要多。
打完,他道:“這是屍泡子。這病你知道最近一次爆發,是在什麽時候嗎?”
我苦著臉,抱著頭躲,道:“大伯,您別問我,直接說吧,我啥都不知道。”大伯伸出來準備打我的手,見我捂著腦袋,便哼了一聲,道:“小天,你告訴他,這不成器的崽子,孫家傳到他手上,算是完了。”
小黃狗一臉幸災樂禍看我被大伯揍,聞言,立刻正了正臉色,用新聞聯播主持人的語調,說道:“最近一次爆發,是在抗日戰爭初期的一個小村落裏,起因是日本人屠村,將屍體扔到井裏,井水連接地下河,腐屍水順著地下河流到附近村落裏,造成大麵積傳染病,當時,那一帶已經全部被日本人占據,由於當地醫生少,治療難度大,得病的又都是中國村民,因此日本人對那片地方進行了清理。”
我愣了愣,道:“怎麽清理?”
小黃狗看了我一眼,道:“火燒。”
我道:“是活燒還是?”
小黃狗反問道:“難不成你還指望皇軍冒著被傳染的危險,先將人殺了再燒?”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狗日的小鬼子,我以後再也不看日本**動作片了,我看中國的,我要支持國貨!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之後,我突然覺得不對勁,由此看來,這種病,應該是屍體汙染的一種,但我們怎麽會染上這種病?確切的說,桑澤一家人,怎麽會遺傳這種病?
頓時,我想到了攔屍地數量龐大的屍體,難不成是因為桑澤家的井水,剛好離攔屍地最近?
雖然這裏的地下水比較充裕,水源經過了極大的稀釋,基本不會有屍泡子傳播的幾率,但如果桑澤家的井水離攔屍地太近,那麽長年累月喝那口井的井水,毒素積聚下來,就是不想得病也難。
我頓時明白了,為了桑澤家的病都是三十歲左右爆發,看來這是一種毒素的累積。
不過,大伯既然知道屍泡子的來源,想必應該有救治的辦法,我懸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問大伯道:“那怎麽治?”
大伯沒吭聲,顯然是我對於傳統醫學的專業技能太差,大伯在生我的氣。小黃狗比較有眼力勁兒,立刻接過話茬,道:“兩個方法,一是藥丹,二是藥浴,你很幸運,除了師父,知道這個秘方的已經很少了。”
我大喜,搓著手道:“那敢情好,大伯,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你的醫術,為咱們孫家名揚國醫界出力。”這話說的夠好了吧?誰知我說完,又被大伯揍了一下。
有沒有搞錯,我說錯什麽了!
大伯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學醫不是為了揚名,如果要揚名,當明星不是更方便?你要記住,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能為人類造福,能解蒼生苦痛的,就是好醫生。”
我沒吭聲,點了點頭,大伯平日裏雖然任由我胡來,但牽扯到醫德醫術,從來不會允許我嬉皮笑臉。以前,我很難理解大伯為什麽要窩在小山村裏,去考個證,去城裏的大醫院多好。
以大伯的醫術,再怎麽不濟,也是個正高主任吧?一周坐診兩天,沒事收收紅包,隔三岔五公布一個失傳秘方,套上自己的名字,再發表幾篇論文,名利雙收,哪個不比在山村裏強?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大伯的想法,真醫者,是不為名利所動的。
我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是擋不住金錢的**,不禁有些心虛,看來,我果然不是個能成為名醫的人,孫邈這名字,我老爸真給我起錯了,孫思邈祖師爺要是知道了,非得被氣活不可。
大伯說完,看了看水麵,估計是在估算時間,於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的人生還長,以後就會明白的,剛才你想跟我說什麽?”
我正為自己的人品值低下而自我唾棄,大伯的話把我拉了回來,讓我想起了正經事,連忙將之前不能明說的事情做了補充,重點是在鬼魂陳身上。
他現在究竟去了哪裏?
以我的身手和頭腦,最後都能脫困,我不相信鬼魂陳會像蝶彩一樣遇難。其次,他這次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挖藥丹難道隻是順手牽羊的事情?
大伯和鬼魂陳之間,顯然有什麽事情隱瞞著我,之前我不敢問,現在我卻是憋不住了。
我劈裏啪啦一陣說完,便眼巴巴的看著大伯。他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我生怕巴達和瘦子這時候冒出來,急的抓耳撈腮。
大伯沒讓我等太久,道:“我們將地方帶到,任務也就算完成了,他的事情,你不用管。”頓了頓,他又道:“至於你說的隱瞞你的事情,這都是上一輩的事了,他和你同輩,不過是傳個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這說了不等於沒說?我看出來,大伯這是在跟我打太極,擺明了不想告訴我。
但我也不是個很糾結的人,我隻知道大伯不管怎麽做,總不至於害我,隻要是這樣,那便沒有什麽可想的了,我決定將鬼魂陳的事情拋於腦後,那小子比我牛逼多了,我不該擔心他,我該擔心的,是我自己。
就在這時,水裏冒起了一陣水泡,緊接著,巴達和瘦子兩人從水裏竄出來,臉色都不太好。
巴達直接罵娘,道:“他媽的,那東西肚子上有個洞,已經被人掏過了。”
果然,我心裏默默同情起長舌頭巫屍,都死了還要被鬼魂陳開膛破肚。
兩人上岸後,一個勁兒罵掏藥丹的人,他們多次被鬼魂陳救過,再加上巫屍是死物,被剖開的地方,也無法從傷口上辨別時間,因此這二人都沒有懷疑到鬼魂陳的頭上,隻以為是什麽人捷足先登。
我們開始重新撐槁往外走,這時,瘦子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麽東西,我以為他是在為疾病擔心,便上去勸道:“我剛才問過大伯了,這病他能治,泡泡藥澡就能好,別擔心。”
瘦子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看了看盤腿而坐的大伯,聲音也有些動容,道:“真的?”
“靠。”我道:“當然是真的,我才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咱們三個也算是共患難的好兄弟,我騙你做什麽。”瘦子鬆了口氣,朝我笑了一下。
緊接著,他道:“除了這個,我還在想一件事,桑澤當初會突然離開,會不會是因為他知道了藥丹的秘密?”
我心裏原本已經認定是鬼魂陳弄了藥丹,瘦子這一說,再一聯想桑澤突然放棄進入石室的舉動,不由有些遲疑,難不成真是我想錯了?
我和瘦子對望一眼,顯然心裏都沒底,我本來就不是個愛動腦子的人,想來想去想不清楚,便道:“管他的,反正咱們倆有救就行了,桑澤要是得到藥丹,那是他運氣好,就算沒得到,他隻要能從這個洞裏出去,我大伯也不會見死不救,就看個人造化了。“
瘦子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接下來一路沒有什麽變故,隻是劃過一個彎道時,小黃狗提醒道:“當時就是在這兒看到屍體的。”我知道他說的是蝶彩,但此刻,水麵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她或許是被卷入了水底,或許被水流推入了某一個水洞中,或許會跟那些屍體一樣,在水流回旋的時候,擱淺在攔屍地……生與死的界限,已經不是我能去幹預的了。
在經過那個彎道時,我們沒人說話,隻瘦子和巴達突然做了一個動作,手放在額頭,微微彎腰。
我記得,這是納衣寨裏表示歡迎和尊敬的意思,同時,也有另一個含義,那就是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