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弟弟們沒吃飽,謝慧齊又摸去了廚房拿剩下的那些肉做了一鍋的疙瘩麵,冬日冷,她在河西做這個又是做習慣了的,把幹辣椒拿刀切碎了拿油一炸灑在上麵,增點熱味也就能給身上多添點暖氣。

她怕國師是吃不了辣的,這辣椒油也就放得不多。

她也是看出來了,這國師好像不喜歡他們帶來的下人幫忙,所以謝慧齊這次進廚房,看到下人過來要幫忙,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頭。

世外高人可能都講究誠心這個東西吧,她是他們的阿姐,做點這個也是他們家的一點誠心,一份敬意,她又不是沒手沒腳,多做點也無妨。

謝慧齊又端了一鍋熱湯麵上去,沒一會,鍋就又見了底,她自己倒是沒吃多少,反而吃上了國公府這時候讓下人送過來的精細的雞湯和小餛飩。

國師未留人,吃完飯不久,老家人給他們送上了兩碗白開水,一等他們喝完,就送他們的客了。

從冷清的國師府出來上了自家的馬車,謝慧齊都有些心神不寧--與大郎所拜的休王爺相比,國師聽著身份沒差王爺幾分,但這境況真是一個在身在富麗堂皇的宮堂,一個是結廬在窮山僻野。

二郎跟國師學武,可謝慧齊看國師那個風一吹就能把他吹消的身影,真是有那麽一點憂慮--二郎從小大到活龍生虎的,要是學了這個本事,她都不知道怎麽看。

謝慧齊憂慮不已,齊君昀扒開她的眉頭,問到話之後,他笑了笑,“國師劍術不凡,二郎就是學一輩子,也未必學得會他一半的精髓。”

見他這般說,謝慧齊也不懷疑了,這時候也是記起了問他,“國師大人到底多大了?”

“官錄記載的是五十有九,到底多大,這個也隻有國師自己知道了。”齊君昀淡道。

“呀,我看著好像隻有不到二十的樣子。”謝慧齊真真是詫異,這是她身在這世,第一次見到像國師這樣的奇人異士。

沒想,還真有這樣隻有傳說中才有的人存在。

“國師這二十多年,樣子沒有變過……”至少在他所見到的這二十幾年裏是沒有變過的,一樣的容貌,一樣的眼神。

“好神奇。”長成這樣,謝慧齊也就明白為何國師隻有在真正的天祭那樣的日子才出現在高高的祭壇讓人高不可攀,看不清他的模樣了。

他若是活在凡間,都要被人當妖怪了。

這位國師,應該是有幾分真正的本事的,不管是他的道術還是為人,能在先帝與現在的皇帝在位的時候都身居國師之位,把這個位子一直坐了下來,豈能不是奇人?

謝慧齊一有身子,就有人心思活絡了起來,容家在他們成婚的時候來的那幾個表兄表弟一直沒有走,有急切的甚至天天都找下人求見國公爺,這求的次數多了,就傳到了謝慧齊耳朵裏。

各部回京述職的人都陸續回來了,她那齊家哥哥帶著六部的人和皇帝耗在太和殿裏忙得跟狗一樣,還有人擔心他下半*身的事,謝慧齊也真是服了這些友愛的表兄弟了。

齊容氏之前已經差人送信讓江南的容家來接人了,但信是送出去了,但回信卻還沒接到,而在這其間,已經有表妹天天都要來給齊容氏見禮,且還是挑國公爺跟家人早膳的時候來。

一次兩次,謝慧齊都沒當回事,等到第三次,她就把這表妹單獨一個人安排到了向南院去住,等到這位表妹的嫡兄過來見齊容氏,老國公夫人也就把這位娘家侄子也安排到了向南院去了,把向南院的那幾個還未嫁出去的姑娘安排到了接近內院的紅梅園裏。

十二月國公府也是要盤底了,謝慧齊有著身子也沒把自己多當嬌婦,這等時候她要是撒手不管,婆婆跟二嬸能忙得喝口水的時間都不會有,尤其國公爺不在府裏,外庫的事更是得她接手才行,所以十二月整整一個月,直到過年,她也沒怎麽歇著。

這年一過,容家的人還是沒來,反倒是謝慧齊趁著正月這個好日子,把張大人家的三個妞說了出去。

三個妞嫁的都是張大人喜歡的及第的書生,還有一個是這年就要去縣城上任當縣令,地方遠得很,這要跟著夫君上任的四妞來跟謝慧齊的時候,忍不住哭了。

她道,“姐姐,我若是走了很多年,再回來你還記不記得我?”

三個妞在國公府呆了也差不多快有兩年了,沒事的時候就她們這幾個性子活潑的人在身邊陪著她了,國公府的那些姑娘家是不怎麽敢親近她的,現在這幾個不怕她,且真正願意親近她的人嫁出去不算,還有一個要遠走,謝慧齊如何不感傷,當下也是流了淚。

記不記得?

肯定是記得的。

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

就如她的寶丫姐姐,她現在也還記得,可是,隔著千重水萬重山,誰知道她們此生還會不會有再見麵的一天。

出了正月,餘小英突然出現在了京城。

謝慧齊這才知道,表姐夫這次是獨自回來的,他是過來給舊病複發的穀舅父看病的,且還帶回了她的小表弟穀翼雲。

也是餘小英回來後,謝慧齊才知道舅父舊病複發許久了,可她先前一點也不知情,等到表姐夫來說快沒事了她這才知道這事,瞞她瞞得這般緊,她也知道肯定是舅父念著她肚子裏的孩子,怕她擔心才沒提起。

也就是因為舅父舅母這般顧及她,謝慧齊也更是愧疚,弟弟們到底是有自己的學業,且還小,她才是那個當事了的姐姐,表姐跟表姐夫都不在京城,她應該多關心兩老的,可她還是有些疏忽了。

謝慧齊已經經曆過太多的生死了,前世的父母在她還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過逝,剩下她一個人成一個家,所以死的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死得太早了,而這一世,沒幾年就死了母親,再沒幾年,連父親都沒有了……

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苦,她經曆了兩世,經曆得太多了,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承受。

謝慧齊為此找了弟弟們來說了此事,她不方便出府,還是希望弟弟們幫她,也幫他們自己多往穀府那邊多去幾趟。

謝晉平跟謝晉慶也都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他們也不知道,因著此舉,他們這一生得了其表弟穀翼雲不知多少的助力。

餘小英在京裏呆了沒幾天就要回江南,走之前,他來了一趟國公府,給國公府的夫人們把了一次脈。

謝慧齊趁這天她齊家哥哥也在,也讓表姐夫給他把了次脈。

表姐夫看表妹夫眼底下有點黑眼圈,還本有些得意洋洋,等一把了他的脈,查出他陰陽調和得很後,他陰陽怪氣地揚高了調子,“你夫人有孕事,有些事還是停了的好,這對她的肚子有益。”

國公爺微微一笑,頷首表示讚同。

謝慧齊在一旁聽了因此落了個大紅臉。

餘小英這一走,帶去了謝慧齊給表姐和表侄準備的不少東西。

穀芝堇也是有了二胎了,也是懷孕當中,因擔心在京中的父母,才讓丈夫在得訊後日夜兼程回了京城,因冬天路不好走,餘小英這一趟回來得異常辛苦,連年都是在路上過的,但對於能回到妻子身邊去,就是在京中都沒休息兩日,他還是樂顛顛地想往回奔了,一走就拉了好幾車他覺得妻兒能用得上的好東西。

餘小英沒走幾天,穀展鏵就帶了回來了的穀翼雲來了國公府。

穀翼雲也給他的表姐帶來了一份禮物,謝慧齊展開一看,分明是她十四的時候,頭上還梳著雙髻的樣子……

她在一片粉紅色閃著光的花朵裏笑著,眼睛發亮。

謝慧齊第一次覺得自己居然是這麽美。

“我以後再來看你。”穀翼雲走的時候,眼睛還是半垂著的,他不太敢看人,但就是低著頭,他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表姐的袖子,在表姐溫暖的手牽住了他的手後,他看著地上羞澀一笑,跟地上道,“你很美,姐姐,多謝你。”

他回來後,聽說她很歡喜,所以給他送來了很多的筆墨紙硯和書,還有許多他能穿的衣裳……

他很喜歡,也很感激她。

也謝謝她讓表哥跟表弟來陪他。

“也多謝你給姐姐畫的美人。”表弟的聲音很輕,但謝慧齊聽著眼眶都濕了。

最終這幅小美人圖被齊君昀放在了書房的暗屜裏,直到很多年後,被他們的兒子放在了他們夫妻倆的身邊。

那也是後來的穀翼雲回想起來,覺得他此生畫的最美的畫像之一。

謝慧齊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正好是四月春花爛漫之際,而在這個鮮花盛開的季節裏,謝侯府的謝老太君死了。

謝侯爺來了人,求謝慧齊去奔喪,她沒有去,沒過幾天,她聽來跟她說事的大郎二郎說謝侯府門前客人寥寥,所以謝進修求到了他們的頭上來,讓他們帶著他們在國子監的那些朋友和結識的友人去謝侯府吊唁。

這時的謝侯府已經無人想上去結交了,即便是在外的那些想攀附朝廷顯貴的小人物都已經不走謝侯府這條道了。

謝侯府想再重振家風,也隻有國公府主母和國子監主掌的弟子,還有國師弟子給他們一個和緩的機會,讓人重新看到這姐弟與侯府的牽係,方能再往前走一步,若不然,隻能繼續沉寂下去。

但不等謝慧齊說什麽,大郎已經做了回應了。

他私下拒絕了謝侯府之請,又在會友人的時候,提起了謝侯府以前怕沾上他們父親的禍事逐他們出府,現在見他們兄弟有了依仗就想攀附之事,不用兩兄弟多做什麽,這些人在外一提起謝侯府,無不要夾槍帶棍諷刺兩句。

謝慧齊對此也沒說什麽,弟弟們已長大,有了他們的主意,再大點,他們就該有他們的生活了,她所能做的,就是站在一邊守護著他們,在他們需要有人拉一把的時候拉他們一把,在他們需要一個懷抱擁抱他們的時候,給他們支持……

這外麵的世界,需要他們自己去拚。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