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謝慧齊從女兒那回來,國公爺也回來了,二郎也是來了,正與他姐夫在下棋,她走過去拿了幾個靠枕過來讓他枕著,又給他蓋好腿,坐到丈夫身邊看了眼棋盤,道,“林元帥如何了?”
這被反咬一口的,也不知道怎麽擺脫。
“在查。”二郎接了一句。
“查得清?”謝慧齊覺得施計的恨死了林元帥,想來也是會把路做死不可。
“查不清也沒關係,”謝晉慶朝姐姐笑笑,“既然林家能叛徒,對方裏也能,到時候查到主凶了也從他們家找個人反咬一口就是。”
謝慧齊搖頭,朝國公爺問,“咱們兒子支的招?”
林元帥掌兵馬,但那是在軍中,這朝政上他能量還沒那般大,能撬得開這朝臣中人的嘴。
齊國公沒說話,抬手摸了下她的頭,拉了她上來坐到身邊,讓她靠過來。
“林立淵是皇上的人,他不能下去,要不然就得翼雲出頭了。”她表弟已是兵部尚書,手中也有著一份兵權,這朝廷需要武將震攝,不是林家就得是穀家。
而現在九門提督上去的人也是他提上來的,單論全握在皇上手中的兵力也就是禦林軍跟林立淵了,林立淵一出事,勢必就得他們這派係出頭了,齊君昀沒有把京城兵力全吞下的野心,還是覺得相互牽製的好。
再則,林立淵是因殺人才犯了眾怒,他在其中也是撿了便宜的,為此,他伸手也算是還情了。
“阿姐,你就讓璞兒去辦罷,”謝晉慶下了一著棋,淡道,“放心,他能辦得妥當,如此還能跟林家熟絡些。”
“長公子還真是喜愛那林家姑娘啊?”謝慧齊聽他這麽一說,眉毛微挑。
“我看挺喜歡的。”
“那你呢?有挺喜歡的?”
謝晉慶趕緊閉嘴,裝作正在聚精會神思考棋勢。
謝慧齊也是倒在了丈夫懷裏,喃喃自語,“我算是知道了家裏有兒子討不著媳婦當娘的著急勁了。”
十一月京城就下了雪,林立淵之事果真如謝二郎所說的那樣解決了,這時候謝府來了消息,說是和寧有了身孕,謝晉慶得信忙跑了回去,回頭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在藥堂裏拿了許多的補藥,還把齊國公府的活雞也抓了十幾隻雞去,還管他阿姐要了兩盒溫補的藥丸子,大包小抱地提了回去。
隔天回來,謝慧齊取笑他,“這是回來以身抵債了?”
謝晉慶喜氣洋洋,“我回來給我侄兒挑點好吃的回去,阿姐你趕緊賞點。”
謝慧齊拿他沒辦法,這廂休王府已經有人去探過了,也該輪到她了,她便帶著昨日就清點好了的東西去了謝府。
她去的時候,和寧閨中的幾個好姐妹也過來探望和寧,和寧郡主的幾個好姐妹也對這個不怎麽能輕易見著的國公夫人好奇不已,等到一塊說了會話,覺得國公夫人風趣健談,平易近人也挺是驚喜的。
和寧的這幾個好姐妹也是嫁在了京中,還嫁得不錯,夫家也有跟國公爺關係好的,就是她們丈夫還年輕,還不到能做大事的時候,也就見不到國公爺,而這幾個小婦人對於能見到齊國公夫人是真歡喜,謝慧齊見這些小夫人們挺喜歡跟她說話的,與跟著來的小金珠也是有話聊,便跟她們聊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回去。
說來,她是端莊大方的屬臣夫人見得多了,冷不丁地見到年輕標致還活潑的小婦人,也覺得挺新鮮的。
其中有位跟國公府交好的小侯爺夫人請齊奚去做客,謝慧齊礙於家中守孝沒應,但開口請了在場的幾位小夫人,讓她們若是有空,就來國公爺坐坐,喝杯清茶。
“娘,您總算不拒客了?”齊奚在上了馬車後問她,“為了我罷?”
和寧身子好,臉色不錯,胎也甚穩,謝府被她也是打點得清透明亮,跟她的人一樣潔淨又明朗,謝慧齊在謝府呆了一天心情是極好,說話時口氣也透著幾許輕快,“不隻,你兄弟們也大了,要說媳婦不算,等媳婦進了門,豈能讓她們跟娘一樣過娘的日子?”
她是心小,隻裝得下身邊的這幾家親人,有了閑暇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也寧肯清茶一盞看看書,彈彈琴,四處轉悠打發時間也不想置於京中貴婦群中,再則她再隨遇而安,但靈魂是不可能跟這世道契和的,她跟身邊的這些貴婦們打一時的交道可以,交個手也行,但不可能與她們真正為友,到頭來相互之間肯定是看不慣的。
但她也僅是她,她不可能讓一開始活在這世道的女兒,和以後的兒媳婦活得跟她一樣,她也沒有那麽霸道。
“娘的日子也沒甚不好。”和寧悠悠地道。
“哈哈……”謝慧齊輕笑不已。
是沒什麽不好,不過不適合所有人罷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獨特的人生,哪怕有大有小,有好有壞。
這次守孝,謝慧齊確實也不再拒人於門外了,兒女都大了,屬於他們的時代來了,她可以坐井觀天,但小輩們是不行的,所以趁著她還有這個興頭,她把國公府中院的那幾處房舍和待客堂都令人打掃布置了出來,分了男客院和女客院,留給兒女們用。
國公府有三子,但隻有一女,留給齊奚用的女客院有男客院一半的大,風景獨好,有小溪河流還有花園曲徑,占地甚大,尤其這幾天雪中的梅花開滿了滿園,美得不像人間,齊奚知道這地方管她管後,她去視察了一番回來後跑她阿父跟前咯咯笑,“我看阿娘也是想讓我當管事婆子了。”
謝慧齊也點頭,“可不是,還能省些月銀,回頭讓你阿父給我去打支金釵戴。”
齊奚朝她福了又福,臉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多謝阿娘,回頭阿父打金釵的錢若是不夠,隻管朝我討就是。”
又罷又按捺不住,去看屬於她的領地了。
她走後,謝慧齊側過頭跟丈夫講,“她的心是關不住的。”
女兒被他們教的已不是尋常小姑娘了。
“那就不關。”齊君昀想他的女兒總歸是可以與別人不一道的,他已攔了她的一條路,如有她有另一條想走的路,他是不攔的。
他隻會在有生之年扶持著她往前走。
謝慧齊把頭靠了過去,任他攬住了她的腰,嘴中輕“嗯”了一聲。
她也不想關住她的女兒。
她這一生先是要照顧弟弟們,嫁給身邊的人後,眼中心中也隻有他了,她有他的家要顧,天大地大在她眼中也不算大了,有他的地方才是她該呆的。
但女兒不一樣,她的人生才剛開始,有無限可能,他們當父母的,應該把這天下敞開了讓她看,讓她去選擇有點意思,她也能過得上的人生。
齊國公府把中院收拾出來後,十二月就有幾個公子的客人來齊國公府入住了,這時候齊家書院在國公爺的下令下又開院了。
說來謝慧齊當家的這十幾年,齊國公爺也隻迎與國公爺交情好的那幾個摯友的人,他們的夫人她都是見的少的,也就過年相互拜年的時候見一麵,所以一等府的幾個大小公子可以請客人了,府裏天天來來去去不少人,每來一個公子來入住,帶著浩浩****的下人來都是二三十個人,把國公府的家奴們忙得腳打跌,沒幾天廚房裏都從打掃的下人那調了幾個人過去打雜了。
謝慧齊也是聽管事的天天報誰家的公子來了,哪一家的要公子也來了,心裏想著怕是她把人給拘得緊了,一開禁令,兒子們個個都往交際花奔了。
好在國公府還在孝期,雖然可以迎客,但不宴客,更不可能飲酒行歡,所以還算是清靜,沒有因大批人馬的到來嘈雜不堪。
謝慧齊也是跟國公爺商量了,每個月給兒子用的銀子從五百兩漲到了五千兩——這五千兩包括他和弟弟們所有朋友的吃喝,還有各種用度,給客院用的廚房也得從他這裏拿銀,客院下人的月銀也歸他發。
齊璞被他們找來一聽他娘這麽跟他說,眉毛就翹得老高,“我這還沒娶媳婦呢,您就要跟我分家過了?”
謝慧齊覺得她這輩子是別想在大兒子嘴裏聽到一句她中意的話了,這要是真能分出去過,她還不得放三天三夜的鞭炮以示慶賀?“如果真能把你給攆出去,我回頭就給你祖母和二祖母磕頭去。”
兒子狠,當娘的更狠。
“你先練練手,等你自己能掙了,再請你替你管。”齊君昀見妻子一臉冷笑,就差起身打兒子了,趁時把手中的帳薄扔向了他,“這是京中的幾家酒樓糧鋪,從今兒起由你打點,每月要上交的銀子比照去年鋪子每月的結銀,剩下的歸你。”
齊璞手一伸拿住了,顧不得跟他娘鬥嘴,趕緊翻了翻帳薄,見都是京中最掙錢的那幾家,他鬆了口氣,抬頭就問,“那如果每月不及去年對著的那個月,是不是就得我補?”
“嗯。”齊群昀輕頷了下首,“若是做不到,把帳簿擱下。”
齊璞拿緊帳薄撇嘴道,“你們就這麽放心把我推出去?我才多大?真是撿回來的不成?”
他這對父母是他見過的最不拿兒子當兒子養的了,別人家的兒子是護在掌心裏怕摔著了,他們是幹脆把他推出去麵對狂風暴雨,輸了回來還得遭頓打罵。
“要真是撿回來的,我得多活一百歲。”謝慧齊指著他往門口道,“趕緊走,多瞧你一眼我晚上就得少吃口飯。”
齊璞輕哼了一聲,把帳薄拿好走了過來,低下頭彈她的鼻子,“今晚我要去楚家作客,就不回來用膳,明晚留我的飯罷,我好久沒在家用了。”
謝慧齊點頭。
“阿父……”齊璞轉向父親。
“去罷。”齊君昀點點頭。
齊璞走到門口,想了一下,又回過了頭,把凳子搬到了父母所坐的案桌前,跟他們麵對麵坐著,道,“我還是想跟你們商量個事。”
“說。”
丈夫淡淡出了聲,謝慧齊也看向了有點鄭重其事的兒子。
“我還是想在這幾日請林家夫人過來作客,林家若是應了我之請,阿娘能不能下帖子過去?”齊璞看向母親。
“嗯?”謝慧齊微有不解,這是出什麽事了?
林家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還是……
“怎麽說?”齊君昀問出了口。
“我想讓娘見見林玲……”齊璞斂了笑的臉很是沉靜,肖似其父的黑眼默默地看向他的父親,“在訂婚之前還是多見幾次罷,我們家不比平常家,娶進來的媳婦我喜歡是要緊,但也得娘喜歡,畢竟那是要代我陪在娘身邊的。”
他阿娘是守了他的祖母們一輩子,守到直到她們走,她還在她們的身邊。
謝慧齊聽這話真真是愣了,愣完她先是笑了起來,緊接著笑歎了口氣,與他平靜地道,“你這般想是不對的,該真正對我好的是你,不是你的媳婦,你媳婦是你嶽父嶽母養大的,她對父母好也是應該對她生她養她的父母……”
謝慧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兒子的臉,輕聲溫柔道,“你已長大,隔個三五天能與我們用頓飯,跟我講講你的事,我心裏就高興了,你別想那麽多,也無須讓別人彌補我,妻子是娶來陪你走下一程的,你自己喜歡才是最重要的,當然,你喜歡的娘也是喜歡的,想來她也是個不錯的女子罷?”
見兒子點頭,謝慧齊也是笑了,“她肯定也會尊我敬我,有此娘就覺得夠了,隻是娘現在把這些都給你,不是趕你走,是想在我們還能看著的時候都給你,你心裏是明白的,是罷?”
齊璞聽著鼻子發酸,在她的溫聲下連輕應聲都帶著些許的哽意。
謝慧齊微笑著摸了下他的臉,“你隻管去問林家的意思,若是肯來,阿娘就下帖子。”
說罷,她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也沒了,“隻是,你要問清楚了,人家願不願意當我們齊國公府的長公子夫人,還有,她能不能當得起這個長公子夫人。”
婚姻大事終歸不是兒戲,兒子既然認真如斯,她該管的也得管,這是她當娘的責任。