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謝慧齊的手被他捏得生疼,下一刻,齊君昀就站了起來,謝慧齊看著他臉色鐵青地在屋中背手快步直走個不停,她深吸了口氣,止住了淚。

現在不是她哭的時候。

齊國公心中有事就會走幾步想事,但謝慧齊看他走了好幾圈,步伐一點也沒有慢下來,就知道他心裏的焦慮不比她少。

他也是個可憐的。

一家子要靠她,她也要靠他,他在朝廷更是步步為營,一個男人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他都要背著,她不能什麽事都讓他擔著。

謝慧齊站了起來,在他急走到床這邊時,她攔在了他的麵前,抬起首,緊緊抱住了他的腰看著他。

齊國公的臉上,此時滿臉的大汗,他急喘著氣看著妻子,閉了閉眼,方才開口道,“我出去一趟。”

“你要進宮,找國師?”

齊君昀拉著她的手,放到嘴邊深深地吻著,良久都未語。

謝慧齊搖了搖頭,“想問,明天後天都可以,現在天已黑了,別去了。”

他不冷靜,去了,皇帝反倒要怪了。

當夜齊君昀輾轉反側,半夜都未睡,謝慧齊一直抱著他的頭,直等到他睡去,她才閉上眼。

齊君昀天未亮就起了身,見到迷糊的她跟著要起,把她按了下去,蓋好了被子,輕道,“你再睡會,我去跟娘親請個安,你等會再起,我等會還要回來歇一會。”

這般說了,她才躺了下來。

齊君昀沒叫下人進來,自行穿好了衣裳,他亦無心係發,披散著頭發出了鶴心院。

“主子,要不要叫齊大管事跟齊恫管事過來?”在外輪值的護衛擔心地道。

“嗯,去傳個話罷,到青陽院候著就是。”

護衛趕緊讓下麵的人傳話去了,他帶了另三個護衛跟在了主子身後。

齊君昀到青陽院的時候,青陽院的門還沒開,聽到外麵的人是國公爺,守門的婆子嚇得頓時清醒,慌忙過來開了大門。

“爺,您過來了?”婆子躬身,“老夫人還未醒呢,老婆子這就去傳一聲。”

“嗯。”

齊君昀到母親的門口時,門已打開了。

“娘。”

老國公夫人起身披了衣裳,看丫鬟掌了燈,就揮退了她們,朝門口揚高了些聲音,“就進來罷,我已經起了。”

齊君昀大步走了進來。

“怎麽來了?”齊容氏看著他走到了床邊坐下,看到他連長發都未係,已經不再當他是來請安去上朝的了,她伸出手拉了他過來點,把他胸前的長發別到了耳後,淡道,“怎麽了?”

是出什麽事了?

齊君昀朝門外喊了一聲,“都退下去。”

“是。”

過了一會,又傳來了他護衛的聲音,“主子,都退到門外了。”

齊君昀這時候把母親的手拉到了手中,與她說了妻子的事,說罷,又道,“國師的話從未失靈過,我朝中有事,恐也顧不得她太多,隻能讓您幫我看著她點了。”

這事小姑娘是想瞞著她們,不想讓她們擔心,可齊君昀這時候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齊容氏聽完後良久都無聲,久久,她啞著嗓子疲憊地道,“娘知道了,你隻管放心。”

果然老天從不會讓人安心地過幾年好日子。

“娘……”齊國公實在是太累了,他把頭靠到了母親的肩上,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別讓她出事,孩兒這生……”

他這生什麽事都撐得下去,隻是,他偶爾也會有累的時候,也會有無措的時候,在他不那麽強大的那一刻,他得有她。

他得有她,有她全心全意的凝視,才能撐過這一生。

“我知道的。”齊容氏伸手抱了他,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

她知道的,她的孩子從小就是是嫡長孫公子,還未怎麽長大,就得成為長公子,祖父死後成為長公子沒幾年,他得必須當起了整個國公府的生死,他的心從來沒法好好放在誰的手裏過,而自從那個小姑娘進了府,她親眼看著她的孩子是怎麽把那個小姑娘放在了心裏,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清楚看到,那個小姑娘是印在了他的眼裏的……

他們在一起,都快十年了。

這十年,她也親眼看到那個叫著哥哥的小姑娘,長成了如今這個安心呆在他的後麵,心甘情願為他打理所有的一切的樣子。

他還是會叫她小姑娘,她還是會叫他哥哥,都這麽多年了。

他們怕是誰都不能失去誰了。

“沒事的,還有娘和你二嬸在,不會讓她出事的。”

齊君昀靠了母親的肩一會,再抬起時,臉上已恢複了冷靜。

他摸了摸母親的頭發,抱了下她,下地朝她磕了個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齊容氏在呆了一會後,叫了丫鬟進來,去傳二老夫人。

齊項氏抱了昨晚從大嫂這裏搶過去的小金珠過來,嘴裏還有埋怨,“一大早的就抱過來,就著急這麽一會嗎?一天都讓你看著行不?”

齊容氏在看到小金珠還睡著的時候,朝身邊的老婆子示意,讓她把人抱了過去。

“有點話要跟你說。”

齊項氏一聽有點茫然,但還是把孩子放到了婆子手裏,等到下人都退下,她覺得有點不安了,“什麽事?”

齊容氏跟她淡道,“慧慧昨天進宮是去跟國師看命的,國師道她今年到明年恐有事要出,弄不好,她跟肚子裏的孩子性命都堪憂……”

“誰說的?”齊項氏一聽,怒目圓睜。

齊容氏冷靜地看著她。

齊項氏氣都粗了,“當國師的就能亂說話了……”

“弟媳!”

齊項氏別過了臉。

“今年到明年,你我還是要再多費些心了。”齊容氏淡淡道。

齊項氏低下頭,盡管心中還是不喜國師亂說的話,但還是勉強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這府裏我從今日開始就會再清一遍。”

什麽魑魅魍魎,休想在府裏存活。

謝慧齊醒來,下人說宮裏來了人催,國公爺去宮裏了。

這時候天色已不早,她趕緊起身去青陽院請安。

還好府裏的兩個老夫人從不計較她請安的早晚,去得晚了,她們還會擔心她是不是累著了沒睡夠。

這一次去也是,二嬸是不在了,說是去東堂了,但婆婆是看著她用膳,怕她的粥燙了,還要幫她吹一吹。

說來這言傳身教確是有用的,一家人相互照顧著習慣了,現在即便是小金珠這種小狡猾,閑了下來也會學大人的舉止,這不見祖母給阿娘吹粥,她也湊過頭來吹了吹,還奶聲奶氣地吩咐她娘,“阿娘慢些喝,莫要燙著嘴了。”

謝慧齊忍住了笑沒笑出聲來,眼睛看著越長越像她的女兒,心裏也是莫名地輕歎了口氣。

女兒長得像她,性子卻像了她父親和大兄長去了,這樣的女兒長大了,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

女孩子太驕傲了,身邊如若沒個人好好敲打著,而家中長輩和男丁一味地縱容著她,在家裏還好,但嫁出去了,夫家人是不可能像家人一樣的慣著她的,還是會吃苦的。

這是她生的女兒,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沒把應該教她的人生經驗教會她,怎麽樣心裏都不好受。

“你自己喝的時候也要慢些喝,不要隻會說阿娘。”

“我知道的嘍,你莫要煩。”小金珠皺著小鼻子,嫌她阿娘好嚕嗦。

還是最喜歡阿父了,阿父就不會講小金珠這不好那不好的,還會聽小金珠說好多好多的話,從不打斷她。

謝慧齊一看偏心鬼女兒那嫌棄她的口氣哭笑不得,看著婆婆笑道,“娘你看看,長大了肯定是個隻要阿父不要阿娘的。”

“你莫要煩,我要你的。”小金珠見她阿娘又亂說話,去打她的手。

謝慧齊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一頓早膳用了兩碗粥和三個小包子,還用了一碗的骨頭湯,直撐得打飽嗝。

一吃飽,那些煩心事也就沒那麽煩心了。

齊容氏見她吃好,便與她道,“你有孕的事我已經朝穀府送了信過去了,君昀也已跟我們商量好了,府裏的事由我和你二嬸幫著你管,你有什麽事要我們做的,隻管與我們說就是……”

“呃?”謝慧齊沒料國公爺動作這麽快,現在就減她的事了?

“就這麽定了,莊子裏的那些事罷,本來我跟你二嬸也是想接了手過去,但想想也不用急,先我們幾個人商量著辦罷,往後的事到時候再看一步走一步。”

“誒,孩兒知道了。”謝慧齊也知道這樣好。

現在讓她不管莊子裏的事那是不成的,現在每個莊子都是按她的那些辦法在增產增量,每一步都是得按既定的方法來,稍微改一改,恐怕得前功盡棄,她是不放心的。

謝慧齊頭幾天也沒感覺府裏有什麽變化,隻是等到寶丫進門,先被二嬸叫過去了後,她才覺得有點不對勁起來。

以前婆婆與二嬸是不管她這些事的,現在好像隻要是除了她舅母之外的外客如若有事找她,必得先經過二嬸這一道。

謝慧齊隱約覺得,她齊家哥哥恐怕是把國師的話告訴長輩們了。

等到十月收糧的季節,各莊子上來報事的人都是二嬸見的後,謝慧齊也就差不多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她是裏裏外外都被保護起來了。

謝慧齊覺得這樣也好,這樣的話,她丈夫放心,長輩們放心,她自己也能鬆口氣。

十月的國公府有些繁忙,但抵不過外麵喧鬧的一分,現在全國各地都知道了災年即將來臨,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極大的恐慌,弄得當地的衙役皆傾巢而出,有些地方甚至要調用官兵過去平民亂。

齊君昀身為左相,現在連成天辦公的地方都從太和殿改到了金鑾殿,文武百官也是自行帶墊席地而坐,共同商議對策。

這也是燕帝在位期間,百官最為一心所向的時候,政見黨派的不同在這段時期被百官有致一同地全掩了下來,一心共同麵對帝國麵臨的各種問題。

西北的戰事猛烈無比,而朝廷也是晝夜不分麵對各地遞上來的種種難題。

朝廷行政的速度也從未如此快過,皇帝因此精神激昂,心情反倒要比之前愉悅了許多,即便是國公府的門生此次被指到了全國各州府擔當要職,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這邊舉高,那邊必要死死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